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时安有些欲言又止。
许佟澜几乎是一瞬间反应过来,你还没决定?
难怪网络上的骂战已经发酵到了这样的程度还完全没有处理和动作,林时安,心疼和担忧让他忍不住来回踱步,这不是我认识的你了,着急上火的许佟澜言语里已经添上了急躁,签不签都好,你还在纠结什么?
林时安单手捂住眼睛没吭声。
许佟澜急了,说好了我能帮你解决后顾之忧,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我不是不相信你,是
他偏过头躲开许佟澜的目光,目无焦点地看着走廊之外。
只需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一件事情上的许佟澜理解不了,对他来说,这么多年养家的责任和贫穷带给他的烙印和枷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的。
是什么?许佟澜追问道。
没什么!
烦躁的林时安出其不意地把手机从许佟澜手里夺过来,十指如飞打下一串熟记于心的数字。
过去的每一天,无数次在手机里输入这个电话号码,却一次也没有打过去,总是在宋薇给他的思考时间里不停的拖延。
大概只有气血上涌的冲动才能让他拥有一瞬间抛开一切顾虑的勇气。
去机场的车上,蒋川从后视镜里睨着身后两个正赌气着的小孩儿,试图缓解气氛,时安啊,去签合同可一定要认真看,你成年了吗,需不需要去接你的监护人?
按身份证成年了。
呦,蒋川瞄了眼从上车就开始盯着车窗外,恨不得把窗外盯出朵花儿的许佟澜,像个慈爱的老父亲,那时安比咱们澜澜大呢,是哥哥呢。
叔,我是被抱养的,林时安说:我不知道我具体多大了,他看了眼还生着气的许佟澜,冷着声开口:他想当哥让他当,我没意见。
话是对蒋川说的,听却是给许佟澜听的。
听到没,蒋川忙活着打圆场,对许佟澜说:让你当哥哥了,别再小孩子脾气,动不动就跟人耍少爷脾气好不好?
许佟澜的头扭得更远了。
他只好又把话头转向林时安,车里是澜澜嘱咐我买的帽子口罩,你等会儿要戴好。
作为一线吃瓜的网民,他大概知道林时安的事儿。虽然现在他只是在网上有一定热度,现实生活里认得的人不多,但还是得谨慎。
刚在校门口接人的时候,外头就已经有了不少记者,他特意跟老张打过招呼才把车开进去接的林时安,又用尽了他毕生的开车技术才甩开了记者的车。
素人不比明星,没有团队保护着,安全是大问题。
林时安闻言把黑色的口罩戴好,又把帽子往下压了压,瞟了眼许佟澜,和蒋川说了声谢谢。
蒋川无奈地笑了笑,终于还是决定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方向盘上。
那我走了,谢谢您了蒋叔叔。
林时安握着车门把手,宋薇公司在a城的人已经赶到了机场,会继续护送他北上。
小林路上注意安全。蒋川笑着说。
林时安又看了眼昂着头的许佟澜,关车门的时候忍不住刺了一句,小心脖子出问题。
许佟澜没理他,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蒋川拽了拽他,人都看不见了,行了。
叔,你怎么不早说!
