“那你还治？”乔木不解。
    “必须治。”苏韬道，“想要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治病。不仅能知道他的身体状况，还能彻底地了解他的心态如何。”
    乔木叹气，“风险太大，也有可能是一条被精心设计的不归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不是当年你教我的吗？”苏韬微笑道，“即使那真是万丈魔渊，我也有自保的信心。他求医都求到我这里，说明病得很重，而我若是正好掌握那把让他康复的钥匙，他只会对我投鼠忌器。”
    乔木沉默，现在的苏韬像极了当年的斋主。
    斋主处理问题也是如此，永远会直面问题，不会畏难不前。
    乔木的生存哲学跟他们不一样，他喜欢夹缝求生，找到对方的破绽，一击毙命。
    游侠和英雄的区别便在于此，游侠只求快意恩仇，但英雄具备强大的领袖魅力，作为合格称职的领袖，必须要在关键时刻迎难而上。
    “果然，老杜那家伙还是很了解你的。”乔木笑了笑，“临别之前，他告诉我，别让我干扰你的决定。”
    苏韬诚恳地说道：“你也了解我，即使干扰，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乔叔，我真的特别谢谢你，你从国内远道而来，其实是嗅到了危险，担心我的安全。”
    乔木道：“乔恩那老东西，我在几十年前跟他交过手，他实在是深不可测，你真心要慎重对待。”
    苏韬暗叹了口气，乔木和杜山都是当初跟着那个人，四处横冲直撞的虎人。
    原本他以为只是在国内呼风唤雨，没想到竟然跟暗面组织也有过交锋，意识到自己低估了二十多年前的失败，对那个人是何等打击。
    若非特别巨大，怎么可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蛰伏、隐居于那座世外书山呢？
    “我知道了，既然选择面对，就得做好十足的准备。”苏韬轻松道，“你们风尘仆仆应该也累了，我安排人给你们准备好吃的，晚点再让姬湘君带你们出去到处走走。”
    乔木见苏韬如此放松，心中也镇定不少，苏韬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领袖，难怪身边有一批人跟着他，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想起杜山跟自己说的话，乔木也算是知道原因。
    很多事情，苏韬已经能够独自肩负，“吃饭完之后，好好睡一觉，然后我希望乔叔能将当年的事情，跟我好好讲一讲。你们未完的理想和心愿，我和雪峰有义务帮你们完成和实现。”
    乔木吐了口气，没能绷住表情，笑道：“行啊，等我吃饱喝足，就跟你是说说当年的故事。”
    姬湘君在楼下餐厅安排了一桌饭，中西合璧的饭菜，乔木吃得很舒服，得空不时地看一眼姬湘君，心中感慨，苏韬这臭小子跟自己当年一样，身边不缺少红颜知己。
    用晚餐之后，乔木躺在浴缸里泡澡，再一睁眼已经是凌晨三四点，穿了衣服走入客厅，发现苏韬捧着一本书等待自己，乔木哭笑不得，“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觉？”
    苏韬无奈苦笑：“等你讲故事呢？人心里一旦有点事，尤其是好奇心起了，就很难安静下来。”
    乔木从行李箱里取出产自书山古树的普洱，泡了一壶，笑着说道：“我的精力可没你那么好，很多事情随着时间逝去而淡忘。”
    “那你就捡重要的说。”苏韬坐正身体，从乔木手中接过茶杯，为他斟了一杯。
    乔木目光深邃地望向客厅南侧的阳台，隔着窗户可以看见星空，“我们是第一批进入国际浪潮的投机者，也是最早一批经历暗面世界变革的见证者。当时的世界处于不稳定时期，随时可能爆发战争，而到处都是机遇。我和杜山有幸结识了你的父亲……如果不是出现意外，我们有机会踏平整个暗面世界……”
    第2324章 江山还是美人
    乔木那个年代的故事，很粗犷也很血腥。
    起初有二十个兄弟，最终只有八人幸运地活下来，除了刀头舔血，还有快意恩仇。
    乔木露出胳膊上交错纵横的伤疤，源自于一场大火，那场人祸之后，自己的兄弟死伤无数，最终乔木心灰意冷，决定解散了自己的团队。
    “我知道你更想听你父亲的故事，但我一时没忍住，还是讲了自己的过去，是不是觉得很枯燥和乏味？”乔木自嘲地笑了笑，老汉不提当年勇，自己竟然跟苏韬吹嘘过去当年的风光，实在有些低级。
    “不，我对你的故事依然感兴趣。我很好奇，你喜欢的那几个女人，最后都怎么样了。”苏韬开玩笑道。
    “呸，你怎么只关心那几个女人啊？”乔木没好气地瞪圆眼睛。
    “江山美人，是任何故事都不可或缺的元素。”苏韬叹了口气，“我替那些大妈感到不值，他们怎么会爱上你这么个混江小白龙呢？”
    乔木唏嘘地说道：“我当年虽说没你爹那么帅，但充满男人魅力，爱慕我的女人还是很多的。只可惜物是人非，那些女人从女孩变成大妈，现在肯定混迹在某个广场，跳着老年交际舞或者广场舞吧？”
