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范闲正给妹妹范若若做他的馒头肉酱夹煎蛋的时候,门房来报,珍馐阁的主家许朝暮许姑娘上门拜访。
感谢范闲昨日去鉴查院的相助之恩。
范闲听到报过来的这么句话,狠狠又咬了一口馒头。
等带着柴藤和花烛一起过来的许朝暮到了范闲的院子,抬眼便瞧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范若若。
“范小姐。”
“许姑娘!”范若若明显有些激动,急忙过去扶住许朝暮:“许姑娘不要这样客气,叫我一声若若便是了。许姑娘是哥哥好友,前些时候哥哥常带新奇吃食回来,若若也沾了不少光。昨日许姑娘又及时赶到救了哥哥一命……实在……”
“若若。”许朝暮倒是大大方方地从善如流:“你也说了我跟你哥哥是朋友,那就不必言谢了。”
“嗯!”范若若眼睛亮亮地用力点头,拉着许朝暮到范闲屋里桌边坐下,还贴心地抢了柴藤的差事,给许朝暮倒了茶拿了点心。
范闲看了一眼手里拎着个大盒子的花烛,然后走到许朝暮对面坐下:“听说你来找我是来道谢的,这一大早的……带谢礼了没?”
范若若拉了拉范闲的袖子:“哥!”
听了这话,花烛上前几步把盒子放在一旁,又默默退回了柴藤身边,两人一起找了个地方坐下,没再管这边的事儿。
许朝暮见范闲伸手过去要拆,出声道:“这是带来凑个数做个样子的,真的谢礼不是这个。”
范闲闻言手上一顿,转头看过来:“那是什么?”
许朝暮看了一眼范若若。
范闲沉默了一下,而后道:“说吧,不要紧,我妹妹没什么不能知道的。”
范若若听了眼睛又是一亮。
“若若。”许朝暮笑了笑对范若若道:“你哥哥全心信任的人,若若你绝对排得进前三。”
范若若听了就笑了,脸色都透出些激动的红晕来。
范闲眼睁睁地看着许朝暮一句话勾走了她妹妹全部的好感,翻了个白眼:“那你要给我的谢礼是什么?”
许朝暮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面上,用食指按住朝范闲推了过去。
范闲拿起来细细看了看,是一块刻着奇怪纹路的令牌。
“程巨树被弄进京都之后,在一个院子里停留许久,被转移去珍馐阁后巷之前,院子里有打斗,这是留在现场的。”
范闲闻言脸色一下子沉肃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令牌一眼,抬头看向许朝暮:“这是二皇子查出来的?”
“不是。”许朝暮摇头否认:“是我查出来的。”
范闲挑眉:“你……”
“比你想得厉害。”
“……呵呵。”范闲没有多问,又看了看令牌:“这是什么的令牌?”
许朝暮眨了眨眼,迎着范闲疑问和范若若期待的目光:“看我干嘛?我都把东西送到你手里了,还指望我把前因后果真相真凶全给你列出来让你吃现成的不成?你自己接着查啊!”
范闲噎了一下,范若若也瞪大眼睛。
范闲缓了口气捏着令牌站起身:“那谢了啊!我这就……”
“哎!还没完。”
“啊?”
许朝暮喝了一口茶:“还有点儿其他消息,我说给你听听,有没有用的你自己看着来吧。”
范闲坐回桌边:“什么消息?”
“流晶河畔的消息。”
这话一出,范闲范若若兄妹两个都有点儿尴尬。
“你怎么……”
“珍馐阁刺杀前后,流晶河畔有那么一些动静。比如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在那儿喝醉了酒不小心落了水差点儿一命呜呼,比如……”
许朝暮一本正经地说着有关流晶河畔的‘趣事’,听得范闲越听越想打断。
“……昨晚醉仙居你那位红粉知己司理理的花船被烧了。”
范闲扶额:“都说过了那不是我的……”
许朝暮并不理他,继续说道:“刺杀前一日,宰相府二公子林珙避着人去过流晶河畔,只是他们行事谨慎又有高手护卫,只知道他去了流晶河畔,具体去了哪儿就不得而知了。”
范闲听着听着,坐直了身子,脸色沉了下去。
听完许朝暮的话,他深深地看了过去:“你说这些,是有猜测了?”
