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耳醒来的时候,是躺在柔软的床榻上。
平南王正坐在她身旁,见她睁开眼睛才终于放心,征战沙场的人此刻小着声哄闺女,“囡囡还有哪不舒服?”
小姑娘眨了眨眼,声音有点哑,“爹爹,我没事。”
“明先生呢?”
拍了拍她白嫩嫩的手,平南王有些感慨,“在客房呢,他带你回来的,一身的伤,这次爹爹定要好好感谢明大人。”
一身淤青渗血,看着着实吓人。
“严重吗?”卷耳抿唇,“我去看看他。”
平南王不赞同,他把放在床头的药递给卷耳,“你自己还没好,等好一些再去探望也不迟。”
他这些年对女儿的关心不够,今天在皇宫得了陈柯的消息差点吓的跳起来,若是卷耳真的出了什么事,等他走了都不知道怎么跟王妃交代。
那药苦的很,卷耳皱着眉一碗喝完,“爹爹你不用陪我,我想睡了。”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平南王点头,脸上担忧还没散尽,“那你早些睡,有事就叫人,爹爹让苏嬷嬷留在外间了。”
“嗯。”
眼看着他走出门,卷耳在被子里动了动腿,脚腕钝钝的痛,但是已经比下午好了不少。
烛火只燃了几根,卷耳掀开被子下地,一条腿在屋子里跳了跳。
她两只手都被绷带缠好了,卷耳握了握拳,感觉有点费力。屋外苏嬷嬷听到动静,轻轻推开门,“郡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在外面我睡不着,退下吧。”卷耳又道:“把外间的灯也熄了。”
“……是。”
等到苏嬷嬷脚步声走远,卷耳才一跳一跳地开了门走出去。
夜晚的王府静谧极了,卷耳循着客房的方向蹦过去,四下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她在地上跳的声音,乍一听,有些吓人。
等她腿酸的快要站不住的时候,终于蹦到了客房门口。
她缓了缓呼吸,刚要推门,冷不丁的这门突然自己从里面打了开,卷耳没收住力,瞬间往里面栽进去。
一张脸瞬间埋在他胸口,然后抱住了一道劲瘦的腰。
鼻尖药香阵阵。
“原来是你。”明慎伸出手扶起她,温声问,“怎么过来了?”
他应该是还没休息,衣衫有些乱,卷耳猜应该是刚上过药。
小姑娘两只手被包的像个粽子,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满都是愧疚,“来看先生。”
明慎看着她满含担忧的大眼睛,微微一笑,“我没事,不是好好站在这么。”
“明先生受了伤,为什么还要背我?”
她脚不方便,明慎想了想,两手穿过她腋下,把她抱起来放到桌子上,笑声清澈,“不是你说,有我在,你就不会受伤吗,我要保护我们小郡主啊。”
卷耳被这抱人的姿势吓得一懵,她记得五岁以后就没人这么抱过她了。
她坐在桌子上,两条腿轻轻晃着,“那先生会一辈子保护我吗?”
桌子不矮,她难得的能和明慎平视。
明慎挑眉,“以后郡主自然会遇到保护你一辈子的人。”
见她目光暗了暗,明慎无奈揉了揉她的头,“我自会保护郡主,直至郡主长大,这样好不好?”
本是狭长的凤眼,但他身上气质太过温和,便像是夏初潺潺的泉水,犹如冬末时握在手里的那缕暖阳。
明慎还在温柔地看着她。
卷耳抿唇,脸颊上带出个浅浅小酒窝。
她听到自己轻轻说了一声‘好’。
看着明慎笑意柔和,卷耳有些担心,“先生不如在王府多住几日,养好了伤再回去?”
“不必。”明慎给卷耳擦了脸上的茶水渍,“我这不是什么重伤,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歇着了。”
她有些不开心,“这世上哪有比自己身体还重要的事?”
“倒也不能这么比较。”明慎把桌上的茶具推到一旁,“就像在你心里,桂花糕和豌豆黄,怎么能做出个取舍呢?”
