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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住在同茂堂医铺的后院, 不但是顾衡就连顾瑛也感觉自己是寄人篱下,她就用院子里的小炭炉为哥哥做了一碗长寿面。
    青花大瓷碗里浮动着雪白柔韧的面条,切得细细的火腿丝和金黄的蛋饼丝,上面还撒了几点青翠的葱白。虽然是因陋就简,但在自觉两世为人的顾衡眼里却是弥足珍贵。
    吃完饭后,兄妹两人决定到河边走一走。
    莱州城边的清凉河蜿蜒十几里,最后汇入浩瀚无垠的大海。此时夜色初下,河边已经聚集了无数的人。顾瑛将一盏点燃的双层十二瓣荷花灯放入水中,双手合十企求地府里的先人们放下罪孽早入轮回,且保佑哥哥顺利得中举人。即便不中,也要高高兴兴地回来……
    此时已将近三更,周围人虽多却俱都轻手轻脚,仿佛怕惊动水中的漂泊不定的游魂。天际冷寂四下静谥,顾衡忽然有丝恍惚,以为自己依然是无悲无喜虚幻无依的孤魂。
    直到河边的布衣女郎忽然回首璨然一笑,他才略微感到一丝活气——今生非彼世。
    顾衡低低垂下眼眸,还有三日就要奔赴省城。在这个节骨眼上,所有明里暗里的心思都象河里的渣滓一样,只怕都要被缓缓搅动起来。为了这一天下了那么多香饵,希望有些人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清凉河上浮动着无数颜色各异的河灯,或贫穷或富贵、或长衫或短褂的人满脸虔诚,企佑先人安康的同时想必也夹杂着无数幽微的祈愿。顾衡负手站在一边宛如石雕,直到听见顾瑛近乎赖皮的祷告,才蓦地惊醒。
    远处有个卖糖果子的小贩突然做了个熟悉的手势,顾衡微眯了眼,转头轻笑道:“瑛妹你先在这里玩,我去买两碗糖水过来解渴。这些人倒是乖觉,这么晚了还在一边守候生意。”
    顾瑛正忙着放第二盏荷花灯,闻言挥挥手让他自去。
    顾衡又叮嘱了两句,顺着小贩的手势向右一转,就见裹着斗篷的马典史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边。看见人过来,他眉开眼笑地撑起身子道:“打扰你许愿,不过你说过若是发现什么异常,要尽快过来给你知会一声。”
    他见过这青年的手段,所以也不准备卖关子,“……昨天晚上,我手底下的孩儿报告说汪太太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称了几斤熟食又沽了几角酒,到前街王神婆家里玩耍了半天,直到半夜了才回家。”
    一阵冰凉夜风吹来,马典史陡地哆嗦了一下,觉得这中元夜的冷风怎么这么邪性?
    “我手底下的人本来也没觉得什么,这城里头十个妇人当中有五个要找王神婆掐指算命指点吉凶祸福。不过今天一大早王神婆到处找经济,说要给她在乡下种地的老儿子买一处价钱合宜的宅子,显见是进了一大注财……”
    顾衡的身子微倾,象崖边的一株冷峻的柏松。他仔细倾听每一个字,未了缓缓微笑起来,轻声道:“我还以为他们从此之后真的洗心革面,却没想到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因为更深露重,青年的眉眼染了淡淡一层薄雾,使得他的形容更加清晰了些,没了往日的那种骨子里的不好接近和高不可攀。马典史总觉越与这人越接触,越感觉神秘莫测。比如这句话,他就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犹豫一会儿后问道:“我年岁比你大些,就腆着脸自认为兄长。这一年咱们靠着老天爷狠赚了一把,论这份才干和眼光,哥哥是自愧不如。眼下正该把盐场的生意做大做强,你怎么尽让我干些莫名其妙的事?像前些日子,还让人放出你是顾朝山外室所生之子的流言……”
    顾衡极突兀地一笑,“谁说那是流言,世事孰真孰假又有谁说得清。也许我真的不是汪太太的亲生儿子,那么接下来再发生什么叵测之事,岂不是更加理所当然吗?”