许朝暮笑了笑:“时间上有些凑巧,所以才说给你听,具体如何,你自己判断吧。”
范若若看着沉思着的范闲不敢出声打扰,心里也有些乱乱的。
“……这些消息,也是你的,不是二皇子的?”范闲皱了皱眉头:“既然林珙是背着人去,行事应当隐秘,你却也……”
“林珙虽然有些身手,但品阶不高,又到底是宰相府的公子,出门时总会带上几个护卫。这人一旦多了,想要藏着行迹就不那么容易了,而且……越是不起眼却总在那儿的小人物,越是不容易引起他们的重视。流晶河畔的小摊小贩这样很多时候甚至不被权贵们看在眼里的人,他们防得不严,总能察觉到点儿蛛丝马迹。虽然不多,也深入不了吧!”
范闲笑了一声:“这还真是聪明,不过……你觉得林珙与珍馐阁后巷刺杀有关?”
“这是你要查清的事,我只是给你消息,如何甄别如何判断,你得自己来,我不管那么多的。”
“……林珙……”
“说实在的,我的人我的眼线能知道的很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格外繁杂,消息传来又有些滞后,所以总是混乱,不容易找哪些有用哪些无用。”许朝暮捏了一块点心在手里看了看:“把林珙挑出来说是因为你。”
范闲手里捏着许朝暮先前给的令牌,沉默着等下文。
“林珙疼爱妹妹,不想让林婉儿嫁给你,可惜皇命难为实在不好操作。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一般的娘家人,到你面前甩你一沓银票或者以势压人让你知难而退主动退婚是常规操作,但是吧,很明显娶了林婉儿可以接手内库,这是一个林珙根本拿不出对等甚至超过的东西的好处,按照常理一想也知道你没理由放弃。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怎么做,来阻止你娶林婉儿呢?”
范闲脸色有些发黑:“……杀了我?”
“只是猜测而已。”许朝暮表现得很平静:“真相如何,你自己查吧,之后又要如何处理,也是你的事。”
范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你今日与我说的这些,二皇子知道么?”
“知道呀!”许朝暮笑眯眯地:“我不会瞒他的。”
范闲一噎:“……他也乐意我知道这些?”
许朝暮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不乐意?一来珍馐阁刺杀这件事面上看来,墓后主使嫌疑最大的就是他,若是由你查清真相来洗清他的嫌疑,才是最有力的不是?二来嘛……”
“二来?”
“林珙是太子的人。”
范闲秒懂。
这一句话,就能清楚解释许朝暮为什么会关注林珙的动向了。
……
许朝暮告辞离开之后,被方才一堆消息惊到了的范若若伸手又拉了拉坐在桌边沉默着的范闲:“哥……”
范闲安抚地拍了拍范若若的手背,深吸了一口气,抬眼便瞥见桌面上那个方才许朝暮没有让他第一时间打开的盒子。
掀开盖子,里面是许多点心。
青团。
带着艾草特有的香气。
范闲拿了一个绿色软绵的青团在手里,看了一会儿之后咬了一口。
豆沙馅儿的甜味不重,反倒是外面糯米皮的艾草味道格外重些。
青团,是清明时节的小吃。
也做祭奠之用。
……
李承泽来到珍馐阁二楼包间的时候,许朝暮正站在面朝后巷的窗子边上,面向窗外,目光却有些飘远。
珍馐阁损伤虽然不多,但一日的功夫也还没完全修好,今日并不曾待客,于是整座小楼除了掌柜和两个修缮的工匠,只有许朝暮和花烛柴藤,而包间里只有许朝暮自己。
包间桌面上摆着一个个青色的圆团状糯米点心,桌上还放了两张写满字的纸张。李承泽拿了一个在手里却没有吃,低头看了几眼桌面上的纸张,微微皱起眉头。
李承泽手里拿着他第一次瞧见的点心,慢慢走到了许朝暮身后,瞥了一眼窗外能瞧见的,仍旧狼藉一片的后巷。
“……早些听殿下的就好了。”许朝暮没有转身,仍旧面朝窗外,声音有些轻:“若我早些把珍馐阁后巷这些民居也买下来,让他们搬走……”
站在后面没有凑过来的李弘成默默拿起桌面上的纸张,细细看过去。
原来……
是珍馐阁后巷那几间民居所住百姓的信息。
一共四家人,共十三人,都是平民。
“若这珍馐阁后巷都变成你的地方,插手不易,刺杀就不会选在这儿了。”李承泽站在许朝暮身边,也面朝窗外:“换个地方设局,牵连死伤未必会比这次少。”
许朝暮垂下眼,什么都没有说。
她想到剧情中几乎没有人居住,有些荒废的牛栏街。
李承泽侧过头看向许朝暮的侧脸,沉默片刻才道:“朝暮,你的心太软了。”
许朝暮顿了一会儿,抬起头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也好……我一直怕它变硬。”
李承泽皱了皱眉头,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青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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