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刹轻装简行,买了一只脚力好、性情温顺的灵兽,假装与一支商队同路,远远跟在商队附近,以躲避荒野里的危险。
时间长了,商队的人也发现了什刹,没有驱逐她,有时候队里的方药师还会送点果子来给她,陪她聊两句。
方药师惊讶地捂住嘴:“你要去大禁井?”
什刹拢着三角叶子盛着的清水,浅浅呷一口:“我想去很危险的地方,所以去大禁井是最便捷的路径。”
“危险?你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非得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
什刹嘲讽又痛心的笑:“不是我想开自己的玩笑,而是有的人总是想不开,要拿我寻开心。”
觉察出身旁女子情绪的低落,方药师的目光也暗了暗。他不太擅长安慰人。方药师说:“我看得出来你很不开心,但我相信,你说的那个人一定也不开心。或许下一次你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什刹的手指贴在秘银面具上轻轻压着,抬起食指,点两下,再沿着下缘慢慢滑动。
方药师说:“我的部落里有一个很烂俗的习俗。”
他顺手摘下脚下的一朵小花,举起来:“男人爱的姑娘生气了,男人就要去山崖上摘开在崖壁上的山玫瑰送给她。只有这样做姑娘才会消气,才会原谅男人,和他厮守一辈子。那个山崖很陡,还有角长虫一类的毒虫蛇兽,非常危险。可正是因为这份危险,姑娘才会冰释前嫌吧。”
说着,方药师把小花递到什刹眼前:“姑娘也要去采一朵山玫瑰吗?”
沉寂的黑瞳里倒映出洁白雏菊。
“小白花,给你了。”方药师把雏菊搁在她的膝头,提着竹筒回了驻营。
小花落在泥土里,人没了踪影。
她俯身跨坐在阮青背上,紧紧攥着缰绳,飞奔在荒无人烟的山林。
黑暗里传出夜枭的嘀咕声,红色和绿色的兽眼藏在角落,诡异的眼珠跟随猎物变换轨迹。
灌木里响起簌簌的杂音,什刹转身拔出长剑,冷月的光辉从剑锋闪到面具,回身后劈,掌心传回利刃穿破皮肉的弹力。她用力向上一挑,拔出玄铁剑,头顶响起闷雷似的兽鸣。
旋身飞起,剑光凌乱,削破的不只有飞舞的落叶,还有厚重的兽皮。
横斩,挑刺,挂剑,突袭,剑花合着清辉凉月浸透人心,扑在面上的点点猩红仿佛就是刻在心头的印记。
叮铃哐当。
长剑和锁链散落一地,什刹无力地倒在阮青的尸骸上,望着头顶黑云白月。
急促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非常均匀。
抬起苍白的手,别起发丝绕到耳后,吧嗒一声,解下面具的卡扣。她的手里还满沾着妖兽腥臭的污血,五指蜷曲抓住面具,把她放在心口,此刻手腕的脉搏与心脏的跳动强烈感应着彼此,她的脑中全是咚咚的闷响。
由于面具的遮掩,她的脸常年不得见光,寡白的可怕。而那些爬在她脸上歪七八扭的伤疤就像蠕动的虫子一样,丑陋异常。
唯一称的上漂亮的只有她黑色的眼睛,可是就连这唯一漂亮的地方,上下的眼皮也被拉出了长长的刀疤。
说来也奇怪,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伤口早已愈合,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眼睛很痛很痛。
迷蒙中,什刹听到了野兽的低鸣,还有摩拳擦掌的窸窣声。
有什么要来了。
是来吃她的。
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反正她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逼上绝境,这个结果正是她想要的。只是在感叹终于可以松口气的同时,什刹也感到深深的无奈和挫败:真的很没用,虽然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走上穷途末路,可是这个“很快”,未免也太快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
什刹仰起头,一块冰冷的毛巾啪叽砸下来,使劲按在她额头上。
辟邪的头顶有角,额头被这样暴力对待很不舒服。
什刹锁眉,条件反射地抓住施暴的凶手,扣住一只柔软的手腕,睁开眼想要坐起身,只是一个刹那,干裂的嘴唇撞上了水润的唇瓣,然后猛然转过脸。
葛天寅触电似的坐直身,目光闪烁,蓝天白云小怪兽都看了个遍,就是不敢低一下头。
对了,这次出来的目的——
什刹抱住她的腰,往四周打探,嗓音嘶哑话不成声:“灵王帝白虎......我来找灵王帝白虎。”
唔嗯——
葛天寅抬着胳膊一个劲闪睫毛,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没有看到白虎的身影,什刹很失望。
她抓住葛天寅的衣襟:“护国兽呢?这次怎么没带来?”
葛天寅小小舒一口气,捏着毛巾轻柔擦干她额角的汗渍:“你听我的话,我就把白虎交给你。本来当初我把白虎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王子理回来,希望君子国能东山再起。”
什刹暴躁地扑腾,碍于躺在葛天寅大腿上不好动弹,只能挥着拳头打地上的土:“不听不听!骗子说的胡话我都不听!”
葛天寅用中指和拇指扣了个圈,哒一下在她额头弹了弹:“你不听,就耗到你听为止。你回去,乖乖吃草,乖乖睡觉,做一只安静骄傲的小鹿,多好?”
......
“我不是动物!”
“当当当当!”葛天寅变出一根胡萝卜。
什刹盯着胡萝卜。
葛天寅眼睛弯弯:“我就知道你饿了。”
什刹边喝蘑菇汤边骂:“骗子骗子骗子,我再也不会听你的了。”
葛天寅烤着胡萝卜笑一笑,没有作声。
民间怪谈之蒲牢[GL]_4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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