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这里面的女人是在被家暴吧,每一天,每一天的,连片刻的安宁都得不到,也太可怜了。”
“可怜什么?。”萧言哲不屑:“一个巴掌拍不响,女人不做错事,男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打她?”
……
孙莉莉满头大汗,浑身颤栗着。
有些事情,她自己都不太记得了,现在却被强行回忆起来,硬生生剖析给众人观看。
小盐巴道:“你每天约会去的小巷,就是李婷和刘洪头的家吧。”
“——我怎么知道?”孙莉莉的五官往脸部中心挤去,形成了诡异的圆盘:“有些事,就是那么巧合啊。”
她嘴上不肯承认,地狱的文书却不会骗人,所有的罪状,一言一行清清楚楚写在上面。
“你编了各种谣言诋毁她,明知道她住那里,就在窗户口遭受刘洪头的暴打,却故意把萧言哲带到小巷里,为了让她睁大眼睛看着你们,为了羞辱她,让她也感受你当时的煎熬,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孙莉莉发出尖锐的怪叫,像指甲在黑板上刮划的声音,难听极了。
这时,李婷打开了卷轴。
“求求你,我不要下地狱!”孙莉莉慌了,她知道这东西的厉害,只要读完就会被扔下去,她泪眼朦胧,跪着往前爬,先是去抓李婷的大腿,见没有用,又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小盐巴:“你一定知道回去的路,你带我走,要我做什么都行——”
“孙莉莉,巧言令色,撒谎成性,诽谤他人,判,坠入拔舌地狱。”
“不!”随着一声惊叫,阴冷的寒风吹了进来,黑手气势汹汹包裹住她的身体,很快便脱离了巴士。
这次车门关得慢了些,四溅的血肉险些弹进来。
“还有这种地狱……”小盐巴朝后缩了缩。
白盼温柔地解释:“拔舌地狱,就是惩罚表面热情,实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暗中害你的恶人,他们进入地狱,会被铁钳夹住舌头,慢慢拉长,最后残忍拔下,如此反复,意在反思生前乱嚼舌根的过错。”
小盐巴好奇道:“人死后都会这样吗?”
“你是说下地狱?”
“嗯……”
白盼托着下巴,悠悠回道:“不全是,以前也有升去极乐世界的,现在基本消失匿迹,凡间的诱惑越来越大,为一己私欲无所不用的贪婪之徒增加了,舍己为人的良善之人每年都在减少,更有普通人为了生存自甘堕落变成恶徒的,死后免不了下地狱赎罪。”
原来如此,小盐巴点了点头,趴在窗口,心里寻思,大概他死后也会跟孙莉莉一样,进入某层受刑吧。
白盼逗他道:“你害怕?”
小盐巴老老实实道:“有……有一点。”
小孩坦率极了。白盼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你若愿意委身某位地府鬼帝,说不定他会通融,给你行个方便。”
小盐巴茫然地眨眨眼睛,脸一点一点涨红了。这次是气的。
这人怎么这么坏?总拿他寻开心,他只亲近自己喜欢的人哩。
“才不要。”小盐巴生硬地回答,被他一说,总觉得牛鬼蛇神都是不正经的老家伙,专爱啃青涩的小鲜肉,他胡思乱想一翻,脑子转了不知道几个弯,警觉道:“你们顶香人经常和大仙打交道吧?”
白盼一愣,颔首:“……没错。”
小盐巴绞着手指。
大仙并非什么正神,大多是亦正亦邪的半吊子妖怪,它们善于伪装,无道德廉耻的概念,白盼生的唇红齿白的,太危险了。
……他的名字,会不会也是这群人起的?
这样想,便觉得烦闷,若是白盼先开始对他不理不睬的还好,可偏偏温柔极了,还有意无意护着自己。
白盼是他的呀……绝对不可以被其他人抢走,大仙也不行。
这种不健康的心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滋生出来的,现在好像愈演愈烈了。
“大仙不好的……”小盐巴斟酌了半天,后半句话犹犹豫豫说不出口,到底生长环境影响了他,越在意的人,越不敢把真实想法讲出来,生怕对方不高兴。
“嗯?”白盼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大仙总附身,搞不好会被吞噬意志……”说到后面,小盐巴晕晕乎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了。
“嗯,那就不当了。”白盼舒展眉头,没怎么想便同意了,顶香人的身份维持得挺累,摘了也好,关键是,眼前的小男孩,忽然对这个身份极为介意。
“啊?”他真同意小盐巴又傻眼了。
“你不是怕我被那些阴险狡诈的大仙吃腹入肚吗?”白盼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调笑道:“现在安心了?”
……白盼仿佛能读懂他的内心似的,每次交流,总觉得,在他面前就像是个没穿衣服的透明人,小盐巴要是胆子大,就直接问了,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你呀?但他害羞又内敛,肯定不敢问的。
不过,他还是那么厉害……说不做顶香人就不做了,一点不惧怕大仙。
他完全忘记事情的起因其实是白盼坏心眼调侃的一句,到后来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开心。
还沉浸在情绪里,就听见耳边传来“叮——”的一声,这铃声仿佛一滴冷冽的冰泉,点在皮肤上,瞬间清醒。
“到了。”白盼道。
巴士刹车,停在漆黑的空中。
余婉玥因恐惧而失真的脸孔渐渐显现出来,内心更是五味杂陈,她不过想找个不干活就能快速得到钱的方法,刘洪头出手大方,条件不错,年纪也在接受范围之内,正好合适,她费尽心机除掉李婷,眼看已经转正了,这阴魂不散的女人竟然又杀了回来!
