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摆放着十二双,共计二十四块玉片,皆一寸多长,三寸多宽,七分多厚,如同靴底的形状,显得颇为粗糙,却又嵌着五色闪烁的晶石而显得有些古怪。
记得初到飞卢海,遇到一位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凝月儿,还见识了一种叫作云履的法器。当时很好奇,曾琢磨一番。那是一种仙凡均可使用的法器,炼制简单,威力一般,却匠心独到。却也仅仅只是好奇罢了,并未放在心上。而如今为了让广山与兄弟们变得更强,突然想起了云履。虽说此云履,非彼云履,而若是能够让这汉子飞起来,岂不是如虎添翼?
何况待在无极山庄也是难以安心,且尝试炼制一番。忙碌几日,终于有所收获。奈何自己的炼器之道,从来都是不循常规,眼下的十二双云履又能否使用,尚未可知。
广山等人低头打量,看不明白。
无咎挥袖卷起一双云履,“啪啪”贴在脚底,然后抬脚一踏,猛然闪个趔趄。所幸身子轻盈,堪堪没有摔倒。而两块玉片,却倏然飞了出去,直至十余丈外,犹在海面上打着盘旋。
“先生,好手段……”
“果然飞了……”
“大开眼界……”
“倘若先生无事,兄弟们散了……”
广山等人依然有些糊涂,虽交口称赞,却禁不住打起哈欠,便要返回山洞睡觉。汉子们不会虚假客套,也着实弄不清那打着盘旋的玉片有何用处。左右一个懵懂,倒不如睡觉来的实在。
“且慢!”
无咎很尴尬,却无从分说,抬手一招,那盘旋的玉片倏然返回。见众人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总算是挽回几分颜面。他翻着双眼稍加思索,手中多了几套旧衣衫,就势猛然一甩,“砰”的炸开无数的布条。他将布条拴上玉片,尚未尝试,又让广山过来,给对方绑在脚上,接着顺手一推,大喊道:“兄弟们再看——”
广山不明所以,任凭摆布。而被推了一把,刚刚挪步,脚下突然涌起两股力道,竟将他高大的身躯托举起来。他毫无提防,身形摇晃,惊得他双手乱舞,失声道:“先生……”
却听无咎连声喊道:“稳住、给我稳住……”
广山急忙腰杆用力,双脚下沉,顿时稳住身形,而整个人却已缓缓离地飞起。他颇有胆量,旋极镇定下来,转瞬之间,直飞百丈。居高远望,夜色苍茫,低头俯瞰,阳邑岛尽收眼底。他终于明白了云履的用处,不禁哈哈大笑:“妙哉——”
颜理等汉子也看出究竟,早已心痒难禁,纷纷抓起地上的云履套在脚上,海边顿时热闹起来。不时有人摔倒,或栽落海面,而相互借鉴,更多的人飞了起来,夜色中笑声回荡不绝……
无咎则是松了口气,坐在礁石上,摸出酒壶,默默独饮。
这群汉子之所以听从吩咐,只为遵循祖训,敬重长者,而非他无咎这个人。对此,他心知肚明。而他并不在意什么随从,他缺少的是兄弟与伙伴……
天明时分,十二位汉子均已能够驾驭云履,假以时日,必然能够更加的娴熟自如。而为免泄露行踪,各自返回山洞躲藏。
无咎早已坐在洞前等候,命众人效仿他盘膝而坐,并拿出布帛交给广山,上面有他抄写的练气口诀。既然月族中人天赋异禀,倘若修炼起来也应该事半功倍。他要传授吐纳之法,让这群汉子多上几分自保之力。
广山与兄弟们折腾半宿,只想歇息,却架不住无咎的催逼。无奈之下,各自勉强坐着,而尚未看清布帛上的口诀,已禁不住东倒西歪而睡眼迷离。
“醒来——”
无咎大声呵斥,众人急忙端坐,而不消片刻,鼾声响起。他撇着嘴角,神色落寞,旋即摸出几坛酒,顿时惹得十二双眼睛齐刷刷看来。他变得极为耐心,示意道:“饮了酒,随我修炼吐纳之法——”
广山带头答应,抓过酒坛便是一阵痛饮。而兄弟们忙乱之后,刚刚看向布帛上的功法,随即打起哈欠,一个个心不在焉的样子。
唉,这帮家伙比起风华谷的孩童还要难以管教。
无咎抬手抓过布帛,弹出火球烧了。
广山等人只当躲过一劫,又东倒西歪而哈欠连天。
无咎并未作罢,而是起身走向广山,并伸出手指,点向对方的脑门。
广山瞪着大眼珠子,任凭施为。
无咎却微微一笑,再次屈指拈着一点光芒而倏然按入广山的眉心识海。不过瞬间,对方也露出笑容,旋即尝试着双手结印,有模有样吐纳调息起來。
凝神拓印,乃是小法门,常用于玉简,或传音符。如今将功法凝聚于一点神识之中,再纳入识海,倒是省却了传授辛苦,这便是修为神通的便利之处。
谁让本人当过教书先生呢,启蒙心智乃是本分所在。
无咎如法炮制,分别将功法强行传授给余下的众人,又摸出十二块灵石,塞到各人的手中。倘若这群汉子能够修炼,他将不吝传授各种功法与神通。而尚未等他有所庆幸,鼾声接连响起。
广山与兄弟们得到功法,却不懂修炼,仅仅静坐片刻,相继打起瞌睡。
天呐,比我当年还要懒惰!