    苏韬八卦道：“有没有让你心动，非娶不可的？”
    乔木笑了笑，没想到自己的过去会在一个年轻人的面前，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当然有，只是错过了。她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在受伤最严重的时候，照顾我三年。我康复之后，她选择离开。”
    “是你抛弃了她？”苏韬困惑道。
    “不，是我逼她离开，她真的很好，但错过就是错过，因为我配不上她。”乔木感慨道，“以我的性格，这辈子无法给她安逸的生活，不如放她离开。”
    苏韬好奇道：“你是怎么逼她离开的？”
    “颓废啊！”乔木耸肩道，“我知道她欣赏我的积极向上，所以我故意表演得特别颓废，整天躺在床榻从早睡到晚，有空就喝酒，起初她还帮我炒几个小菜，后来我只能去熟食摊上买点卤菜和花生米佐酒。”
    苏韬叹气道：“能让你念念不忘的女人，绝对不会因此而放弃你。”
    “是啊，有一天她带回了个男人，长得白净，是个公务员，在体育局上班，身材很高。她告诉我，那个男人在追求自己。”乔木说到此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我知道她是在演戏，想用外在的力量刺激我，重新找回原来的自己。”
    苏韬惊讶道：“你保持沉默，让他们离开了？”
    乔木微微颔首，“是啊，这是我人生当中最痛苦的一件事，但我并不后悔。后来我偷偷地调查过她的家庭，两人的感情不错，有三个小孩，老大挺像我的。”
    苏韬愕然，他明白乔木的意思，老大可能是乔木的孩子，“很狗血。你没有动摇，重新找到她？至少证明那个孩子是否是你和她的……”
    乔木自嘲地笑了笑，“我选择了逃避。没错，你乔叔刀山火海都不怕，但怕面对她。如果我哪天死了，你帮我捎个信，她说声对不起。”
    苏韬皱眉道：“乔叔，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我觉得，你还是找个机会，划开彼此的心结。我知道你怕打扰她的生活，所以故意不去见她。但你心里打了个结，她的心里何尝不也是有个疙瘩。这件事不仅折磨着你，也折磨着她。”
    乔木微微一怔，苦笑道：“你说的没错，等我有一天想通了，或许会重新找到她，跟她诚恳地致歉。”
    他顿了顿道：“好啦，现在应该说说你爹。刚才我跟你讲了那么多故事，其实就是在为讲你父亲的故事做铺垫。若是论感情，你爹比你我都要专一。当年他已经有机会拿下华尔街，但因为你母亲的缘故，所以放弃了继续坚持。江山还是美人，你父亲选择了后者。因为损失惨重，你父亲心如死灰之下，跟敌人达成了隐居的约定，最终在书山落草当了个隐士。”
    苏韬隐约听过这个故事，但他没想到是那个人隐居山夜，竟是因为自己母亲而起，“敌人是谁？”
    乔木道，“以前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太过于弱小，但即使以你现在的实力，想要跟他扳手腕，难度也不小。你接触过暗面世界，应该知道暗面有十八巨头，每个巨头都是一方霸主，而巨头的排名虽然不能直接反应彼此的实力，但第一和第十八，还是有着绝对差距的。当初我们的敌人，现在已经是暗面世界的霸主，名列第一的暗皇凯斯。”
    苏韬倒抽了口凉气，暗皇的名号他当然听说过，据说他主宰暗面世界，制定相关的规则，实力深不可测，覆盖所有的国家。不仅暗面世界到处都有实力分布，而且各国政府权贵也有他的棋子。
    越是站得高，越是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强大。
    如林毅夫和乔恩这类，他们表面看上去没有银蚁军团或者暗面组织的人数众多，或者武器精良，但眨眼间便能祭出各种各样的武器。
    至于暗皇凯斯，他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想要让一个国家毁灭，可以采用至少七八种办法。
    “没想到他输给的是凯斯。”苏韬苦笑道，作为暗皇的对手，即使是失败，也是荣耀。
    “还有，你知道为何他逼着你狠学家传的中医，同时费尽所有的精力，让你学习失传的秘术，帮你找到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御医经》吗？”乔木声音浑厚地说道。
    “因为他就想让我当个普通的人吧？有了一技之长，至少不会饿死，同时还能满足爷爷的心愿，将三味堂继续传承下去。”苏韬平静地说道。
    “那只是很浅薄的原因。”乔木嘴角泛出苦涩，“你母亲并没有死，或者说，还有一息尚存的可能。”
    苏韬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乔木，难以置信地说道：“她在哪里？”