对着空气凹了半天造型的许佟澜把头扭回来,拉下车窗玻璃,却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蒋川摊摊手,许佟澜忙不迭就要掏出手机给林时安打电话,可等电话接通了,他又不说话了。
林时安喂了几声,盯着手机屏幕,忽然被逗笑了。
笑什么呢?身边的工作人员问他。
林时安摇摇头,在口罩的遮掩下默默勾起嘴角。
许佟澜什么性格他又不是不知道,赌什么气呢。
他正打算挂电话,那边终于别扭完了。林时安端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许佟澜却只冷漠地撂下一句不要刷手机。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男朋友就直接给挂了。
林时安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招人烦的小少爷。
☆、第 75 章
宋薇公司的人办事效率极高,在飞机上就谈好了全部事项。
不过半天的时间,从发声明到撤热搜、放水军,网上的舆论已经几乎全部被压了下去,公司也正在联系学校和公安查完整的监控。
林时安在公司安排的住处收拾好之后给林叔和芳姨各打了个电话,大致讲了讲这边的情况,挂了电话,一直维持在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消失。
他的经纪人侯哥见到他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有关他最狠毒的恶评打印下来给他看,美其名曰挫折教育。
也难为许佟澜和向天一直拦着劝着不让他看手机了,早知道还不如不听许佟澜的,早点儿看还能有个心理准备。
甭管睁眼还是闭眼,睡觉还是看书,满脑子那些不堪入耳的侮辱和诽谤,换个心态不好的,这会儿已经去跳黄河了。
林时安心梗地蜷成一团,紧闭着双眼,大脑脆弱的神经不住的跳动,仿佛快要爆开。饶是空调已经打到了最高温,他的手脚还是止不住地发凉。
好不容易陷入了半梦半醒没再那么难熬,梦里却光怪陆离,无数看不清面目的男女老少指责着他,提着铁锹或是棍棒一拥而上,无比真实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施展不开拳脚,恍惚间又回到了福利院的草丛里,蚂蚁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蚊子拿他补血,再怎么裹紧被子也还是冷的要命。
直到毛茸茸的小脑袋忽然在他身上拱,他才感受到几分温暖,林时安一边叫着丢丢,一边把它揽进怀里,然而模模糊糊睁看眼,却成了许佟澜的脸。
林时安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心跳声躁如擂鼓,黑暗放大着恐惧,他捂着心口啪得一声打开灯,室内瞬间亮如白昼,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才发觉刚那只不过是梦,许佟澜也并不在身边。
然而大抵是梦里的情绪太过于强烈,漫无边际的悲伤淹没过来,他忽然就没忍住红了眼眶。
少年抱着膝盖死死顶住上颚,后槽牙咬的极紧,使劲挤着眼睛,有些暴力地擦掉那些正酝酿着的水光,粗暴地憋回了眼泪。
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情绪里走出来一点儿,他关上灯缩回被子里,手机刺眼的光线让他让他忍不住微微闭上眼。
百无聊赖地点开每个app又关上,他有些崩溃地滑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太阳穴。
直到突然弹出来邮箱的消息提醒打断了他漫无目的视野,看见许佟澜的名字时他瞳孔骤缩,下意识点了进去。
邮件内容他再熟悉不过,之前他参加《擂台》比赛的时候,许佟澜就是这样通过邮件把他漏的课和卷子发给他,只是这次又多了不少他的整理。
除了学习资料之外,一句话都没有。
他的目光定格在屏幕上。
广告和杂志拍摄、采访、录歌、生活素材采集宋薇的助理已经和他谈过,让他在一月之前做好一切工作,之后他的团队会负责帮他不定时发歌,经营微博,维持热度。
如果许佟澜知道他们在机场的分开就是三个月,会不会后悔走前还要和他赌气。
电话依然安静着,他看了眼时间,点进熟悉的对话框,给许佟澜发了句留言。
和好吧。
发完他又把灯打开,从笔记本撕了两页,翻出黑色的马克笔,写了振作两个字,一左一右贴在床头。
欣赏了片刻,他揉着后颈把被冷汗浸湿的衣服脱下来,起身去冲了个澡,一边拿毛巾一边擦着头发,随手划开手机,鲜红的未接来电标识瞬间挤进他的视野,括号里还写着一个十。
正要回过去,第十一个未接来电弹过来,他刚一接起来,对面就劈头盖脸道:你是不是刷手机了!
许佟澜林时安有些无奈,却也有些惊讶于他敏锐的洞察力,经纪人非要我看的。
许佟澜靠着被子坐着,听见他这样说又开始心疼。
那些骂你的话,你就在脑子里把主语换成巩台山,许佟澜说:骂你爸妈的
林时安说顺着许佟澜的话自我安慰:骂就骂吧,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被骂了。
或许他再见到他的母亲还能认得,但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长变了,名字也换了新的,就算他的父母在电视上见到他,恐怕也不会认得他了。
学校不给监控,说是你们那边已经来协商过了,现在网上讨论已经被压下来了,我和向天几个在全校查被巩台山欺负过的同学,打算写联名信。
林时安,许佟澜说:我们都没有力量让他得到应有的处罚,不如试试网络的力量。
从第一次目睹巩台山霸凌童哲开始,许佟澜从来没放弃过让巩台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那时候和我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许佟澜说: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少年的话把他的思绪带回那个充满暑气与虫鸣的夜晚,那是他第一次对人交心。
那就干!
