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画着淡妆,却面若桃花,红艳艳的嘴唇微微勾起:“你们来得可真及时,这边刚搜出桃木,那边忙碌的独孤世子就赶来了!这一唱一和的,要说不是你们安排的,我是不相信!各位太妃,你们也要做蠢人恶人,今日将这压胜的罪名往我身上泼?”
面对这样的罪名这样的情境,她竟然安之若素,像是寻常闲聊一般与她们探讨!
林太妃有些慌了,想起她当年的那些举动,和过去不久的那场宴会,她轻轻巧巧就除掉了吴太妃!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里,诬陷太后施压胜?
自己是不要命了?!
可开弓哪有回头箭,自己只能一步步往前走下去!
林太妃回头看一眼独孤飞廉,他似乎已经没有了打斗的心思,便放声道:“不管是不是太后所为,既然在凤仪宫搜了出来,按照律法,就要把太后收押!太后若是清白的,我定向太后赔礼谢罪!”
“赔礼谢罪?你也配!”姜玿华掷地有声,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这时候姜凌带人赶到了,洪声道:“住手!”
右羽林卫都是一怔,向独孤飞廉看了一眼,便让左羽林卫找着破绽冲进来。姜凌等人步步紧逼,将独孤飞廉的人都逼了出去,把凤仪宫团团护住。
“有我姜凌在,休想带走太后!到底是谁施了压胜,不说清楚都别离开!”姜凌一改温润如玉的作风,怒视着被逼到阶下的人,铮然拔刀,雪白的刀刃令天地为之一亮,横刀直指右羽林卫。
左右两羽林卫分别属两位世子掌管,两家虽是对家,但从没有这样刀剑相向过。
今日涉及到太后安危,姜凌再也顾不上同僚之情,冷着脸挡住宫门。
姜凌往门口那么一站,姜玿华的心就安了下来,热泪盈眶。
只要有家人在,她什么都不怕!
朱雀冲进来,按着刀在她身边跪下,低声问:“太后可有受伤?”
姜玿华摇头道:“我没事,青鸟受伤了。”
青鸟正捂着腹部,玄色衣裳被血浸透,蒙着脸,看不见表情。
朱雀对她点点头,示意这里交给他。青鸟就下去包扎。
姜玿华平静下来,道:“玉落、玉离,给太妃们泡茶!看来今日要在这里久坐了,让膳房多烧些水!”
林太妃道:“太后娘娘是要把我们囚在这里么?”
姜玿华笑道:“当然不是,你把事情给我大哥解释清楚,我大哥做出判断,该带走谁,事情不就解决了?”
林太妃表示拒绝。
其余太妃原本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姜玿华出事,可姜凌一来,局面就变了,独孤家杀不进来,她们也出不去,主动权掌握在了姜家手中!
便一个个看向林太妃,用表情催她说话。
林太妃被催急了,也不耐烦就这样僵持着,便说:“我的爱犬涣涣,在静王床底下叼出一个桃木人偶,这人偶正是徐太妃。这必定是太后娘娘对徐太妃用压胜之术无疑了!”
姜凌没回她,一副“谁信你谁是白痴”的表情,并且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林太妃。
其余太妃着急了,看看独孤太妃,又看看林太妃。
正在僵持着,突然听见士兵给人让路的声音。
“母亲!”姜凌也让开路,来人正是裴夫人。
裴夫人见这阵仗,就知道这些老妖婆又在为难自己女儿,她来到女儿身边坐下,客客气气地问:“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天边传来隐隐的雷声。
众人又将目光投到林太妃身上。
林太妃又把事情复述一遍:“我的爱犬涣涣,在静王床底下叼出一个桃木人偶,这人偶正是徐太妃。这必定是太后娘娘对徐太妃用压胜之术无疑了!”
裴夫人也带着“谁信你谁是白痴”的表情听完了她的话,并且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接着她对女儿柔和地一笑,轻轻拍着她的手,一副毫无办法的慈母模样。
太妃们不耐烦说:“总不能这么僵持下去!该找人辨出是非来!”
天倏地亮起来,“轰”地炸下一串响雷。
“好!”裴夫人突然惊天动地地大喊道,盖过了雷声,“我就知道今天有个烂了心肝死了爹娘的贼婆子要对付我女儿!我早上起来想进宫找太后聊聊,家门口围了一堆妇人,啊哪里的吃食好吃啊,哪里的戏曲好听啊,哪里出了新宝石啊!说!是哪个贼婆子派来的!想拦老娘我进宫!老娘我不吃你这套!进了宫,呵!那烂了心肝死了爹娘该千刀万剐的贼婆娘!怎么就能用你那狗都不理的猪脑子想出这么个损招,要诬陷太后施压胜?我呸!太后要是真施压胜,先咒死你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烂怂货!诬陷太后就是要害我们姜家九族!就别怪老娘我问候你们祖宗十八代!”
这番话像炮竹一般,噼里啪啦一炸,差点把凤仪宫给炸平了,连雷声都被忽略了。宫内宫外听见这话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平时和蔼优雅的裴夫人,竟然一口气骂人不带停的!
而姜凌和姜玿华已经合不拢嘴,别说是太妃们,就是他们做子女的,也很少见母亲这样!
姜玿华忍不住轻轻地鼓起掌来,心中叹道:要不是我这相貌和姐姐一模一样,以我这性子,还真以为是捡来的……没想到竟是随了母亲……了不得!
而林太妃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却只能死死撑着。
门外又是一暗,却是唐见渊来了。
他本来在和群臣商议朝政,姜凌派了人去禀报,师奉恩在他耳边说完,他就暂停了朝政,匆忙赶来。
毕竟不管哪一朝那一代,压胜都是能震荡朝堂的大事!