    乔木叹气道：“她在凯斯那里。凯斯答应你父亲，寻找最好的医生，保住她的性命，同时争取能让她醒过来。当年以你父亲手中掌握的资源，根本没有办法让她活下来，所以同意将她交给凯斯来负责找人治疗，这也是你父亲当年归隐的原因之一。”
    苏韬恍然大悟，“他让我拼命的学医，是存在一种可能，等我长大了，我来治好她？”
    乔木苦笑道：“没错，虽然他没有和任何人说出这个想法，但我还是看出了他的本意，这么多年来，采用那么多方法刺激你的潜力，因为他看出你在中医上有天赋。而且，如果儿子给母亲治病，凯斯应该不会拒绝。”
    苏韬顿时沉默，他没想到父亲逼自己学医，竟然还有这么深刻的含义，原本他只知道，父亲在外还有一个强大的敌人，跟暗面世界有关，而且如果自己与暗面世界接触得越多，对当年的事情了解越详实。
    乔木今日说出所有的细节，苏韬这才恍然大悟。
    乔木知道苏韬很难消化这些信息，继续说道：“你母亲出生于m国。他的祖辈以奴隶的身份进入m国。这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团结了所有的华人奴隶，发动暴动，杀死了当时奴役他们的主人，占领了一块地区。在后期漫长的年代，他逐步壮大，并建立了一个在m国极有权力的隐藏家族……
    我们在进入m国之后，很快接触到了这个拥有华夏血脉的家族，希望通过他们打开局面。但结果发现，他们虽然流着同样的黄种人血，但已经和国家彻底地融合在一起，反而成我们最大的敌人。
    你父亲在成功发起几次金融布局之后，成功地引起了你母亲的注意，两人私下接触之后，私定终身，但被家族不容许。因为你母亲早就有婚约在身，对象是当时还是亚当斯家族继承人的凯斯。
    凯斯是华尔街的领袖，掌握着巨大的资本，而你父亲当时虽然已经拥有很强的实力，但和凯斯相比，还处于绝对的下风。
    结果你父亲和凯斯发起了正面交锋，亚当斯家族的实力雄厚，凯斯拥有丰富经验和超人的智慧，最终几大财团突然倒戈，你父亲在资本市场溃败。
    凯斯还雇佣了杀手，对你父亲及手下进行暗杀。在山穷水尽的时刻，你母亲还遭遇难产。
    在勉强生下你之后，你母亲因为大出血只剩下一口气，你父亲其实还有釜底抽薪的计划……
    当时凯斯还控制住了你，他只能选择，既保大也保小，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将你母亲交给凯斯，自己承诺退隐山林。”
    苏韬听完乔木讲述故事，早已是泪如雨下。
    苏韬从来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父亲和母亲的遭遇，触动了他的灵魂。
    父亲对他的感情，是另一种形式的呵护与关心。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责怪父亲，对自己太过于严苛，显然没有想到父亲内心承担了这么多的痛苦。
    自己人格中的坚毅品性，何尝不是受到他的影响？
    第2325章 只有岁月染霜
    那些年没有风花雪月，只有岁月染霜。
    苏韬或多或少听到过那个人隐居书山的原因，但没想到竟然如此悲怆。
    苏韬的心情很悲伤，乔木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让苏韬恢复平静。
    “我想见一下凯斯。”苏韬很认真地说道。
    “凯斯已经行动了，数日之前他曾经和乔恩私下见面。”乔木提醒道，“不出意外的话，你已经引起凯斯的关注。”
    苏韬眼中露出复杂之色，“我会亲手将母亲接回来。”
    乔木知道这不是对自己的承诺，而是儿子对父亲的承诺。
    斋主如果听到这句话，应该会觉得很欣慰吧。
    斋主原本只打算将苏韬培养成一个自食其力的人，逼迫他学习中医，固然有一方面的私心，但很大程度上是希望苏韬拥有一技之长。
    但斋主自己也没有想到苏韬的医术不仅超过了他的爷爷，甚至还在华夏打出了名声，“杨戬劈山救母”式的构想，只不过是心血来潮的灵机一动，没想到现如今却成为了可能。
    苏韬已经成为世界最顶级的医生，凯斯如果想要救醒她，势必会主动请他出手医治。
    讲完了故事，苏韬离开房间，乔木站在阳台上深呼吸。
    当年的故事历历在目，乔木等一帮人遭遇前所未有的溃败，主要是对手实在太强大，而且他们也太心急了一点。
    苏韬如果跟凯斯成为对手，还真让乔木感到忧虑。
    苏韬返回自己的房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的汗毛孔竖起来，仿佛在提醒自己有危险逼近。
    客厅暗淡的灯光下，皮质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短发、鹰钩鼻，手里捏着一根香烟冒着线状的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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