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受了一场责斥,既不敢忤逆尊长又不敢冲皇帝抱怨,说起来她并不在意权力分予旁人,不过却对乔氏极其顾忌,这日便和惠嫔商量:“贵妃原本便擅长笼络人心,且这些年来渐渐从暗中显上明面,再让她光明正大插手后宫的人事,恐怕这六局二十四衙门,日后都只能由得她安插心腹了。”
显然明珠并不愿意让乔氏得逞。
但惠嫔思虑却更深远:“娘娘,自从贵妃膝下有了两位皇子,野心便渐渐坦露,这回圣慈太皇太后干预后宫之事,也必然有贵妃在后游说,然则,六宫之事,皇上岂能一无所知?但皇上并未阻止,俨然并无异议……”
“皇上难道说当真是想要立……庶子为储?”明珠越发焦虑。
“君心难测,要紧的是娘娘不能自乱阵脚与皇上离心,所以虽然贵妃插手后宫人事隐患极大,妾身建议……娘娘也只能先退一步。”
明珠与惠嫔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兰庭却心知肚明。
这日他回到太师府,也跟春归提起这事:“近日来朝野间遍是流言蜚语,辉辉还当告知易夫人一声儿,请易夫人最好在这两日抽空递拜帖入宫,安抚皇后千万稍安勿躁。”
“可是朝堂又生了风波?”春归尚不知晓皇后受斥且被强行分权的内廷消息,但当然明白兰庭是话出有因。
“皇上今日召举殿议,再次提出与后金正式开战一事,唐阁老及其追随者,极力附和帝意,但沈阁老与我,均不认同此时开战。”兰庭微蹙着眉头:“皇上知道时月回流之前,社稷最终亡于后金铁蹄之下,这成为了皇上的心病,不灭后金终究是不能安心,我固然能够理解皇上的担忧,可这个时候,绝对不适合与后金开战。”
春归洗耳恭听兰庭分析局势。
“肃清官场,改革税制虽已大见成效,虽说民生已有改善,正因为如此,这时兴生战事,便又将劳民伤财,民众看不到革新的实际利益,地方官员便又有了时机贪墨敛财,待怨谤载道,先帝、今上为了中兴盛世付出的种种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且后金眼下,瞅着国朝并无内乱,沿海又能抵御倭寇,九州太平天下臣服,是必然不敢先生战乱侵我国土,即便国朝和后金之间难免一战,也绝对不是在此时。
许公致仕
之前,也曾和我剖析过后金局势,另外我还请教了晋国公等武将,一致认为而今上策,是支持草原各部,他们的牧区被后金侵占,他们的部民为后金俘虏,与后金有没齿仇恨,若能派遣使臣,联合草原各部向我国朝投诚,便可支援其物资助其攻打后金,扼制后金更加壮大。”
这其实也算是军事上的常规手段,不出兵力只出物资,军勇不至伤亡便无需征兵,那么壮劳力便能安心农耕,民生不至受损,付出的代价可谓低微了。
“唐阁老不是看不清这其中的利害,但他却一味附和帝心,以期获得信重壮大人势。”春归道。
兰庭颔首:“为了后金一事,皇上和内阁已经争执了多回,那时许公、沈公及我都不赞同开战,李、郭二位对于军政惯持中立,见内阁无人赞同开战,他们也都有意打太极,皇上调唐潼之入阁,实则是平衡掣肘之术,唐阁老自然也心知肚明,所以非他媚上,而是不媚上,他便在内阁待不下去。”
“所以说皇上宠幸乔贵妃,也是为了平衡掣肘?”
“辉辉说得不错,皇上已经不是过去的周王,也不再是东宫储君了,当他坐上龙椅权座,满朝文武都是他的臣子,他并非只有潜邸时的旧臣可以依赖,而潜邸旧臣,考虑的也不再是主君的权益,虑事当以社稷民生为重,有时难免会与君上争执,帝权与相权之间的角力,在所难免。”
兰庭拉了春归的手:“所以,无论是晋国公还是太师府,这时都当谨慎一些,皇后千万不能在这时因为朝野的流言蜚语,又或是内廷的风波变折,急着筹划立储之事。”
春归彻底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她当然是不敢耽延,立时提醒易夫人,易夫人次日便递了拜帖请求入见,再隔了一日便有宦官前来相请,易夫人先提起这话碴,明珠才把近日发生的事择要紧的告诉了易夫人。
“多亏还有惠嫔及时提醒你,要为了贵妃协佐宫务一事闹去皇上跟前儿让皇上裁夺,虽没什么大祸患,但岂不更让皇上多心?娘娘而今和乔贵妃的逐力,并非看谁手里权限更大,而是看谁更能体察君心,外头那些流言蜚语,皇上必然也是有所耳闻,可这正合皇上的心意,因为皇上打算的是提警后族,限制太师府的相臣之权!”