林时安仰脖喝了杯水,愣是把被子磕出了摔杯为号的气势。
许佟澜听着他心情好起来,跟着笑了,干!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样同许佟澜说说话,心里的憋闷和委屈真的就能淡下去。
两个人也不知道聊了多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回没了乱七八糟的梦境,林时安睡得很沉,直到锦山响亮的起床铃顺着电话传到林时安耳边,吓得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着急忙慌地穿衣服打算去上操,刚脱了睡衣,忽然听见许佟澜在耳边笑了一声。
天空刚泛起鱼肚白,林时安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愚蠢的大动作,默默爬回了床。
许佟澜打了个哈欠,话音里还带着笑,我上操去了啊,你再睡会儿。
衣物和被子摩擦的窸窣声音顺着耳机线传过来,林时安挂了电话,却没了睡回笼觉的兴致。
他洗漱完把教材翻出来,对着许佟澜发给他的资料学了一会儿,八点的时候准时去了侯哥的办公室。
哟?侯哥见他来了,今天精神头儿不错啊。他的眼神在林时安的黑眼圈和发青的脸色上逡巡片刻,失眠了,不过这会儿状态还行。
嗯,还行。
他拍了拍林时安的肩,丝毫没有自己是害他失眠的始作俑者的自觉,过了这一关,你就算是能入行了。
他评价完,带着林时安去录音棚,安慰道:这次在娱乐圈里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宋姐既然让公司签了你,就肯定能给你洗白,公关的事情有公司处理,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歌录出来。
他把一沓文件递给林时安,主推呢,还是你自己写的那首,我们已经请老师帮你重新编曲了,在你原来的基础上做了很多新的处理,你尽快熟悉,另外还有三首歌是公司挑选过后购买的,你要在两天之内学会。
棚里和你平时唱歌不一样,每一个声音细节都能给你放大,虽然后期都可以修,但还是需要你长时间的练习。
我知道了。
说完侯哥把一旁的年轻女老师带到他身边,这是录音师小刘,这段时间她会帮助你磨棚录歌,之后还会有监棚老师过来。
好的,谢谢您。
刘老师点点头,和他加了微信,脸上是公事公办的微笑,之后我会把时间安排表发给你。
林时安应下,侯哥又带着他去另一个房间,刚推开门,里头染着金色头发的小哥就站起来,和他叛逆的打扮不同,人倒是十分客气,侯哥。
他又把目光移向林时安,这是宋薇姐最近刚签的小朋友?
我是,您好。林时安跟他握了手,侯哥又介绍道,这是声乐老师,david。
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从声乐老师到编曲老师、器乐老师、妆造老师、摄影老师林时安看着手里满满当当的微信,和这些人分别发来的日程安排,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侯哥对他的心情无知无觉,还在唾沫横飞地继续跟他念经,直到忽然的电话打断了他的传教,他猛地一拍大腿,一双大手握住林时安的肩前后晃动,激动道:好消息啊!
这可真是巧了,有人匿名在网络上上传了一个音频,是你那件事发生时候的录音,侯哥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我们的技术员捕捉到之后已经开始进行操作,再配合我们取得的完整监控,要给你澄清就更容易了,也不用一茬接一茬地花钱压评了。
录音?
是,侯哥一边跟他说一边不停地摆弄手机,我已经在联系公司各部门了,他从眼花缭乱的信息发送界面切回来,点了点林时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澄清一出,后续的采访和拍摄都会跟上来,我近期会给你配一个助理,你可有的忙了。
我得去跟这个事儿,不能出半点儿差错,侯哥说完又嘱咐了他几句,风风火火地走了。
林时安站在原地,有些犹豫着点开那个他好久都没打开的应用软件。
公司的人动作极快,关于他的澄清和录音已经挂在了热搜前列。
他带上耳机听完那段录音,心跳忽然有些快。
学校走廊的监控没有声音,巩台山总不会自己拆自己的台,至于任越,林时安基本不指望他在气头上还能想起来录音。
巩台山得罪的人很多,或许是什么被他欺负过的人恰巧路过录下了这一切,明明这种猜测的可能性极大,他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滑向另一个猜测。
是何廷。
☆、第 76 章
那时候他和何廷还不熟,空当的洗手间里,他拿凉水冲洗着胳膊上的伤口,被忽然闯进的男孩看见。
班里还没开始流行备医药箱,男孩二话不说把人带回宿舍擦了碘伏,后来他们就成了朋友。
分卷(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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