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适之略显尴尬地低头,把李东阳供出来总是不好的。不过也就是那几个人,朱厚照一下子就猜到了,“是李东阳?我就知道也就只有他这么欠,在这个时候还累给我火上浇油。”
焦适之摇头,“他是担心皇上才是,不然也不会希望我能来劝说皇上。您对叛军的处置拖延得越久,就越不是好事。现在全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您万不可疏忽行事。”虽偶尔会有藩王叛乱,这一次持续的时间也不是很长,然而此次皇上却是被围困在了这里,如果不能小心处理的话,又会爆发出关于皇帝的种种事迹猜测了。
朱厚照叹了口气,应允道:“好好好,适之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现在身体虚弱,别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我不会让那些人再来烦你了。”立着屏风便是为了阻止旁人对焦适之身体的窥伺,毕竟知道他中箭的人太多了,焦适之腹部的伤口又重,如果可以的话,正德帝根本不希望他为了遮掩此事而趴着休息。
这也是他亲自动手照顾焦适之的理由,除开心里那些隐秘的心思外,更多的是为了护着焦适之。适之此刻躺在床上犹在担心天下传闻,却不知道正德帝心里才是真正地担心他会被传为妖患,不然为何时时盯着?
正德五年十一月,帝下诏,朱宸濠叛乱,致使天下动荡,百姓不安,实乃罪大恶极之事,除宁王封号,自此再不延续。罪人朱宸濠按律当斩,帝仁厚,推后处置。
当然正德帝推后处置完全不是因为所谓的仁厚,而是他现在折磨着朱宸濠犹觉不够呢!焦适之差点因他而死,正德帝又岂能轻饶了他,他心中这口恶气怕是无论如何都消不下去了。而那些叛军全部被正德帝下令迁往西北去,这段时间西北那边鞑靼又蠢蠢欲动,正好拿这群人练练兵,也顺带充足一下那边的军队人数。
等到焦适之能下床走动后,正德帝便下令开拔回京,这一次短暂的出宫南巡便这样匆匆的落下了序幕。然而此次却不是虎头蛇尾,正德帝在军事上的谋虑崭露头角,即便朝中大臣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认为这位肆意的天子偏偏是个挺有谋划的主子。
他们之前是恨不得天天上疏烦死正德帝了,毕竟这位主子出宫后弃车偷溜也就算了,还自己送到了庶人朱宸濠的地盘上,最后被朱宸濠一路追杀赶到了福州,这对整个朝廷来说是何等的羞辱!如同一个大巴掌甩在了每一个人脸上。然而就在他们纷纷担心皇帝的安全,甚至在考虑之后的事情时,事态却骤然发生了转变,一瞬间胜利者成为了他们这边,而之前的种种都是假象。
大臣:……呵呵,皇上您玩得实在是太溜了!!!
就在朝廷开始恢复了宁静的时候,谢迁的脸色却算不得好。虽然不需要上朝,然而内阁也需要每日进宫处理事务,这日刘健刚刚回到屋内,便看到谢迁坐在里处,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桌上的奏折。
刘健好奇地往里面走了几步,不过在桌案前又停了下来,十分有礼貌地没有探头去看,“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谢迁平日都是笑眯眯的一个人,还真是难得有现在的模样。
谢迁有点无力地挥挥手,把桌上的奏章推到了谢迁面前,捂着心口往后躺了一下,“我觉得我现在心口有点疼,你看的时候也注意点。”
这样的说法倒是令刘健更加好奇了起来,他看了眼谢迁的模样,伸手取过桌案上的奏折,不过看了几眼,脸色微变,三两下把整个奏章都看完后,他震惊地看着谢迁,眼神中带着疑问,这真的是李东阳的折子?
谢迁点点头,沉声说道:“这是他特地派人先快马加鞭送过来给我们看的,而不是递给皇上的折子。或许是想我们先拿个主意。”
刘健一把把折子拍在桌案上,怒声道:“哪里有什么主意,当然是不可能!我这便去拟折子,请皇上立后立妃,怎可如此儿戏?!”
谢迁苦笑道:“您是没有看清楚后面李东阳的分析吗?你可知道,叛军的事情如此重要,皇上竟生生拖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处理,便是因为焦适之命在旦夕。以他的性格,难道您不知道若是我等真的插手,会把整个朝廷都闹得天翻地覆?”
刘健咬牙说道:“便是天翻地覆也要闹,皇上怎能如此糊涂!可恨我之前竟是如此的信任焦适之,结果他却是这种人!”
“这种人?哪种人?”谢迁说道。
刘健喝道:“魅惑君主,欺君罔上!”
谢迁摇摇头,把那本折子摊开,又仔细看了几眼。
……天恩浩荡,吾皇颇有智能,于军中挥斥方遒……上似心有所属,任之重伤,以致帝费近一月看顾,无暇他事……帝性不定,极其难测……
刘东阳用极为隐晦的语句把正德帝与焦适之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愫给点出来,谢迁不认为他只是在提醒他们这件事情。他又反复地看了好几遍,目光落到那“及其难测”四个字上,若有所思,“若是我们都为了此事向皇上请辞,您说,之后会是谁上位?”