    马典史听得莫名其妙,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顾衡却不想再多加解释,双手作揖诚恳致谢,“我如今不过是乡间一穷酸秀才,身边没什么象样的人手,所以就需你手底下的人多多费心。咱们两个多少算得上是知根知底,若是想把生意做长远了,那么私底下少不得互惠互利。”
    马典史心肝儿陡地颤了一下,很少有人在他面前将话说得如此直白赤~裸。他猛一抬头,就见青年的眼眸深处有一簇细细的火焰,仿若清凉河上漂浮不定的河灯下,正要努力向阳世攀爬的地底冤魂。
    耳边青年的声音越发低微暗沉,“我如今做的种种,不过是为了自保。我是全然拿命在搏,你却没什么损失。若他日事发不可收拾,还请你为我在方县令面前周全几句。这世上有句话极得我心,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马典史还在心中细细斟酌权衡,就见青年快步走到卖糖果子的小贩旁边,迅速取了几个用竹签穿好的糖串。从荷包里抖出几个铜板甩进箩筐,几乎是雀跃地双手举着,奔向河边等候已久的年青女郎。
    七月十八是上好的吉日,宜开市、嫁娶、出行、祭祀、祈福、纳才、动土。
    虽然时辰还早,天边早早挂着白花花的太阳。整个莱州城的空气里都浮动着一股令人眩目的燥热,顾家满门上下都陪着笑脸吃了一顿丰盛之极的早餐。别的倒也罢了,那钵熬得浓酽的鸡汤不知花费了多少金贵的药材,远远的就闻得到一股浓重的珍珠参味儿。
    祭拜了路神,又到祠堂里给祖宗牌位磕了头,连同顾徔顾衡在内的五名秀才准备辞行。久卧病床的汪太太闻听音讯后匆匆赶来,用白丝帕将一杯芳香四溢的太禧白托着,一脸和熙地徐徐递过来道:“预祝我儿旗开得胜……”
    莱州有这个风俗,但凡家中有男孩儿降生,就在树下埋几坛子太禧白。男子长大成亲或者是赶考时,才会被家人挖出来饮用。这酒年份稍稍久远就色如琥珀,其味尤美。
    站在首位的顾徔意味莫名地望了顾衡一眼,极利落地将酒水一饮而尽。对于老娘这些天的动向,他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但他聪明地选择闭紧嘴巴。
    顾衡却仿佛没有察觉,他紧盯着那把似曾相识的酒壶微微失神。就是在那场大梦当中,他排在顾徔身后,当着众人喝下顾太太递过的同一把酒壶里倒出来的酒水,数个时辰后就在北上颠簸的马车上醉得不省人事。
    即便醒后也迷迷瞪瞪的,无论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一心只想埋进温暖舒适的被窝里睡觉,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不但错过了路途上的诸般事物,还错过了半月后的秋闱。耳边好像有人喊了几声,心里也明白好像有什么大事儿还没来得及做,偏偏自己的眼皮儿跟灌了铅一般沉重。
    等他完全清醒后,贡院镶了七七四十九颗铜门钉的黑漆大门正在徐徐关合,一切都已经晚了……
    于嬷嬷站在汪太太身侧,手里正正端着一角黑漆托盘。上头的六棱提梁锡壶古朴典雅,石子青的壶身上绘制了勾云和蕉叶,提把上镶嵌着上好的羊脂白玉,壶盖顶端是一颗成色极好的红玛瑙,在日头下看着尤其精致可爱。
    顾衡似笑非笑地接过酒杯,琥珀色的杯底除了香醇的酒香外,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这股味道如附骨之疽几乎纠缠了他半辈子,至死都不会忘记。
    汪太太提着心看到顾衡将酒水利落饮下,面上浮现满意的笑容,使得她的语气也变得轻快许多,“你也要多学多看,到外头千万要收敛自己的脾气,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汪太太的心头石终于落了地。
    一边仔细计算着酒水发作的时辰,一边催促着年青秀才们赶紧上路。正努力展现自己的一片慈母心肠时,却听见远处有人惊叫了一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见顾衡倒栽葱一样“哐当”一声委顿在青石地面上,面色也眼可见变得煞白。
    且,一丝细细的乌黑血沫从他的嘴角缓慢蔓延开来。
    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仿佛炸开了锅,场中只要长眼睛的都晓得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儿。只有汪太太木登登地站在原地,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胡乱想着,王神婆的那包秘药怎么见效这么快?
    于嬷嬷回来细细交代过,加一钱珍珠参,秘药就会在一个时辰后起效。今天早上,她特地吩咐厨子在鸡汤里加了三钱的珍珠参。算起来,那时候的顾衡已经在北上的马车上了……
    看着顾衡脸面青白地倒在地上,汪太太又是欢喜又是惊讶。心头惶惧之余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这个外室生的小畜生终于不会再挡徔哥的路了……
    在一旁站着的张老太太将她脸上隐秘的欢喜看得清清楚楚,顿时骇得两眼昏花头晕目眩,一口~活血硬生生堵在胸口。
    老人家再顾不得其他,一步窜上前就“噼啪”给了汪太太重重的两耳光,咬着牙啐骂道:“我还以为你改了性子安份许多,原来这起幺蛾子在这儿等着我的衡哥。可怜他到底做了什么孽,摊上你这样黑了心肝的亲娘,竟敢当着众人拿毒酒鸠杀他。”
    老太太又悔又恨,两行老泪不住地往下掉。心道汪氏就是个铁石心肠的浑不吝,自己怎么会奢望这个毒妇顾念母子亲情能对衡哥好一些?
