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
房门嘎吱一声开启,乌斯曼就立在门外,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继续抚琴道:“你既然来了,就把人领走吧。”
“君上?”萨哈太专情于炎了,完全没意识到门外站着人,倒是炎一早就察觉到乌斯曼来了。而且来的还不止一人。
“打扰了。”乌斯曼对炎微微一笑道,“时间不早了,炎炎早点歇着吧。”
炎笑了笑,兀自弹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调的曲子。
乌斯曼的侍卫带着萨哈走了,那些人马原样返回,炎站在阳台上看着他们离去,忽地一拳砸在廊柱上。
曾经以为自己有着许多的朋友,更有着像萨哈那样懂得自己的肝胆兄弟,原来不过是乌斯曼造出来的梦境罢了。
炎原以为自己会对乌斯曼大发雷霆,将他彻头彻尾地臭骂一顿,但他心里有的只是痛。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是痛失去了一位挚友,还是痛原来乌斯曼一直都这么坏。
世人都说人间之情不过悲欢离合,但为何到他淳于炎这,就只有一个“离”字。
爹爹为父皇离宫而去,父皇为爹爹离位而去,皇兄为景霆瑞离他而去……两位孪生弟弟也离宫远去,他的朋友们更是……为何他年纪不大却已经饱尝“离之苦”。
蓦然回首,身边竟空无一人了。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炎望着乌斯曼远去的方向,哑声问道,“你可懂……我的痛?”
第67章剖心
明月西斜,夜深露重,大队人马在嶙峋怪石间蜿蜒前行,粗粝的砂石地让众人的步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除此之外,便再无别的声响了。
萨哈身上既无枷锁镣铐,也无其他负担。他紧跟在乌斯曼的坐骑后走着,却走的是弯腰驼背,步态踉跄。
萨哈的身后跟着济纳雅莉,她高坐在骆驼之上,看着萨哈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感慨万千。
他们几乎是同时来到君上的身边,为君上效力。不同的是萨哈在暗,是那见不得光的细作,而她在明,是一呼百应的西凉女将。
不是她的本事比萨哈强多少,而是任务所需,当时的永和亲王只有十五岁,而且还是一位门不停宾,负气仗义的主儿,根本不似那些锦衣玉食、贪图享乐的王亲贵胄。
以女子美色去亲近他,显然是“此路不通”。
唯有萨哈这样惯于隐藏自己内心,善于伪装演戏的人才能够接近亲王,取得他的信任,更甚至做他的腹心之友。
在这一点上,萨哈做得是兵无血刃,马到功成。
所以当亲王知道自己根本是谬托知己,铸下大错,那种错愕和伤害也是极致的。
济纳雅莉可以理解亲王的扼腕悲愤,可是无法理解为何萨哈还要背叛君上?
君上对于他岂止是救命之恩,更有再造之德,他哪怕是喜欢上了永和亲王,也断不可将心里的念头说出来呀。
喜欢上君上喜欢的人,他是不想活了吗?
济纳雅莉原以为君上在离开天鹅宫后,会立刻下令处死萨哈,但君上什么都没做,连“拿下”二字都没说,就这么带着萨哈打道回府。
可这气氛……济纳雅莉是大气都不敢出,仿若只身陷在千军万马的敌营而无计可施。
这原本是欢欢喜喜地去求婚,先不论亲王会否答应,但君上确实是满目喜悦,心存期待而去,可如今……君上那不喜不怨,不悲不叹的样子着实叫她心乱如麻,忧愁不已。
济纳雅莉都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走回来的,待回到宫中,她遣散队伍,君上回到亦步亦趋地跟着,最后跪倒在书案前,这一主一仆皆是一言不发。
济纳雅莉给君上端上一只精巧的碳炉,上面搁着一只长方形的锡雕酒壶,米酒刚烧热,香气正慢悠悠地从那尖细的壶嘴里喷出,把那白玉案面都给打湿了。
很快,一只黄玉酒杯轻搁在壶嘴下,将那灼热的氤氲接个满怀。
济纳雅莉无声退下,并关上了御书房的门。
乌斯曼一手持着酒壶,独自斟酒,半杯热酒下腹,那苍白的指尖上才有了丁点儿的血色。
“君上,”萨哈就像等着这一刻似的,磕头道,“罪臣该死,罪臣无颜面对您……”
“在本王乔装为西凉游商故意去接近他的时候,”乌斯曼犹自喃喃,“曾对他说过,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坐拥天下,才能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没想他即刻反驳说,并非只有一国之君才是强者,那些‘不鄙位卑,不薄弱小’之人亦很强大。”
奉旨和亲 完结+番外_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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