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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锋_36

    思绪回笼,他把目光从祁重之的脸上收回来,将手里的药均匀敷在牙印上。眼前的肩膀被药劲杀得往后一缩,他及时握住胳膊不让祁重之乱动,鬼使神差地,照着伤口轻轻吹了口气。
    接着,两个人都因这下意识的举动愣住了。
    这场面给人的感觉无异于看鲁智深穿针绣花,向来贪恋温香软玉的祁重之都受不了了,僵着半边身子把手扯了回来,自认还是被赫戎心狠手辣胡乱折腾一通的滋味儿更好受些。
    真是贱呐,他腹诽自己。
    两人间的气氛陡然往尴尬的路上一奔不复返,祁重之倒着牙在那儿琢磨该说点什么戳破沉默,刚预备打个哈哈将微不足道的此篇接过去,那头赫戎回过味儿来,发现伤患居然十分不听话地脱离掌控,当下竟语气不悦地开口:“我还没有给你包扎完。”
    祁重之:“……”
    此厮情商,当配天上地下第一人也。
    祁重之干笑着扯扯嘴角——怎么办,更尴尬了。他现在是解释因为受不了赫戎的“铁汉柔情”,还是直接把手再主动递过去?
    赫戎却压根儿不容他多虑,直接上手,扣着祁重之肩膀,将他不由分说拽到了紧跟前。
    这下几乎半个身体都撞在了赫戎胸膛口,遒劲有力的心跳声像一柄小锤,不必细听也能自发钻进祁重之的耳朵里,敲得他如临大敌,连忙正襟危坐,与赫戎拉开一分距离。
    苍天,他是个爱走后门的,还正当肾火旺盛的年纪,算算日子,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开荤了,此下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光着膀子被一个品相上佳的爷们儿摸来摸去,不说干柴烈火,也差不许多了,稍有个不慎,万一给他烧出根硬如铁的柱子来,再让赫戎瞧见了,那他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一顿包扎费时并不久,但祁重之却觉得度时如年,他如坐针毡地等待赫戎系上最后一个结扣,在脱手而退的刹那,飞也似的套上衣服,换来赫戎一个狐疑的眼神。
    祁重之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头了,忙欲盖弥彰打了个哆嗦:“哎呦,真冷。”
    赫戎:“你出汗了。”
    祁重之面不改色:“冷汗。”
    夜已深了,托“身负重伤”的福,今晚的祁重之不必蜗居地面,可以堂而皇之睡一回久违的床榻。
    只是睡得不怎么安稳,半夜被热醒了三回,回回踢开不知何时堆上来的两床厚被,整宿闷得他热汗淋漓,到了第二天一早,睁眼去瞧,被子竟又原封不动地压回了身上。
    祁重之睡眠不足,青筋暴跳,嚯地掀开被子:“杀千刀的,你大晚上不睡觉,折腾我干什么?”
    赫戎在床边放了个椅子,此刻四平八稳坐在上头,看不出丝毫疲态:“你不是冷吗?”
    祁重之莫名其妙:“这都快五月了,我什么时候说我冷了?”
    赫戎:“昨晚说的。”
    祁重之细细一回想,登时噎了个倒仰,无可奈何胡拉一把乱糟糟的脑袋,拒绝再和他继续扯淡。
    他下床穿衣洗漱,顺手将一块热毛巾扔给赫戎,把桌上东倒西歪的瓶瓶罐罐扶起来,边化开一指薄荷油往太阳穴上抹,边道:“你吃过早饭后,再隔半个时辰,把这个红瓶的药吃一粒儿。”
    赫戎见他今日的穿着不俗,似乎是将压箱底的过节衣裳都拿出来了,不解问:“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里?”
    祁重之答:“逛妓院。”
    赫戎:“什么是妓院?”
    “就是……”祁重之半侧过头,朝他暧昧一弯唇角,“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说罢走到门前,手搭上了把手,只听赫戎在身后无情嗤道:“你没有银子,是去被嫖吗。”
    祁重之:“……”
    非得这样揭人老底吗?
    赫戎却起身了,抓起那个红药瓶,近前率先拉开了房门,对他道:“走吧,我见识一下。”
    “嘿,”祁重之跟在他后面,惊奇扬眉,“大意了,这儿原来有个学口技出身的,当将军真是让你屈才了。”
    祁重之说要逛妓院,当然是胡诌八扯的,正如赫戎所说,他身上钱财所剩无多,前去卖身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他改换行头,伪装成豪门公子哥儿,不为别的,是自有一番关于当年旧事的算盘要打。
    至于赫戎要跟来,那纯熟是意料之外——不过跟来就跟来吧,现在放他一个人待在客栈,他还真有点儿不放心。
    时间还早,街上行人并不算多,二人蹲在日头底下,花俩铜板解决了十张油饼,站起来时,祁重之抓了赫戎的袖子一把,偷偷把满爪子的油抹在了人家的衣服上,反正是黑的,看不出来。
    赫戎阴森森瞄了他一眼,他目不斜视地咂咂嘴:“葱花放少了,不够味儿。”
    紧接着,他不知从哪儿捞出来一把折扇,哗地在面前展开,翩翩摇动。
    温州城距离京郊不过百里,也是个繁华都镇,建筑风貌很有北地风情,整体格局大气又粗犷,赌场酒楼遍地都是,随处可见穷困潦倒、怀揣三枚铜板就敢往赌场跑的愣头青,当地的土特产也不是别的,正是一个个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的暴发户。
    祁重之此行,充当的就是其中一员。
    他带着赫戎财大气粗地跨进一间珠宝店,店家打眼一瞧他的装扮,立马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今儿个门口有喜鹊叫,我一猜就是有贵客到,这不——客官,您想挑点儿什么?”
    祁重之连正眼都不看他,晃着折扇大摇大摆入内,在几个货架间挨个转了一圈,皱着眉头在椅子上坐下,端起伙计奉上的热茶,刚喝了一口,就“呸”地吐了出来,拍桌子大声嚷嚷:“这他娘什么破茶!把你们这儿最好的给爷端上来!”
    掌柜的一巴掌拍在伙计后脑勺,小伙计连忙点头哈腰地道歉,祁重之不耐烦摆摆手,他屁滚尿流地滚下去泡新茶了。
    黑咕隆咚的赫戎被店家当成了护卫一类的存在,得以闲着在一边儿冷眼旁观,只觉得祁重之一人千面,眨眼间就能给他翻出无数朵花儿来。
    今天这朵开的是什么品种?他倒是有点好奇了。
    只见祁重之鼻孔朝天,仰面倚在靠背里,呼出的气仿佛都带着“老子有钱”四个大字,掌柜的搓着手陪在旁边,嘿嘿笑道:“这位爷,本店珠宝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成色雕工都是上品!首饰挂件应有尽有!您是要买给自己,还是要买给家中娇妻啊?”
    祁重之“啪”地合起折扇,拿扇头一点三步外的赫戎,落音成雷:“买给他!”
    第27章 第二十五章
    此话一出,掌柜的目瞪口呆,见鬼一样盯向赫戎,发觉后者的反应也不外如是,同样神色古怪,与他面面相觑。
    二人又齐齐看向祁重之。
    掌柜的以为自己听错了,指着赫戎小心翼翼问:“客官,您刚刚说要…买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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