    都是自己糊涂,可如今一切都晚了。老人家发髻散乱全无平日的镇定,扒在小孙子身边凄厉大喊:“救人,快些救人。还有报官,赶紧给我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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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零章 忤逆
    七月十九, 莱州县衙。
    顾朝山心神不安地等在门口, 一张起了毛边儿的藏青素面地毡险些让他新淌出两条沟。对于衙门里这间待客的小房间他并不生疏, 以前舅兄汪世德任主簿时他三天两头过来,时常与那些在街面上耀武扬威的衙役们称兄道弟推杯交盏。
    没想到只相隔短短的一年, 便已物是人非。坐在这里不但半天没杯热茶,连人都不见过来招呼一声。
    县衙修得并不大,前院儿正堂厢房刑房加后院总共四进。回廊里来来去去的人,都似有似无地瞥过来一眼。想来昨日早上发生在同茂堂门前的事情, 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正要赴省城济南府赶考的秀才顾衡竟然被生母企图当街鸠杀,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事情,戏台子上都不敢这么演!
    所幸……同茂堂常年坐诊的两位大夫经验丰富, 见势不对后立时吩咐伙计们用黄岑、黄莲、黄柏和甘草急煎后的解毒汤过来强行灌下。千幸万幸,听说人昨晚已经缓过来了。
    素来好面子的顾朝山嘴里又干又苦,一夜之间就愁白了半边头发。
    他老早就知道妻子汪氏不喜小儿子, 其实在顾衡小的时候, 自己也不是很喜欢这个生辰八字极硬的孩子。但厌弃归厌弃, 那终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所以由着汪氏乔张作致, 却做梦也想不到两人之间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昨天早上在众目睽睽之下,顾衡喝下汪氏亲手斟满的壮行酒后,当场就倒在地上口吐黑色污血,几息之间就人事不行。
    就有人心生疑窦, 同样的酒壶, 同样的酒杯, 同样的太禧白, 怎么顾家二子顾徔喝了没事,顾衡喝了就几乎丧命?
    衙门里专管刑司的马典史经验老道,匆忙赶到后立刻就令人将现场团团围住。又将证物之一的酒壶拿在手里细细查看,这一看就看出了不为外人所知的门道。
    原来这把六棱提梁锡壶是一把阴阳壶,在壶上有一个精巧的机括,壶身内里有两个各不相干的银制内胆。按动机关时,壶里流出左边的酒水。不按动机关时,壶里流出右边的酒水。
    同茂堂里最不缺的就是经验老道的大夫,当场就有人验出左边酒水里掺合了一些可致人性命的毒药。
    毒药的主要成分就是产自川东的乌头,这种川乌头经过数道炼制,能散发出淡淡的酒香。仔细研磨后兑在在酒里根本就闻不出什么异味儿,只需要半钱就能让人七窍流血而亡。
    万幸的是因为当天天热且要赶长路,顾衡一大早就在妹子顾瑛的劝说下,喝了满满一钵绿豆甘草汤。这汤用来清热解毒最是不错,也正是因为这钵汤,才让顾衡在阎王殿面前转悠了一圈后留了一条小命。
    治下出了这种逆伦惨案,方县令一时也是头大无比。
    他捻着颌下没剩几根的胡须愁道:“这桩生母杀亲子的案子要是报上去,那汪氏少不了一个流放,我今年的考评只怕也会变成下下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狠毒且害人害己的妇人,再怎么厌弃亲生儿子,也不能拿川乌头这种烈性至极的毒物出来害人啊!”
    不但拿了毒物害人,还被人当场捉住,用愚蠢两个字都不能形容其一二!
