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照东海龙族的规矩,龙王应该和水族的女子在一起,这样他们的孩子才会有龙神的巨大力量。黑龙的母亲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梅花妖,连仙都不是。黑龙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着血脉低下的言论。
龙王之前有很多女人,之后也有很多女人,一直都有很多孩子,黑龙是其中最弱小的一个。他拼命修炼,终于成了龙子中的佼佼者,却发现,血脉带来的偏见始终无法消除。
他在天界过得郁郁寡欢,后来,正值人间内乱,天界要挑选神兽辅佐人类君王涤荡域内。黑龙就毛遂自荐,下凡来到了人间。
人在黑龙眼里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个蝼蚁,但是他不得不完成天命。他按照天命的指示,找到了几个身负龙气的人类。其中一个人叫杨烁,他是个落魄的庶出公子,同样背负着血脉的偏见。黑龙从他身上看到了懦弱的自己,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想扶持杨烁当皇帝,在人间,只要当上皇帝,皇帝连同他整个家族的血脉都会变得高贵。黑龙觉得好像这样就可以宣告他自己也摆脱了血脉的宿命。
他帮助杨烁当上了皇帝。在这个过程中,他被凡人仰慕,被凡人依靠,一直被打压的他终于成为了被仰望的对象。他开始爱上了凡间,爱上了这些人类,在人类仰望的目光中,他好像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杨烁是一个雄心勃勃的人,他想成立一个功盖万世的王朝,黑龙和他一起拓展疆域,发展民生。很快,他们就统一了天下,建立的一个新的国家。黑龙也就成为了这个国家的神,连京城都以黑龙来命名。
黑龙的任务完成了,应该回到天上去。”
杨佑躺在他怀里,等着听下来的故事。
敖宸竟然就此住了嘴,没有再说下去。
“后来呢?”杨佑抬头追问道。
敖宸摇头,“不想说了。”
杨佑摸上他的脸颊,“黑龙答应皇帝,要替他守护人间?”
敖宸笑着将脸颊在杨佑额头上蹭了蹭,“你信吗?”
杨佑看着他的眼睛,依然是沉静如水的样子,他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信。
扪心自问,敖宸是那种为了天下而牺牲自己的人吗?
杨佑也说不准,“我不知道。”
“问那么多干什么呢?”敖宸道,“反正都是事实了,你们杨家不也用了我的龙气那么多年?”
是什么让敖宸牺牲了自己呢?
杨佑想到了什么,心里隐隐有了小疙瘩,他问道:“你喜欢高祖?”
敖宸看着他一脸认真又心有不甘的神色,忍不住笑着又压着杨佑吻了一遍,搂着他说道:“莫非一个断袖见了男人都要断一番吗?我和杨烁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真要比的话……”
“杨佑……”敖宸端正了脸色,叫着杨佑的名字,认真地一字一字说道:“你是我最喜欢的人类。之前没有,之后也没有。”
“既然有个最字。”杨佑心里更不舒坦了,“就说明还有其他喜欢的人类啊,我不过是你喜欢的人类当中最喜欢的一个而已。”
敖宸丝毫没有过多纠结地说道:“那去掉最字,你是我唯一喜欢的人类。”
杨佑还要说话,敖宸立刻堵住了他:“你莫非还要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妖精喜欢的神?反正都没有。”
杨佑刚欣喜了一会,心里又马上冷了下来。
敖宸这样说话,未免也太冷血了些。
可是站在敖宸的立场来说,他本来不是人类,看上一个杨佑,便是特例了,为何要让他喜欢人类呢?
杨佑的脑子被搅得一团乱,连平时很容易就想出来的问题也理得乱七八糟,只好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你为什么留在了人间?”
敖宸食指抵在他唇上,目光如水,“别问了。”
“好吧。”杨佑不得不向放软了些姿态的敖宸投降。
两人厮混过了一天又一天。
某天日上三竿,敖宸早就回到了龙身之中,杨佑穿好衣服出门听戏。
戏也是平日的戏,约好的三位京官只来了一位。
另外两位是钱派的,已经被撸下去了。
自从钱太师半隐退之后,钱派之人从边缘开始慢慢被换掉,今日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
杨佑和那位官员闲聊了些事务,便悠悠哉哉哼着小曲儿回了王府。
时近中秋,街上越发多了许多行人。
杨佑在人群中走着,入目皆是欢喜的笑颜,佳节将近,家人团圆,确实是一番好光景。
他左手盘着两个核桃,右手提着个鸟笼,正在人潮中四处张望,肩上倏然被人一拍,吓得两个核桃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远了。
“我的核桃!”杨佑蹲**,一只只形态各异的脚早就不知道将核桃踢到了哪里。
“唉!”杨佑叹气,起身回头,却见一个光头站在背后。
他头上还有着戒疤,看样子是真和尚无疑,身上却有着淡淡的酒气。和尚身形瘦削,面孔苍老,留着一脸花白的胡须,杂乱地生长着,肩上扛一个竹竿,上挂一面白旗,端端正正地写着算卦二字。
竟然是他和敖宸在感恩寺后山墓林遇见的那个扫地和尚!他怎么会在这里?