无咎转身走向海边,仰天长叹一声……
……
第七百九十七章 哎呦师姐
………………
这日的清晨,无极山庄的门前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老者,是韦玄子,随行的老妇人与五位中年男子,则是韦春花、韦天、韦柏等人仙高手。另有十位筑基弟子,均为韦家的菁英之辈。一行抵达无极岛之后,便直奔山庄而来,而山庄门前却冷冷清清,竟然没人迎接等候。
韦玄子停下脚步,看着十余丈外的山庄,以及那紧闭的院门,不禁手拈长须而微微皱眉。
韦春花早已沉下脸色,扭头问道:“韦柏,莫非你没有事先告知?”
韦柏慌忙摆手,辩解道:“小弟前去阴康岛迎接师伯,便已知会无极山庄的史道子,七月初十,韦家到来……”
韦春花的脸色更难看,抬手一指:“既然如此,为何这般?”
韦柏不及分说,匆匆奔向院门,而他刚刚踏上门前的台阶,两扇院门“吱呀”打开,旋即一位中年男子踱步而出。
“哎,史师兄……”
韦柏所尊称的史道友,四十多岁的光景,头结发髻,两眼有神,三绺黑须随着晨风微微摆动,并隐隐散发出人仙六层的威势,整个人显得很是精明而又气度不凡。而他并未理会韦柏,而是不慌不忙站定,然后门前的韦玄子等人拱起双手:“史道子,奉家师之命,恭迎前辈与韦家的诸位道友!”
“哼!”
韦玄子兀自拈着长须,哼了一声,他打量着院门上的“无极山庄”四个大字,带着漠然的神情,缓缓说道:“我与钟奇子有约在先,为此远道而来。他人在何处,我要见他!”
史道子再次拱了拱手,歉然道:“家师贵体欠安,不便待客,还请前辈前去寓所安歇,来日再与家师相会不迟!”他说到此处,转而看向愣在台阶上的韦柏:“这位师弟来去匆匆,理该道明原委,却让韦前辈有所误解,着实不该啊!”
便于此时,一个脸色红润的精壮汉子跑了过来,显得颇为振奋。而未到近前,察觉不妙,忙于数十丈外停下脚步,悄悄伸着脑袋观望。
韦柏遭到史道子的训斥,有些恼怒,回头看向韦玄子,便想分说一二。而他尚未出声,被韦春花瞪了一眼。他索性退到台阶下,直截了当道:“史师兄莫要欺人太甚!我与两位弟子先行到此,被你无极山庄刻意羞辱,如今我师伯到此,依然全无礼数……”
“哦,既然这位师弟有所怨言,本人便也不妨开门见山!”
史道子张口打断韦柏,扬声道:“家师获悉韦家到来,唯恐慢待,便将无极山庄的祖宅当作贵客的寓所,虽然稍有破旧,诚意却是十足,如今已修葺一新,又何来刻意羞辱之说?反倒是我山庄弟子,被你韦家小辈三番两次殴打,奈何念及情面,只得隐忍作罢。恰逢诸位当面,还请韦前辈给个说法!”
韦家的众人,皆是一怔。
韦柏连连摇头:“史师兄,此言差矣……”
史道子却不多说,眼光示意:“是真是假,那位小辈应该心里有数!”
