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晗坐在皮面儿皴裂，露出脏兮兮黄海绵的椅子上化妆。
    这部戏除了带资进组的女一跟半过气的爱豆男一之外，都没有独立的化妆间，只能跟一天赚150块钱外加两顿免费盒饭的群演，挤在简易板房搭起来的公共化妆间凑合。
    许晗觉得这地方，叫它化妆间实在是太抬举了，根本就是个杂物间。
    到处堆着器材道具，地上又是灰又是土的，早就看不出底色了，胡乱清出了一角，立了两块不到顶的隔板就算完事儿了。
    四五个神情疲惫的化妆师意兴阑珊地挥舞着刷子，跟厂里的女工似的，在一张张木然的脸上流水线作业。
    “……哎，咱们今儿运气真不错，那女的正好在那儿化妆呢！快看快看，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奶子特别大。”
    嘈杂人声中，许晗隐约听到有人在议论她，跟见了腥的苍蝇似的嗡嗡嗡。
    “我跟你说，脱了衣服更大，动起来一颤一颤的，魂儿都能给你勾走，那个奶头还是粉的！”
    “哪儿呢…哎，你别挡着我！”另一个的声音听起来更急色，说话带着含糊黏稠的口水音，“卧槽，看着都他妈这么过瘾啊，不知道把脸埋进去会……”
    “过来试试不就知道了。”许晗没等那人说完，就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她自认和颜悦色，可对方却跟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脚下还有点不稳，被地上横七竖八的粗电线绊了好几下，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许晗跟着哄然大笑的人群，懒洋洋地提了提嘴角。
    没意思。
    “别乱动！”化妆师厉声喝道。
    “抱歉。”许晗痛快地道歉。
    化妆师今天的心情应该不大好，许晗心想。
    粗糙掉毛的化妆刷几乎是以刷墙般的力度在她脸上挥舞，呛人的劣质化妆品被一层一层地刷在她的脸上，掩盖掉她原有的精致艳丽，勾勒出肤浅俗艳的妩媚。
    “别让她抢了我的戏，你知道该怎么做！”
    女一的叮嘱跟支付宝转过来的大红包让化妆师一直非常尽职尽责，卧蚕化成眼袋都是常事儿。
    许晗第一次化妆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她又不瞎，跟她的定妆照比，简直一个卖家秀、一个买家秀。
    许晗猜想对方可能是打算网剧在播出的时候，买个#情色女王见光死#之类的话题，然后再多发两篇踩她的通稿，以后就能走艳压路线了。
    许晗知道这事儿跟化妆师撕逼扯皮没用，她干脆自己改妆，别人都是越拍妆容越浮，她倒是越拍越惊艳。
    女一在片场忙着打游戏上分，跟金主爸爸直播骚情，根本没注意到。
    “许晗，”化妆间外面有人喊她，“你怎么还没完事，孙导让你现在去主殿找他。”
    “姐，您看我这儿……”许晗指着自己底妆斑驳的脸，乖巧地问。
    “导演找你谁赶拦着，去吧。”
    化妆师把黑色的口罩往上拽了拽，顺便遮掩住一个白眼。
    “谢谢姐了，姐，我先走了。
    许晗一脸傻白甜地跟她挥手再见，刚转身就把笑容给撂下了。
    主殿是白安寺这次维修的重点，据说有香客捐了一大笔钱，要给里头小10米高的菩萨塑金身，连带着院墙也要重修。
    怕出意外，不少地方都给围住了，只有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从竹林间蜿蜒过去。
    夏天到了，竹林长得密不透风，许晗站在林边，看着几乎不透光的深处，踌躇着。
    她想原路返回，可转念一想，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还是进去了。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没走两步，就遇到了“熟人”。
    “骚货，又见面了！”昨天夜里闯进她房间的男人正好整以暇地靠坐在还没垒好的青砖墙上，冲她挥了挥手。
    “下手可真黑啊，差点废了爷们！”
    他舔了舔上牙龈，狞笑地看着许晗，“在我这儿跟他妈贞洁烈女似的，跑到小和尚那儿让他给舔得喷尿，你他妈是不是活腻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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