“可皇上怎能如此,岂非是近小人而远贤良?”
“后宫莫问朝堂政事。”易夫人叹息一声:“娘娘要沉得住气,时时刻刻都莫忘了娘娘不再是董门的女儿,而已然母仪天下,是天子发妻,虑事当以皇上为重,否则只计较一姓一族的荣华,一味的争权夺利和过去的高氏、江氏又有什么区别?大皇子是嫡长子,只要娘娘不与皇上离心,殿下自己无犯过错,皇上便不会轻易选择立庶幼为储,此时不争,便占上风,相信皇上虽用权衡掣肘之术,但也必不容乔、唐一派贪欲过度。”
只易夫人这回入宫,刚刚才过两日而已,竟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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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7章 牢狱之灾
皇帝给大皇子请的老师,竟然因为私德不修被弹劾,起因便是老师的长媳竟然悬梁自尽,死者的陪嫁婢女却状告主母是被翁爹逼奸才悬梁,死者的家人便大闹起来,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御史言官自然听闻了风声。
“这件事故究竟是何真相?”春归问兰庭。
“岑公自来品行端良,我是不信他会行为此等有悖人伦之事,可虽则岺郎君一再申明,妻室是因所生二子相继夭折一时想不开才走了绝路,可女家却根本不信岺郎君的解释,一口咬定婢女的供述才是实情,唐阁老及乔家紧咬此件不放,煽动党羽接连弹劾,皇上已经下令让都察院彻察,且先行罢免了岺公博士之职,大皇子因为替老师申辩,也受到了皇上的责斥,皇上之意,无论真相如何,诽议缠身者都难以再担当皇子业师,大皇子只顾私情而不顾国法,可见岺公确然失教。”
“尊师重教本就是君子之德,皇上怎能凭此反而责备大皇子失教?!”春归蹙着眉头。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后金一事,皇上是想着借岺公事件,助唐党声威,让更多朝臣附议兴兵讨伐后金。”
兰庭把局势看得明白,但春归也知道他会寸步不让,担心固然担心,也不能在这些社稷大事上乱出主意,本是岁月静好的生活就突生了些愁闷,又怎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天春归刚好收到了父亲的家书。
顾济沧高中金榜后授职翰林院修撰,到华晏三年才自请了外任为官,时今任南康知府,因长子华彬业已考中进士留六部观政,所以只有莫问陪同义父赴职,春归对自家三哥吊儿郎当的性情极不放心,生怕他照顾不好父亲的起居,所以时常去信问候父亲安康,而顾济沧便是公务繁忙,收到女儿的家书后也会立时亲笔回信,而这回的家书,也照旧是道平安而已。
春归把父亲的手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收到匣椟里放好,总想着这段时间心绪不宁,生怕透露于笔端,岂不反而惹得父亲远在异乡也担忧京里的事,故而便没急着再写回信。
正喝着沉香饮休身宁神,怎知道梅妒掀了帘子进来,说起一件汤回在外头打听得知的大事。
“好端端的,外头都在传言安平郡王竟突然薨了,汤回不敢拿道听途说一事禀报给大奶奶,特意去安平王府外头兜了几圈,果不其然瞧见大门口白幡都挂了起来,院墙里头哀哭阵阵,不多久,又见一队锦衣卫直奔进王府里去,还有巡卫在驱散围观的闲人。”
春归只觉一阵心慌。
虽她一时半会儿理不清头绪,莫名便觉这件事故大大不妙,几乎想立时去寻易夫人打听,到底忍住了,兰庭这三日又恰好轮到了在内阁值夜,不能回太师府,春归好容易等到三叔父回府,才赶去询问详细。
赵清城证实了传言不假:“数日前,宗正寺才获报安平王府的一个婢女有了身孕,安平王上书,为那婢女请赐选侍名位,怎知今早,安平王与那姬人却双双为府里的内侍刺杀,刺客竟然也刎颈自裁,皇上得
报后雷霆震怒。”
春归这时也已有了几分冷静,蹙眉道:“皇上追封安平王之父为孝穆皇帝,必是因为先帝遗令,先帝废安平王储位并下令将其软禁于王府,心中必定不忍,却也知道只能如此才能彻底打消皇上的猜忌,所以先帝势必也有遗令,叮嘱皇上不可再对安平王有加害之意。但前段时间市井便有流言诽语,私议皇上对安平王一直仍有防范,且有意断了孝穆皇帝一系子嗣,而今安平王府的姬人刚刚被证实有孕,竟与安平王一同被刺杀……京中岂不更会兴生诽议质疑皇上残害血亲子侄?”