和尚笑吟吟地挠了挠胡子,“公子可还记得在下?”
杨佑点头,“曾与法师在墓林有一面之缘。法师究竟缘何下山?”
事实是,杨佑连他的法号都不记得了,只是隐隐记得他的脸。
杨庭不喜欢僧佛道士之流,平日里各教中人都不敢出门,只守在庙里的一亩三分地,这个和尚怎么敢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市集之中?
和尚从怀中掏出了七枚铜钱,拿出一个土瓷碗。他将七枚铜钱递到杨佑面前。
杨佑笑着挥手,“法师,我今日的钱都花光了,可算不起命。”
和尚的手往前面伸了伸,道:“无妨,在下不收公子的钱便是。”
杨佑便伸手接过了他的钱,按照和尚的指示将钱丢在瓷碗中。
接着,杨佑张着嘴,话却说不出来了。
那七枚铜钱确实跌入了瓷碗,但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它们在瓷碗的上空微微悬浮着,竟然组合成了北斗七星的模样!
和尚大笑一声,手腕一抖,那悬浮的铜钱便哗啦啦掉入碗底,他将碗倒过来,铜钱落在手上,一边把玩着一边说道:“公子,这个卦象可不能乱说,可否请公子移步?”
杨佑毕竟天天和敖宸待在一块,想不信神鬼之言也不行。
他倒是对和尚上心了几分,请他去路边的茶摊坐着,吃了两杯茶,和尚却还是云里雾里,不肯说实话,“王爷,此卦关系甚大,不可随便在外透露啊。”
杨佑笑了,“法师不怕我向官府举报?”
杨庭五年前颁布了一批法令,规定僧人道士没有官府名牒,不得随意在外出入,有违者将被监禁三天,罚徭役三月。
和尚拍了拍自己的头,颇为遗憾地说道:“可惜这头发长得太慢,公子啊,在下已是俗籍了,名唤陆善见。”
是吗,那倒是可惜了。
杨佑盯着他看了半天,感恩寺的上一任住持是山阴陆氏的公子,看和尚的样子,俗名应该和陆住持有关,他想了想,还是将和尚请到了府上。
刚走到王府门口,和尚就停下了脚步,杨佑疑惑地转身,却见陆善见围着王府的外墙走来走去,口里念念有词。
“先生又看出了什么?”
陆善见支吾几句,欲言又止,神色间确是明显带着喜色,杨佑觉得他可能是因为找到了个冤大头而高兴。
“小人不知公子竟是胶东王,失礼失礼!”
他说着跪下来行礼。
“先生不必多礼。”
杨佑带他到会客厅坐下,刚逢着杨遇春学武回来,从堂下走过,见杨佑带了个和尚进府,忍不住多问道:“王爷,他是谁啊?”
“什么他?叫先生!一点礼貌都不懂。”杨佑训斥道。
陆善见看到杨遇春眼睛都直了,直说道:“此乃千古第一名将也!”
杨遇春听了哈哈大笑,翘起大拇指,“就凭你这句话,我高兴!”
杨佑听了倒也没什么感觉,许多算命的都是挑别人喜欢的话说,杨遇春能随便和他插话,说明在府中极受重视。
他那个蛮牛一般的体格,谁都能看出来打仗是一把好手。
陆善见确实会说话,但也就是会说话罢了。杨佑看中他,无非是那一手铜钱悬浮的奇技淫巧和陆这个姓氏。当即三言两语打发杨遇春退下,对陆善见说道:“不知在此处,先生可否言说之前的卦象?”
陆善见缓缓坐下,不先说卦象,竟然先说起了自己,“小人法号道余,师从感恩寺慧禅方丈。家师原是高门子弟,学得一身本事。小人不才,只学得了一点阴阳之术。家师生平最大憾事,乃是所学不得用,因此叮嘱小人,待找到合适之人,必出山将一身修为施展于天下。”
慧禅方丈俗名陆辽,乃是当时名满天下的才子,文韬武略,颇有当年陆氏祖先陆逊之风,唯一的缺点就是长相平平。
可惜杨佑的皇帝爷爷看他长得一般,不用他,皇帝老爹……
陆辽看不上他。
陆辽硬生生从青年被拖到了老年,依然没有得到合适的官职,索性就出家了。
没想到,陆辽一直都没放下国事。
杨佑静静听着陆善见说话,心中充满了对陆辽这位奇人的感慨。
“先生既然下山,看来是找到了合适的人?”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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