“你不为自己辩白吗?”
“辩白?”余婉玥扯了扯嘴角,讥笑道:“前面那几个没为自己辩白吗?最后还不是死了,你要动手就快点,我早死早超生。”
“你不后悔?”
当然后悔。全世界那么多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为什么独独找上刘洪头?不就看在李婷懦弱,老实,好欺负吗?
早知如此,她宁愿找个泼妇的老公当提款机,就算被打得头破血流,也比下地狱强。
余婉玥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这是她一直以来,面对李婷,做的最多的一个表情。
“我错就错在,不该怂恿老刘砍死你。”
第33章
话音落,余婉玥开始讲起她的故事。
……
我出生的地方比较落后,家境环境不好,加上天赋比较平庸,小学毕业就没读了,家里人供不起。
十五岁独自跑去外地打黑工,出来时脑海里都是些宏图大志,呵呵……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真是傻得可爱。
我算运气差的,年纪轻,什么都不懂,火车上碰到骗子,被带到卖淫窝点。
这种地方能做什么?接客呗,不接客就会被打,我反抗过,也有过逃跑的念头,每到这种时候,他们就会把我的头按进抽水马桶里冲,逼我喝里面的水。
那种感觉你们能明白吗?我每天都恨不得杀了他们!
现在回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发抖,一半是害怕,一半是仇恨。
这个窝点在我十八岁的时候终于被警察剿获了,重建光明的那一瞬间,我甚至不记得白天的感觉是什么样了,眼睛被阳光刺了一下,觉得好辣,好疼,眼泪水直流。
我出来了,身体却落下病根,不能怀孕,有轻微的精神分裂症,中度抑郁症,又跟社会脱节,本来学历就低,根本找不到工作。
白天我面试了一家又一家,晚上我躺在十平米都不到的杂间里想,为什么要遭这份罪,凭什么啊?想来想去,就是穷。
如果有钱,不会只上到小学,如果有钱,就不会出来打工,不出来打工,不会遇上骗子,后面所有的事都不存在了。
原来,钱才是关键。
那么,怎样才能获得钱?
长相平庸,学历差,情商不高,这样的我,几乎一无所有。
倒是之前接客,每天都能获得不菲的收入,可惜那些收入不属于我,明明靠牺牲我赚的钱,最后全被那个畜生老板拿走了。
我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用每天睡不同的男人也能获得钱——找人包养。
同龄男人看不上我,失败了几次,我干脆找中年男人下手,实际效果不怎么好,老油条很多,给点小钱愿意,要多了便直接断了,更别说离婚把我娶回家门了。
一群人里只有零星几个还算真心,我挑挑选选,最终决定跟老刘。
理由无非二个,一,这男人比较情绪化,好煽动,容易控制,二,他老婆被半强迫娶进家,夫妻感情寡淡,李婷本人单纯天真没怎么接触社会,一旦被发现不至于太惨。
果然,老刘把我带回家,李婷没半点情绪,呆呆的,木木的,像块生锈的铁柱子。
“你看,她根本不爱你。”我眯着眼睛,在一旁煽风点火。
“贱人!”老刘毫不留情地咒骂,面露凶光,朝着伤痕累累的女人喷了口唾沫。
李婷颤抖着身子,垂下眼睑,敢怒不敢言,只要反抗,雨点般的拳头就会向她打来。
我的内心奇异般涌上一股兴奋感,愉悦地“咯咯咯”,笑得前俯后仰。
“你笑什么?”老刘问我,我能看到他厌恶地皱眉,估计认为我这个女人,有时候莫名其妙,神经兮兮的吧。
“我是觉得你宽宏大量。”我扭着腰,贴着老刘的手臂蹭了蹭,意有所指:“在我们村呀,女人要敢偷汉子,还对丈夫不冷不热,早被打死了。”
说罢,娇笑一声。
这话不轻不重,恰当好处地助长了刘洪头的威风。
我看到他眼底闪过一抹暴虐,对李婷拳打脚踢,打得兴起了,就抓着她的头发往桌角上撞去。
这种兴奋感又涌上来了。
我以为我很冷静,只是单纯的站在一旁观战,实际脸上已经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了。
老实说,我挺嫉妒李婷的,天生丽质,聪明伶俐,连我拼命想得到的东西,抓的一根救命稻草,她轻而易举就有了,还弃若蔽屣。
同样是穷困潦倒的命,凭什么过得比我好。
我心里嫉妒,也不想让她好过。
“老刘,瞧瞧那眼神,是不是看不起你啊?”
“贱人!还敢蔑视老子?”
打骂声传进耳朵里,思绪渐渐模糊了。
有些回忆,我使劲想要忘,却变得越来越清晰,从前也是这样,老板,嫖客,打手,对待我们,仿佛一只只带了标签,明码标价的牲口,没有感情,每天的生活,就是无休止的接客,接客,接客……
我一步步,挑起老刘的怒意,这种怒意化成打在李婷身上的拳头,我就会想,你看,漂亮聪明有什么用?还不是跟我一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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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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