“所以皇上才不能掩盖安平王的死因,否则无法平息诽议,需知先帝宣告天下的传位诏书,可是赞诩皇上友睦手足心怀仁厚,倘若不能证实安平王之死与皇上无关……有负先君寄重,必然大损今上尊威。”赵清城也紧蹙着眉:“皇上已经下令锦衣卫彻察此案。”
春归忧愁道:“侄妇心中着实不安,就怕这事故是针对太师府的阴谋。”
三夫人一听这话也焦虑起来,问道:“老爷可见着了兰庭,兰庭如何分析?”
赵清城摇头:“如今我在都察院任职,与兰庭在朝廷是不便私见的,且今日发生此等大事,内阁几位相臣也都被皇上诏入乾清宫商议了,不过,皇上授令的是陶啸深督办此案,陶啸深应当不至于对太师府不利。”
岂知次日清晨,春归刚刚才处理完早间的常规事务,汤回便慌里慌张赶来了斥鷃园,告诉一件晴天霹雳。
是沈阁老府上的家人悄悄来了太师府,告知昨晚,皇上忽然下令将兰庭缉拿关押诏狱!
“诏狱?皇上因何将内阁相臣押禁诏狱!”春归大惊失色。
“沈学士府的来人只敢透露,是与安平王遇刺案有关!”
这天阳光似乎格外炙烈,晃得春归两眼金星,但她愣怔只有数息时间,便下决心,她不能只在太师府等待,她要立时入宫求见皇后。
明珠是从慈宁宫听说了兰庭身陷诏狱一事,一时也是忧急,但这回连惠嫔都不知应当如何应对才好,只建议莫不如请易夫人入宫商量,明珠正举棋不定,又听闻瑶雪似在喝斥什么人,她隔着窗唤了一声,瑶雪须臾便入。
“是哪个宫人犯了大错不成,可少见你这样肃厉。”
“是一个小宫人不知在外头听了什么话,跟人嚼舌。”瑶雪语焉不详。
明珠蹙眉道:“私议什么闲话,才气得你这么疾言厉色的?”
瑶雪犹豫,缄默不语。
明珠越发心浮气躁:“而今是什么情势,你竟还把事藏着噎着,若再有个耽延,造成的后果我都怕担当不起。”
瑶雪见皇后发了急,才不敢再瞒,膝跪着禀道:“也不知那奴婢从哪里听来的话,竟敢说……说皇上对顾夫人……早年间还是先帝一朝,东宫册封大典上,发生了什么珍珑杀局,是已经故世的陶才人说漏了皇上爱慕顾夫人,又说这回皇上怒急下令将赵阁部关押诏狱,是意图逼迫赵阁部与顾夫人…
…”
话说得仍是结结巴巴,明珠却也听明白了,拍案大怒道:“真该死,在这节骨眼上宫里竟然起了如此不堪的谣言,唤那奴婢进来,我要亲自审她究竟是听什么人在毁谤君上!”
惠嫔急忙阻拦:“娘娘息怒,更请慎重,这件事哪怕彻察,也察不出背后主谋,反而会闹得内廷风风雨雨,且这件事倘若真是无端之言,那主谋哪有胆量竟敢毁谤君上,想必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阿苏竟然连你也这样说!”明珠胸堂急速起伏:“若不彻察,难道这些谣言就不会继续传扬了?难道就不会闹得内廷风风雨雨了?不仅皇上声誉大损,便连阿姐……闹出这样的祸端,担罪的只能是阿姐!”