韦柏循声看去,叱道:“韦合……”
躲在远处观望的红脸汉子,正是韦家的管事弟子,韦合。他将院子修葺完毕,又提心吊胆歇息几日,所幸再也没人叫骂挑衅,总算有了片刻悠闲。今晨察觉到山庄这边的动静,他毫不迟疑跑了过来。韦家的长辈终于抵达无极岛,他的苦日子也到头了。谁料师祖现身,无极山庄依然慢待无礼,他隐隐察觉几分不妙。而正当他进退不得的时候,突然成了众矢之的。
“嗯……”
韦合答应一声,暗暗叫苦,却又不敢怠慢,匆匆挪动脚步。
恰于此时,有人轻咳一声,淡淡道:“史道子,既然令师不便会客,我韦家就此告辞,烦请转告一声,他钟奇子的用意,我已了然……”
是韦玄子,依旧是脸色漠然,大袖一挥,便要就此返回冠山岛。
史道子却一改矜傲的神态,慌忙走下台阶,歉然笑道:“前辈也该知晓,家师渡劫不成,惨遭重创,至少要闭关三月,方能出门见客。不过,家师闭关之前,也留下话来,命弟子转告前辈。”
韦玄子转过身来:“哦……”
史道子收敛笑容,正色道:“家师渡劫不成,却感悟颇深,亟待与前辈分享,而他老人家出关之际,也是与前辈携手商讨北邙海前程之时。而我无极岛的景色不差,前辈既然来了,又何妨盘桓一段时日,晚辈必当随时听候差遣!”
“且罢!”
韦玄子稍作沉吟,颔首道:“事出意外,也怪不得钟道兄,我便在此静候三月,韦柏带路——”
“史师兄留步,改日再行请教!”
史道子还想带着韦家的众人前往寓所,被韦柏挡住,他也不强求,拱手相送。而不过片刻,他突然又扬声道:“家师还让弟子询问前辈,韦家与鬼族的交情如何?”
韦玄子的头也不回,淡然回应:“请转告令师,我韦家与鬼族没交情!”
史道子站在山庄的门前,目送着众人离去,他不再出声,而脸上的笑容却多几分冷意。
……
“师祖,师伯、师叔,这便是韦家的寓所,并非山庄修葺,而是我忙碌数日……”
那座位于山脚下的院落就在眼前,韦合冲过去打开院门,一边分说,一边不忘邀功。诸位前辈与诸位师兄擦肩而过,没谁顾得上理他。
众人涌进庭院,各自四下打量。
院子虽然经过修葺,却还是显得破旧,即使修士不在乎住所,而身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总不免大失所望。
韦春花忍耐多时,怒道:“什么祖宅,分明是年久失修的破院子……”
韦天等人同样是愤愤难平,随声附和——
“如此相欺,好没道理!”
“倒不如另辟洞府,也好过这祖宅!”
“返回冠山岛,我韦家不容轻侮!”
“韦柏,此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韦柏在院子里团团转,神色尴尬。他虽然前往阴康岛迎接众人的到来,很是尽心尽责,而有关无极山庄的反常,却并没有及时禀报。见师伯韦玄子没有吭声,他暗暗松了口气,慌忙低声劝说:“师姐息怒,诸位师兄师弟息怒!钟奇子前辈渡劫不成,乃小弟亲眼所见,许是伤势太重,又恰逢我韦家登门,难免有所顾忌,稍加试探也在常理之中。师伯……”
韦玄子走到门廊,坐在石凳上,手拈长须,默默打量着院子以及远处的山谷。少顷,他轻声自语:“不出老夫所料……”
众人纷纷聚到近前。
韦玄子从远处收回眼光,没有多说,话语一转:“韦柏,你指责不成,反被史道子告了一状,且给老夫说说看,我韦家小辈,又是如何殴打了山庄的弟子?”
韦柏的修为虽然不高,却能言善辩,懂得迎合,颇受韦玄子的喜爱与重用。此时他摆脱了众人的责难,站在庭院中,用脚踩着草地,并检视着院墙,很是操劳的样子。闻声,他慌忙走过来说道:“师伯有交代,弟子不敢忘。出门在外,不能坠了韦家的威名。面对山庄弟子的挑衅与无端的羞辱,理当还以颜色!”
他说的慷慨激昂,忽而扭头招手:“韦合,且与祖师禀报,你是如何在我的吩咐下,秉持师训,不畏邪恶,教训山庄弟子的……”
韦合被人群挡在身后,有种泯然于众的落寞。若在冠山岛,他是人人敬仰的韦管事。而来到无极岛的都是韦家的菁英之辈,他这个管事弟子也没了往日的威风。谁料正当郁闷的时候,忽听召唤,他猛然推开人群,便听一声尖叫响起:“该死啦,收起你的脏手——”
一不小心,竟碰到了一个女子。
韦秋兰,脸色羞红,两手卡腰,与男人势不两立的架势。
“哎呦,师姐……”
韦合吓了一跳,却顾不得许多,几步冲到门廊前,拱起双手,嗓门洪亮道:“弟子牢记师祖教诲,苟利韦家生死以,不因祸福避趋之,于是愤然出手,狠狠教训山庄弟子!”
韦玄子微微颔首,却疑惑道:“你人单势孤,如何对付众多山庄弟子?”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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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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