“……”
“好了。”明慎轻轻歪头哄她,“今日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好。”
卷耳看着离得极近的明慎,轻轻点头。
夜露深深离,春笋遇雨,将将萌芽。
养伤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八月的时候,卷耳终于有机会和芊菱去华莲寺了。
“婚期可定了?”卷耳笑眯眯地调侃她。
芊菱倒是大大方方,“嗯,日子定在明年三月。”她和陈柯两人是表兄妹,又是一起长大,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那我到时候必定要好好贺一贺菱姐姐。”
芊菱看不得她自在调笑的样子,于是促狭笑了笑,“那你呢,明年就及笄了,可有中意的公子了?”
卷耳脑海里一瞬闪过那道温柔的身影。
“没有。”卷耳微微一笑,“姐姐莫要打趣我。”
华莲寺里梵音阵阵,芊菱凑近卷耳,“这寺庙的住持听说还是位杏林高手,据说这世间还没有他医不好的病呢。”
卷耳闻言道:“既然这般厉害,可不是许多人要找他看病了?”
“哪里会这么容易。”两个人捐了香火出来,芊菱感慨,“你可看到山门口的九百阶长梯?想要向住持求药的人,任你什么身份,必须从那阶梯一步一叩首,直至山顶。”
“那可不是要了半条命?”卷耳惊讶。
若不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谁也不会用这个方式求药。
“可不是么。”芊菱上了香,领着卷耳来到一棵大树旁,“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与我们也没关系。”芊菱指了指上面的红布条,“你抽一根?”
“这又是做什么的?”卷耳伸手拨了拨,见那上面都是一些诗句。
芊菱解释道:“这叫月老树,若能和另一个人抽到同一首诗,可不是缘分?”
“菱姐姐也抽过?”卷耳随意看了几眼,确实见到有一些诗句出自同一首。
芊菱道:“抽过,那是很久前了。”
“那和陈柯哥哥可是同一首?”
看着芊菱点头,卷耳有些感慨。
不愧是男女主。
卷耳随手抽了一根出来,上面正书,“死当长相思。”
看着不是很吉利的样子。
芊菱皱眉,“要不再换一个?”
这东西本来就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卷耳摇头,“就这个吧。”
她把写了诗句的红布收好,又问芊菱,“帝京里的公子小姐不会都来着抽过诗句吧?”
日光斜斜,两个人站在树下倒是避了烈阳,芊菱手里的团扇伸过去给卷耳扇了扇,“差不多吧,连明慎那样的老学究都来过。”
“明先生?”卷耳有些惊讶,心头动了动,“他抽的诗句是什么?”
芊菱摇了摇头,向后摆了摆手,示意后面的护卫丫鬟不用跟着,“我当时没问,好多年前了,还是我和陈柯定亲那年。”
卷耳默了默。
有些人的默默陪伴,其实并没有什么用的。
芊菱或许知道明慎的感情,或许不知道。
可她最美好的年岁里,陈柯闯了进来,就再也看不见旁人。
第32章 明慎(4)
暑休结束,去书院的前一天,明慎照常来王府给卷耳讲学。
讲学效用的大小暂不讲,但能跟明慎多呆一会,卷耳还是非常愿意的。
两个人并肩坐着,桌上摊了布置的功课。书房里温度适宜,明慎声音潺潺催眠的紧,卷耳听了半个时辰就有些困。
她尝试着,歪头轻轻靠在明慎肩上。
明慎声音一顿,“累了?”
卷耳心扑通扑通的跳,她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便睡会吧。”明慎放下书,伸手给她拨开垂在脸上的头发。
卷耳靠在明慎肩膀上,窗外阳光刺眼,她却安心。
这世上,没有比他身边更安心的地方。
明慎伸手给卷耳调整了个姿势。太阳晒不到了,她脸上神情便安逸下来。
明慎不禁感慨,卷耳小时候窝在他怀里,长大了靠在他肩上,好像从来没和他分开过。
午后岁月悠悠,书房里一片安静,只有明慎偶尔的翻书声。
云烟赴一场人间约,待到日落西斜时分,星子闯过关隘,零星的铺满青色长空。下人轻轻叩门声传来,唤他们用饭。
“嗯,知道了。”太久没说话,明慎声音有些哑,忍不住低低咳了一下。
“嗯……”被吵醒的人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等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坐直身子,眼睛里还带着刚醒的水汽茫然。
一双眼睛毫不设防,湿漉漉的看着明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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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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