    马典史拿袖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也不禁皱眉,“我问过莱州县城的老户,这汪氏与其三子顾衡间的怨怼由来已久。据我私下揣测,有些最早不过是些乡间愚夫愚妇之说,演变至后来约莫是瞧上了顾衡的私财。毕竟这一年来德裕祥盐厂的分红丰厚,多半招了有些人的眼气……”
    方县令听得连连咋舌,他虽然出自京城世家,见惯了宅门内院里的龌龊,但还是骇然于汪氏手段的狠绝。
    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后,匪夷所思的问道:“难不成那个妇人以为顾衡死了之后,德裕祥的股份就能落在她的名下不成?《大政律法》之规定,没有特别的情由之下,父杀子和子杀父同样要判绞刑……”
    马典史一脸苦笑,“按常理大多数人都不会这么想,但这个汪氏既然敢在众目之下毒杀亲子,其所虑所想就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顿了顿,低声道:“莱州早年有恶俗,农家诞有新生儿因贫苦不想抚养的,就趁夜遗弃在效外的婴儿塔。有些狠毒图省事的,就把还在啼哭的婴孩直接溺毙在马桶里。左邻右舍多半都知晓,却没有谁出来举告的。”
    饶是方县令见多识广也呆在当场,连连眨眼道:“朝廷曾颁下明旨,禁止民间私杀婴孩,我还以为这些事早就杜绝了呢!”
    马典史就慨叹一声,“此风各直省所在皆有,哪里是能杜绝干净?若遇着大灾年,郊外来不及收殓的婴孩尸骨到处都是。乡间多愚,溺女溺子之家十常四五,实无一户之不溺。”
    方县令惑然不解。
    马典史只得把这乡下妇人才有的幽微心思阐述明白,“这同茂堂顾家先祖不过是游医,家主顾朝山也是近二十年才发达起来,那汪氏如今乔模乔样……其实最早也是大字不识的贫寒农家出身,对于子女不甚看重也是常事。”
    方县令一张白净面皮气得紫胀,瞠目道:“简直闻所未闻,怎么还有这种陈规陋俗?你的意思是说,这汪氏自觉掌有她亲生子的生杀大权,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可那是婴孩,顾衡可是七尺男子……”
    马典史无奈点头:“也是也不是,她并不敢明目张胆,只是中间出了些许差错。我已经细细审过,这把做工精巧的阴阳壶原本是汪氏压箱底的陪嫁,听说是前朝大家的手笔。总共存世没有几把,不想这等风雅之物却被这妇人拿来害人。”
    他连连嗟叹人心不古,“壶中的酒水是汪氏身边的于嬷嬷亲手所盛,开始嚎叫毫不知情。上了刑具之后,她招认其中的毒药来自前街的王神婆……”
    方县令满脸不解,“这对母子之间到底有何仇怨,她难道不知道杀人偿命,即便那是她的亲生子被当场拿住后还是要杀头的。更何况,那顾衡身上并没有什么惹人诟病的劣迹?”
    马典史迟疑了一下道:“汪氏身边的于婆子开始还嘴硬,三木之下终于吐露实情。说王神婆许诺这药掺以上好珍珠参喝下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延时。按照她们原本的计划,顾秀才身上的毒起码要到晚间才会发作。”
    他见多识广,乡间的勾当一看就明白。
    “王神婆向她们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说那药人不知鬼不觉,仵作根本查不出来。据说只会令人昏睡半月,却不会当时致人性命。没想到顾衡刚一入口,就险些命丧当场……”
    方县令盯着多宝阁上的一只粉彩浮雕通景山水图笔筒,冷笑一声道:“人吃五谷杂粮,自然体质各有不同。焉知不是那个王神婆为赚些银钱,故意拿大话诓汪氏。要我说城里就是这些神婆神棍之流扰乱世风,就应该狠狠杀几个以儆效尤!”
    马典史心里暗叹一声,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铁案。
    “同茂堂的顾朝山已经在外面等了大半天,且给我递了五百两的银票。我看他神情忧惧不安,一夜之间头发就白完了,看上去也是可怜。一个是他发妻,一个是他亲子,想必是想请大人高抬贵手。”
    方县令面露轻篾不屑,“那顾衡吐血当场几欲昏厥,在场诸人皆可见,谁敢抵赖谁敢包庇?汪氏亲手斟酒,她身边的婆子亲购毒药,王神婆为重利将毒药售卖于她们。其间种种证据确凿,我就是想帮着描补一二都不能。”
    这话倒是真真的。
    莱州县城加上周围的村镇不过数十里方圆,大多数的民众都沾亲带故。方县令就是出于一片好心想把这件事掩下,也确实是一桩不小的难事。想到今年吏部的考评多半惨不忍睹,他心底又是愁成一团。
    马典史想起那个光风霁月的青年,明明马上要奔出牢笼展翅翱翔,如今却被一杯毒酒毁于一旦,想到悲处也不禁心底一酸。两个人正在无计可施哀叹连连时,门外有红衣小帽的小吏扣门。
    来人勾着头,从翕开的一条门缝里悄声回禀了几句后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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