镇国公也赶了过来,与姜凌一起守在门口。传承了几百年的尊贵血脉,让阶下的人不敢与之对视,多少朝代立了又倒,唯有镇国公姜家,永远屹立在贵族圈顶端!
唐见渊身着赤黄绣龙常服,由师奉恩伺候着将六合靴脱在殿外,走进殿来,沉着嗓子道:“都说说,怎么回事。”
众人又把目光投向林太妃。
林太妃口干舌燥地把事情说了第三遍,每说一遍都愈加没有底气。
唐见渊在上首坐下,冷冷道:“就是说,太后对徐太妃施压胜,并且把东西扔在了一只狗能随意捡到的地方。”
林太妃顿时如遭雷击,无法回答。
唐见渊旁若无人地说:“施完压胜,人已经没了,太后却把罪证留在宫里,等着你们来发难。”
林太妃又遭一击。
姜玿华那颗因为家人到来而安定的心,又定了定,便理出了头绪,说:“把木偶放下。灵犀,拿些别的器具来,与木偶放在一起,蒙上狗的眼睛,让它闻。”
太妃们大气不敢出,这样平静且思路清晰的太后,让她们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林太妃则汗如雨下,偶人上沾了蝴蝶犬爱吃的狗粮的味道,而今日她没让蝴蝶犬进食,所以在要离开的时候,饥饿的蝴蝶犬把人偶叼了出来!
蝴蝶犬被蒙上眼睛,并且在围成一圈的各种器具前跑了一趟,就叼出那个人偶,兴冲冲来到林太妃面前。
姜玿华看着林太妃煞白的脸,故意不可置信地说:“啊,不对,一定是偶然,再试一次吧!”
灵犀拿过人偶,和别的器具互换了位子,又让蝴蝶犬去寻找,蝴蝶犬径直叼出了人偶。
“不对!我刚刚摸了人偶,上面有我的气味,所以……”林太妃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一些,可谁都听得出来她颤抖得厉害。
“那请林太妃把每一件东西都摸一摸,我们再试一次?”姜玿华带着柔和的笑,像是在与朋友交谈,“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来验证,不用着急。”
林太妃瘫软下去,说不出话来,任由灵犀和飞鸾牵着她的手,将器皿、摆件一一握了一握,然后让蝴蝶犬去闻。
最后的结果丝毫没有变,蝴蝶犬叼着人偶,欢快地对着林太妃摇尾巴。
除了独孤太妃,其他太妃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独孤太妃面若冰霜。
姜玿华缓缓望向林太妃,沉沉说道:“压胜。林太妃,你是用压胜害了徐太妃,还是要害我?”
如果是害徐太妃,便是施巫术,害太后,就是栽赃!
哪一条都是重罪!
可此时对她来说,这两条罪又有什么区别?
林太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突然望着她,阴冷的双眼里缓缓流下泪,将头叩在地上:“恭喜太后娘娘!静王是您的了!恭喜太后娘娘!”
“林太妃已癫狂,送至小雁宫!”唐见渊下令。
外面又下起雨来。
林太妃的喊声越来越远,让其余太妃们生出丝丝寒意。
原来今日这一出,只是她想要一个子嗣,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子嗣,只为了日后能够在世上立足。
这后宫让人一个个都发了疯。
见此情况,其余太妃暗自思忖——
那对徐太妃下手的人,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要杀她?难道真是太后?她也想要抢夺静王?
唐见渊缓缓抬起眼睛,狭长的鹰眸里满是冷意:“独孤飞廉。”
独孤太妃心中一颤,他开始怀疑了?
“臣在。”独孤飞廉在殿外行礼。
“凤仪宫中出事,为何你能立刻赶来?”
“回陛下,姜世子在大理寺筛查嫌犯,臣为右羽林卫大将军,理当尽忠职守,负起巡逻宫廷之责!臣经过凤仪宫附近,遇上了太妃娘娘的宫人,才知这边出了事!压胜是重罪,臣不敢懈怠,冒犯了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恕罪!”
姜玿华隐在大袖中的手微微动了动,独孤飞廉,他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唐见渊看了他和独孤太妃一眼,确实抓不到证据。
独孤太妃在昨日找独孤飞廉时,只说自己怕太后来发难,让独孤飞廉留在宫里,却没有提起今天的事,她要保证侄子能在这件事里全身而退。
而独孤飞廉也不想她出事影响了独孤家,于是不提昨晚她找过自己。
一来二去,姑侄俩默契地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独孤飞廉已经隐隐猜到这事大概是姑母的手笔,可这宫里的事,自己若是太明白,就理不清了。
“既然没事,都退下。”唐见渊冷冷说。
羽林卫们只得各自散去,继续在宫中巡逻。
镇国公见殿内情况已经稳住,也离去了。
姜玿华盯着屏声静气的太妃们,盯得她们脊背发凉,许久才说:“行了,该说的已经说过很多次,不用我三番四次教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管好自己,别整日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钻!”
今日自己受了这股恶气,可不能白受!刚刚谁存了看热闹的心,这话就是骂谁!让她们难受去!
太妃们被骂成苍蝇,只能生生受了,尴尬地告退。
唐见渊看向姜玿华,淡淡问:“母后可有受伤?”
其实刚才进殿时他就将她看过了,她没有被羽林卫欺负,否则也不会轻易放过独孤飞廉。只是还是放心不下,忍不住多问一句。
“多谢陛下关心,我没事。”
唐见渊点点头,就回去处理朝政了。
殿内只剩姜玿华母女俩,裴夫人将女儿上下打量了,好生安慰一番,才说:“出了这样的事,母亲不放心你,打算在宫里住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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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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