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鸡唱晓,公子于恍惚之中,听得催门声急,迷糊应了声:“谁啊,这么早?”那人又拍了几下门板,才道:“是我,烦请开门,我有事相商。”公子一听这音质,清朗,颇有磁性,脑子一僵,恍然醒悟,唧哝:“是舅舅。”急忙下榻穿上鞋袜,又念:“天方亮,他来干嘛?”也不管那许多,和着内衣裤,打个长哈,幌步前去开门。
咿呀一声,那扇门应声而开,柳文龙走了进来。公子倏然转身,往里作个请的手势道:“里面坐!”柳文龙眉头微皱,瞥了他一眼,道:“你没穿衣服!”公子着然吃了一惊,下意识低头瞧瞧自己,见一身绒白,不觉松了口气,莞尔道:“舅啊,你那甚么眼神,衣服我不是穿着么。”柳文龙咳声道:“我指的是外衣。”
公子好笑,说道:“我刚被你吵醒,哪来得及穿。”柳文龙正色道:“那你现在就赶紧穿。”公子不愉,心想:“老爹都管不了我,别以为你是我舅,我便怕了你。”便道:“哎,舅,您也太奇怪了吧,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吗,却怎么管起我穿不穿衣服来?”
柳文龙正容道:“我从不跟衣衫不整的人谈事。”公子一听,胸中气燃,辩道:“舅,你说谁衣衫不整呢?”柳文龙道:“这屋子除了你我,还有别人么?”公子气极,说道:“你这话甚么意思?”柳文龙淡淡道:“和我谈事谁也不例外,你赶快把衣服穿上。”
时下寒冬,清晨微冻,原本公子请柳文龙进屋,转过身就想把外衣披上,哪知这舅父竟然来这么一招。公子也是个倔脾气,别人硬要他做之事,他偏偏不做,这时大咧咧挪出一个凳子,在桌旁大马金刀坐了下来,双手交胸道:“舅舅,有甚么话请说,你甥儿我还要与周公对弈呢!”
柳文龙听了,心下忿然,耐不得气炸,暴跳如雷道:“反了,反了!小子,你爹就这般教育你尊重长辈的么?”公子嘻嘻一笑,说道:“这个嘛,那要看对方值不值得我尊重喽,受敬之必先敬于人。”柳文龙气苦,微有些厌憎戟指道:“你……顽劣不堪,朽木不可雕也!”一顿足,转身离去。
恰于这时,柳宗元自门外进来,拦下了父亲,说道:“爹爹,您和哥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别气,他就这个性子,相处久了你便习惯啦。”柳文龙哼声道:“不必,让我和他多相处一刻,就觉得想扇他几巴掌。”顿了一下,又道:“儿子,还你!”说着丢给他一个包袱,匆匆离去。
此时,这公子才瞧清,柳文龙丢给儿子的包袱,实乃外公留给小鬼那个?他一直当作宝不愿给人瞧,更不愿给人碰,此当耳怎舍得给舅舅?难道柳文龙刚刚想说的事,竟然是这个?公子像有点明白了,但转瞬之间却又糊涂了,不禁疑窦丛生。
柳文龙气走之后,偏巧刘进和梁雪进来了,他二人看见舅舅火冒三丈,气冲冲从萧哥屋里出来,已觉奇怪,待见了宗元两人面色,又琢磨不透,互视了一眼,彼此摇摇头。还是公子先冲破尴尬,他哈哈一声笑,说道:“三位,请坐!我先去换套衣服,一会相陪。”背过身子,震摄心神,寻思:“乖乖隆地咚,怎么都来了?”吸口气,入内而去。
刘进帮梁雪挪出一个凳子,请她坐下,然后坐于她一旁。柳宗元则一动不动地低着头,怀里抓着个包袱,神色颓唐。梁雪微笑了笑,招手柔声唤:“宗元,快过来呀?”柳宗元仍是不动,于这姊姊的话恍如不闻,梁雪视之,微微气起,恼道:“宗元,你怎么啦?怎连姊姊的话也不听。”她说到这时,秀眉微蹙,“是不是哥哥又欺负你啦?”
柳宗元步子少动,突然抬起头来,缓缓走过去,勉强笑道:“不是,哥他没有欺负我。”梁雪未及开口,刘进先松了口气,笑问:“那你为何难过?”他其实也不相信萧哥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柳宗元也挪出一个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把包袱搁在桌面上,低声道:“看到这个,让我想起了爷爷。我……我好想念他!”声音哽咽,甚为凄酸。
他二人听得,对了一眼,也颇为心酸。门外的柳文龙听到,胸中亦是酸苦,他自小与两个姊姊分散,是老父将他养大成人,父子俩可说相依为命,他对父亲的感情,不比儿子少。他适才一气之下,忿然离去,路上撞上刘进二人,他们打招呼,竟也不睬。
待走远,一路上梁雪留下的香水味,令他精神为之一爽,寻思:“为了二姊,我不能被这小子气糊涂了。”当即原路返回,不进去却藏于门外,听得儿子酸涩对白,他也极是不好受,眼眶一红,泪水晶莹间,听得梁萧的声音嬉笑道:“嗨,咱四个人正好凑一桌麻将。”
梁雪打了兄长一拳,嗔恼道:“少不正经,快说正事。哥,如今这钱,你可是想到法子解决?”柳文龙心赞:“打得好,最好能再来两拳。”听公子道:“没咧!”话落,刘进站起来大叫:“没有?哥呀,没有你还笑得出来,小弟当真服了你啦。”梁雪恨道:“就是,哥你忒也不成话,我等暂宿于此,都只为你。如今既知问题关键所在,你不思解决之策,反而嬉笑,何也?”
公子道:“你说为我,纵然为我,我所设计的小玩意若能造出,当可与慕容家、宋帝等有得一拼,如今没计奈何,哭不得,只好笑也。”刘进道:“似此怎生是好?”公子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经我昨晚一夜深思,已有了几个赚钱之道,奈何一时之间想要赚大钱决非易事,可怜此乃长久之策也,短暂不管用。”
门外的柳文龙听得大怒,再也忍不住,剧咳一声走了出来。四人回头,都是一怔,公子嘻嘻一笑,招呼道:“舅舅,您老不生气啦?”柳文龙横了他一眼,面上带笑,缓步过去直视他道:“其实你们想要赚钱,那简单极了。”他顿了一下故意不说,拣一凳子悄然坐下去。
几人却也才想起,眼前的这个舅舅可是商界奇才,都不禁凝视着他,见他年纪轻轻,实在看不出有甚么商业头脑。公子笑了笑,许久才道:“哦,那您老有何高见,晚辈们洗耳恭听。”
第496章 为钱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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