刘健被谢迁这句话噎住,凝神细思起来。朝廷上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皇上虽然有几个重用的人,然而却还未成长起来,固然他们几个退下来还有几人能顶上,但能让皇上听得进去的人,却是少了。
朱厚照是个念旧情的人,哪怕他是那样一个性格,在刘健杨廷和这些人劝说他的时候,他往往还是能够听得几句,至于那些完全是被他重新提拔上来的人,那就几乎不可能了。如同那刘瑾,若是皇上说要去边塞跑马,他是绝无二话,立刻就鞍前马后给皇上准备,哪里可能去劝说一二的。
一想到之后朝廷会是哪种人的天下,刘健就不禁打了个寒噤,对谢迁苦笑道:“你啊你,平日里说话倒是看不出犀利,在这种时候偏偏却是那么嘴利,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能耐似的。”
“我是觉得,李东阳是让我们不要冲动,或者说,不要硬来。”谢迁把李东阳的奏章放下,开始对刘健开始了劝说大计。同时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在这一次跟着皇上出去的人是李东阳,若是换了他谢迁还是刘健任何一个,如今可不是这个场面。要知道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这句话可不是在开玩笑。若是刘健在福州碰见了这样的情形,怕不是得当场就炸了,即便焦适之与他关系颇佳也是如此。而若是谢迁在呢……他倒是不会当场发作,然而远在京城的李东阳却没有这个能耐能说服刘健不要轻举妄动。
面对着还是满脸怒意的刘健,谢迁又是叹了口气,即便是他现在,他也没有那个把握呀。
谁让皇上每次弄出来的都是这么大的乱子啊!
第80章
出来的时候总觉得山高路长, 还有许多路途需要走, 然而回去的时候却非常神速,感觉一眨眼的时间就回到了京城。
焦适之的伤势愈合得很算可以, 不过他的马车依旧是内里最豪华的那一个,即便为了避嫌他并没有上皇上的马车,可耐不住皇上自己来找他啊。
为了照顾好这位主子,伺候的人操碎了心, 焦大人还好说话, 可若是被皇上看到一星半点不满意的东西, 那可就是惨了。
焦适之被正德帝强制要求留在马车上呆着, 直到京城时被直接送入了乾清宫, 整个过程除了必须的事情外几乎没有下马车,躺得他几乎以为自己要长褥疮了。
张太后在正德帝一行人还没有入京的时候就接到了消息, 在坤宁宫等得异常着急。然而正德帝是凯旋归来,从城门进来的时候就有不少百姓围观。而如此的大喜事自然不能够驱赶百姓,更是得与民同欢。最后入皇宫的时候, 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虽然知道正德帝先是回了乾清宫, 也知道焦适之被一路送到了宫殿去,即便知道这个人是为了抓住叛贼才会受伤,可儿子对他的看重总是令她忍不住皱眉头。只是这一次所有的争吵都被担忧压下,在看到朱厚照那一刻, 张太后便忍不住落泪了。
正德帝直接就被她吓懵了,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张太后。除了当年父皇去世时,他就再也没看过母后如此脆弱的时候。曾经浓厚的情感被一次次的争吵所影响, 最后都渐渐冷却下来。彼此双方都知道如此,却都无力去挽回。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冷静坐下来说说话了,似乎每一次见面都是争吵。
朱厚照搂着拽着他衣襟哭泣的张太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抚了许久,与莫姑姑两个人一起合力把她哄笑了。只不过见着张太后泪中带笑的模样,正德帝恍惚间又好像回到了当初年幼的时候……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清醒地意识到这点。
从坤宁宫回来的时候,正德帝虽然带着一身水渍,但情绪显然不错,换了一身衣裳后他便径直去找焦适之了。刚刚回京,他觉得他应该好好犒劳自己,暂时把那些王公大臣上疏奏章全部都丢到了脑后去。
焦适之正抱着剑坐在后院,他们回京刚好赶上了年关,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大地,刚刚才落过雪,正是最干净整洁的时候。温润的青年坐在那里发呆,的确是显露出几分呆呆的萌感。
正德帝几步走了过去,站到焦适之身后,“你在想什么,怎么这么入神?”焦适之回神道,“皇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记得皇上刚去了不到半个时辰,算上来回的时间,这也着实太快了点。
“与母后抱头痛哭一场也就差不多了,还有什么要说的事情吗?”正德帝随口说道,却透露出几分散漫的淡漠。
似乎再也保留不了什么期待了。
焦适之怔然了片刻,却从中体会到了一种淡淡的悲哀,但很快就被他压下,不再想起,“皇上,您打算怎么处置前宁王?”焦适之的体贴便在这里,即便朱厚照自己本来都恨不得把朱宸濠千刀万剐,但对于皇室中人,即便现在已经被除名了,焦适之还是做不到直呼其名。
朱厚照哼了声,“还能怎么样?丢在天牢里熬着。”
虽然皇上这么说,但焦适之知道他心里着恼得紧,为的是他中的那支箭矢,若不是突然凭空出现了个老者,焦适之能不能活命还两说,正德帝自然是生气的。
而说到那个老者……焦适之有点走神。那日正德帝提起来后,焦适之便知道那位是曾经赠予他预见的老者,然而他是如何在那梦境中再度见到他,而之后他到底是谁,这些他都无从判断,但焦适之感激他。若不是他,他不能如现在一般同皇上说话,宛若新生。
“你走神到哪里去了?”正德帝正在抒发对朱宸濠的不满,结果一转身听众的心神早就飞走了,他能乐意得了吗?
[历史]我仿佛知道得太多_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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