惠嫔只好说得更加明白:“娘娘细想,主谋是谁其实根本不用彻察,必定是贵妃!贵妃可是大受寿康宫太皇太后庇重,所以娘娘彻察,必定会察到太皇太后身上!太皇太后怎会无端毁谤皇上,所以妾身才敢断言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明珠有如遭遇雷轰,简直难以置信,而瑶雪听了惠嫔一番话,也懂得情势十分急险,这时再也不敢隐瞒,把她多年前察觉的蛛丝马迹如实上告皇后,哽咽道:“并非奴婢对娘娘不忠,实乃据奴婢观察,皇上虽对姑太太有意姑太太却无动于衷,奴婢便心怀侥幸,暗忖皇上虽有这心思总不至于强迫姑太太,兼且皇上对赵阁部又是如此倚重,也只能摁捺,时移日久,也就淡忘了那念头,倘若奴婢告诉娘娘,岂不反而会让娘娘忧愁苦恼,更甚是娘娘因此埋怨皇上有违德礼,闹得帝后失和,奴婢便更是万死难赎罪错了。”
惠嫔见皇后呆怔不语,也是长叹一声,继续分析道:“娘娘,更加不可忽视的是贵妃挑这时候透露这件事端是何目的有何居心,正是为了激怒娘娘彻察此事,待谣传再难遮掩,皇上固然会气怒,可又怎会怪罪太皇太后呢?也只能是埋怨娘娘使事态恶化,安平王遇刺,皇上绝不能因此受到诽议,赵阁部入狱一事也必然与此相关,贵妃是为了让娘娘彻底与皇上离心!
所以,娘娘非但不能彻察此事,而且也不能允同顾夫人入见,娘娘要让皇上相信娘娘与皇上才是一条心,事事皆以皇上为重!”
明珠直盯着惠嫔,好一阵才道:“你说得都在理,为了大郎我的确应该明哲保身,可我不能眼看着皇上逼害忠良、强霸臣妻!姐夫会刺杀安平王?姐夫会让皇上承担诽议?这分明就是有小人陷害诬篾!皇上哪里不知姐夫的品行,姐夫的忠义?皇上是动了妄念,他明知姐夫无辜却想借这回事故逼迫姐夫与阿姐就范!不,我绝对不能容忍皇上如此卑鄙无耻的行为,不能眼看着皇上拆散阿姐、姐夫一双恩爱夫妻,便是因为此事,惹皇上厌恶废我后位,我也认了。大郎是皇上的亲骨肉,皇上总不至于六亲不认迁罪大郎,我被废位,大郎也就不是嫡子,也不再有必要去和其余皇子争储位。”
惠嫔听皇后把废位的话都说了出来,也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了,只安抚道:“娘娘切莫焦虑,再是如何,也先见见顾夫人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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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8章 生当同圄
乔贵妃刚从寿康宫回到永宁宫,便见她宫中掌令罗氏急匆匆的步入内室,贵妃便打发了左右宫人,由着罗氏服侍她更衣,一边儿道:“你都把着急上火四字给自己凿脸上了,究竟何事这样心慌意乱的?”
“娘娘,奴婢已经按娘娘的嘱咐安排下去了,可中宫却半点动静没有,连那小宫婢都未受重惩,皇后无非是令她在坤仁宫禁足,不让她再和坤仁宫外的人接触而已,奴婢是着急,这多好一个一箭双雕的机会,竟然没成。”
贵妃却一点也不急,摇着绣了牡丹花的团扇,又接过罗氏递来的一盏加了碎冰的梅子薄荷露,喝了两口,才道:“有一晚皇上饮酒过量,睡梦中竟然轻唤顾氏的闺名儿,我便知道太皇太后虽说信了珍珑杀局的事是陶氏使奸,但皇上确然心里还念念难忘顾氏,又看这些年,皇止对待赵兰庭的态度可大不如前了,说明皇上心中一直难释妄执。
偏是赵兰庭,年轻气盛,为了他一代名臣的美誉,在征战后金一事上一直和皇上争执,不肯听从君令,皇上对他又哪能不更加恼恨呢?许晋致仕后,皇上擢升唐公入阁,且冷落疏远中宫母子,为的就是告诫赵兰庭不可再逆抗君心。
可赵兰庭党同沈决明,仍然寸步不让,皇上已然忍无可忍,这正是翦除赵兰庭打压轩翥堂的绝佳时机!皇后没有中计,决意明哲保身,虽说看似我是白费了苦心未能够一箭双雕,vbn却不防仍然踩中了我另一个陷井。你接下来,大可在内廷散布传言,只道皇后听闻了珍珑杀局这桩旧案,对顾夫人心怀妒恨,所以拒绝顾夫人请见,俨然是姐妹反目成仇。”
“可这岂不是……让皇上知闻宫中已然有了闲言碎语?”
“那些话,可是慈宁宫的宫人透漏,皇上便是追究,也只能追究到太皇太后身上,皇上又能拿亲祖母如何?”
罗氏细细一想,倒认可的确万无一失,又道:“赵阁部这回必定是一败涂地了,可那顾氏……毕竟已经嫁为人妇,难道皇上还能纳她入宫?”
