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子微笑：“导演，您在开玩笑吧。”
    “不。”黑木森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杂志翻开来，“我从来不开玩笑。你回去收拾一下，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一个星期内我要看到你住进来。”
    “导演，您……这个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优子继续维持柔顺的笑容，斟酌着开口。
    黑木森缓缓翻过一页：“那是我的事，你只要认真听我的话就行了。”
    优子垂眼看向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如果……我说不呢？”
    黑木森食指在书页上轻缓滑过：“那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十指绞在一起，用力，然后慢慢松开，优子望着泛红的掌心，终究是笑不出来了，“导演，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搬过来？”
    “我爱上你了。”黑木森盯着优子，想看看优子会流露出什么表情，震惊？还是慌乱？抑或……但优子让黑木森失望了，看着对面微垂头八风不动的优子，黑木森无趣地拨弄了下额前的头发，“这个答案你觉得怎么样？”
    “导演，请不要捉弄我！”
    “你真烦！”黑木森把手里压根没看进去半个字的杂志往沙发上一丢，语气略有些不耐了，“让你住进来你就住进来，废话什么？”
    优子默然不语，一会后默默起身，朝黑木森鞠了个躬：“打扰了。”提起包便要离开。
    “柯以，在我这里总好过跟你弟弟纠缠不清，不是吗？”
    优子停顿了片刻，背对黑木森轻点了下头：“我走了。”
    “我等你——一个星期！”
    优子合上了门。
    优子没有回家，她去了横滨。
    突然就想去那里看一看。
    曾经住过的那条街，优子站在那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街上行人不多，从身边经过时，优子会听到那陌生又觉得熟悉得鼻子发酸的语言。优子循着记忆，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他们曾经居住过的那栋楼。
    楼下的商铺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楼房的外墙应该是整修过，看着还是挺气派的。
    眼前这栋楼，三楼其中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寓所，爸爸、妈妈、她还有柯尔，十年前就在里面生活过。
    那时候她快乐吗？
    优子拼命地回想，却悲哀地发现，她想不起来那时的心情了。
    优子就这么站在街边站了许久。
    手机响起时优子还有片刻的迷惘，拿起来一看，是柯尔的。
    柯尔问她怎么还没回去。
    优子说她在横滨，在过去他们住过的寓所楼下。
    手机那边静了很久。
    “姐，很晚了，在外面不安全，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我去接你。”
    “嗯。”优子轻应了声。
    电话挂断，优子却像全身力气突然都被抽走了般一下蹲在了地上，脸埋了在双膝间，只有不停颤动的背部呈现在这个沉静的夜晚中。
    柯尔乘坐了第一班电车，赶到旅馆的时候优子还没有起床。
    柯尔看见优子红肿的眼睛，唇动了下，终于还是克制着没有出口。
    两个人吃过早饭又去了趟那条街道，在那里他们碰到了几位曾经的邻居。邻居们早认不出他们来，而优子和柯尔也没有出声打招呼。
    沉默着走过了整条街道，柯尔转身看着优子：“回家吧。”
    “柯尔，我想回中国。”优子侧过头，望向街对面商铺上悬挂着的招牌上那几个方块字。
    “好，我们回去。”
    “不。柯尔。”优子回头，眼里流动着忧伤，“我一个人回去。”
    柯尔轻笑，瘦削的脸颊使得笑意模糊苍白：“你要丢下我吗？”
    “柯尔，我会回来。”
    “几年？”柯尔脑袋微微倾向一边，脸上还是那样轻轻笑着，“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还是，等我死了后……”
    “柯尔！”优子忍不住大声喝阻柯尔再说下去，“柯尔，不要这样。”
    柯尔低笑出声，抬头望天深吸了口气，再看向优子时，柯尔脸上已没了笑意，没有笑容的脸显得淡漠疏离。
    “姐，你走吧。”
    柯尔转过身，两手插着裤兜，背从后面看去，竟是有些佝偻，优子抬手捂住眼睛，不敢再看那道慢慢走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