朝堂上那些御史言官能不谏阻皇帝如此荒唐的行为?
“赵兰庭获斩,顾氏殉情,便可改姓换名悄悄入宫,虽说自然得不到妃嫔名位,但皇上无非也只是想和她长相厮守而已,乾清宫里的一介女官,又哪里会引起朝臣关注呢?”
“娘娘难道就甘心让顾氏专宠?”
“横竖我膝下已经有了二郎、三郎两个孩儿,那顾氏既不能生养,甚至不能见光,哪里值得我和她争风吃醋?我的对手,只有中宫皇后而已。赵兰庭与顾氏夫妻恩爱,董皇后却在关键时候见死不救,间接导致赵兰庭被处死,顾氏为了苟活不敢埋怨皇上,但能不把董皇后恨之入骨?有了顾氏在皇上身边儿搬弄是非,皇后总有一日会为的明哲保身付出代价。”
开心不过片刻,乔贵妃便听闻了春归已然入宫的事,这下子眉头终于蹙了起来:“董氏既不追究谣传,一边却又召见顾氏是何路数?她当明白既然要明哲保身,便不能答应顾氏为
赵兰庭求情的道理,她要敢开这个口,必然便会引得皇上厌恶,难道她打的主意是先一步笼络顾氏?”
罗氏便又着急上火了:“怕不是皇后一面帮顾氏求情,一面在顾氏跟前儿……嫁祸贵妃及唐阁老方为幕后主谋。”
“看来我还真低估了董后,她并不像我预料一样古板不知变通。”乔贵妃把团扇一扔,起身踱步徘徊:“如此就不能容顾氏活着了,否则她与董后同仇敌忾,我可不是她二人的对手,得想法子,让顾氏横死,再让皇上对董后心生猜忌。”
先不说乔氏又再酝酿什么阴谋诡计,坤仁宫里皇后与春归这回见面,皇后着实觉得许多的话都难以启齿,倒还是春归先直奔主题:“今日请见娘娘,是想求娘娘禀报皇上,我要面圣。”
做为外命妇,自然是不能直接求谒一国之君的,春归也是迫不得已才通过明珠代转诉求,她而今也的确顾不上皇帝的龌龊心思是否会让明珠知悉了,诏狱是什么地方她虽然并未亲眼目睹,不过也早有耳闻,她怎能在知闻兰庭身陷诏狱之后还冷静沉着的计较利害?想办法彻察刺杀安平王的真凶还兰庭清白?她没有这大本事,她只知道唯一有权决定兰庭生死的人。
就是那位九五之尊。
“阿姐可有了周全的计划?”明珠见春归如此焦虑,也再顾及不了许多,把一切都全盘托出:“昨日我刚接到阿姐的拜帖,坤仁宫里就有人议论珍珑杀局的话,要不是惠嫔劝阻,我都几乎一脚踩到了陷井里头,阿姐这时去求皇上,恐怕……实不相瞒,当我听闻皇上竟存着如此荒唐的念头,我亦觉得义愤填膺,但昨晚我冷静下来细细一想,此时确然不能冲动行事,最要紧的,不是出气,是得把姐夫从诏狱里先救出来,我是担心阿姐在气头上,触怒了皇上反而有害无益。”
春归听明珠这么一说,对于这件突然发生的祸端更加笃定了起因,倒是反过来安慰明珠:“妹妹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珍珑杀局一事妹妹今后万不可再提起,只当作从未耳闻,妹妹只需要转告皇上,我在坤仁宫等候面圣。”
明珠见春归如此笃定,也不多说二话。
春归就等在坤仁宫的偏殿,看日影一点点中移,斑驳的光色透过雕窗在金砖地面游走,她从来没有像此时一般如此厌恶这座宫廷,就像此时目睹这些光色和日影,都透出一种刺骨的森凉之气。
她听见了脚步声,低垂的视线里是黄袍龙靴,她深吸一口气行叩拜之礼。
“平身吧。”皇帝受了礼,也是低垂着视线看按品着装的女子,他觉得时光仿佛在她身上停驻了,宫城内外,阔别多年,她却并没有丝毫变化,仍是青丝如云,仍是肌肤赛雪,甚至这样的行规蹈矩,也并没有减弱她与生俱来的生气,她鲜活,也明媚,是阳光底下沐浴春风秋露的芳朵,从不曾经过精心的修剪变成世人眼中规矩的盆栽,是了,便是经她打造的瓶供盆栽,也从来不曾缺乏了蓬勃自然的鲜活气息。
第3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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