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祉不能不瞪视了秦桧一眼,他说的李相公便是李纲,如此轻易地言语间贬人于无形,指摘得还皆为实情,真是与史书所述一般无二地权臣。不过在前世读史的时候,他对于李纲的不知兵事也颇有微词。他一向以为,所谓的知兵不在于能背诵多少兵书,而是要与赤佬同吃同住共冒矢石。然而李纲好在有自知之明,肯将军事工作交托给信赖的人,所以他倒也说不上厌恶李纲。至此,他终于冷然道,“我倒是听说,李相公对秦丈推崇有加。”
秦桧终于有些变色,然而竟是激动的脸色红润,连道感荷感荷。
吕祉也不禁对这个权奸再次叹为观止,他不欲跟秦桧再做纠缠,讽刺道:“不过秦丈的大才,原不只局限在清廉上。比如网罗人才,像这位熬鹰的小哥,一举一动洒脱利落,出挑得紧,不知是什么来头?”他要尽量摸清秦桧身边之人的底细。
“这是我的贴身侍卫,自小就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活计。益谦,快过来叩见吕尚书。”
随从闻言将鹰拴好,叉手道:“小的高益谦拜见吕尚书。”
吕祉立即想到了高益恭,此人是秦桧自金归宋所带的亲信,却谎称是被擒获的汉儿,几年前已经纵归金朝,充当与金的联络人。好在秦桧去年上书皇帝时,将纵归高益恭当做自己的功劳炫耀,所以提起这个人名不会惹得他怀疑。“秦丈,高小哥可与当初那个汉儿高……“吕祉故意做出凝思的样子,”就是你那闻名天下的上书中提起的益什么的有亲?”
秦桧听得吕祉称赞自己,愈发高兴,他并未多想,大方应道:“正是高益恭的远房亲戚。他自小没见过市面,来到行在待了几日,便花了眼睛,一定要侍奉在我身边。我也爱他伶俐,虽不会十八般技艺,但也有一二好处,就允准了。”
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将豢养敌国间谍的事情说得如此顺畅自然,并且毫不避讳。
吕祉哈哈大笑,亲切招呼道:“小兄弟,让我看看你的手段。”
高益谦是辽地汉儿,性子直率,不待秦桧首肯,已然将来一只仓鹰。他让戴着眼罩的小鹰踩在自己绑着厚皮手套的小臂上,解释道:“鹰这东西性子骄傲的很,一旦喂饱了,它就飞到天外不知哪处了,再也不理睬主人的命令。所以要想驯服它,必须得时刻让饥饿折磨着它,刺激它捕猎的念想,却又限制它的行动。再慢慢将饲喂的食物从切好的肉块过渡到活的兔子母鸡之类的禽畜,这样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功夫,才算训练好一只猎鹰。这小崽子如今只能说完成了第一步,可以给贵客看看它捕食兔子的手段,却还不能去除它脚上的锁镣。”
“益谦,”秦桧略带不满地叫了一句,但又不敢深责,只是道,“吕尚人,却不耐烦听你唠叨这些鹰经。”显然两人关系不同于一般的主仆。
吕祉有意奚落道:“秦丈,如你所言,我是个再老实不过的读书人,从没听过如此有趣的事情。小兄弟适才讲得倒让我茅塞顿开,似乎想明白了些道理。比如用人,也要像喂鹰一样,对待那些有才能的人士,不可急于求成,以防饱则鹰扬呀。”
秦桧满怀戒心地打量吕祉一眼,不再做声,脑子内紧张地思索吕祉的话到底是代表张浚的意思,抑或仅是他自己的见解。
吕祉装作不知,全副心神观赏高益谦的表演。
高益谦裸露在外的肌肉甚是发达,动作矫健而有力。只见他准确地将兔子抛掷到三米开外,方才不紧不慢地解开苍鹰的眼罩。兔子被突然的投掷吓晕了头,正在原地打转,全然不曾理会大难即将临头,直到忽然间为苍鹰双翅展开地阴翳所覆盖,才想起慌张逃命。兔子后腿用力一蹬,窜出去一尺多远,还待再逃,却已经是晚了。苍鹰的利喙一口啄在兔子的颈动脉处。兔子猛然间承受了这千钧之力,后腿只踢踏几下,便停止了挣扎,眼见是活不成了。苍鹰欣喜捕得猎物,随即振翅高飞,意欲独享。高益谦此时方才一扯锁镣,也不见他如何用力,那鹰儿却像被施了法术一般,竟乖乖地将已死的兔子扔到地上,才飞回到高益谦的手臂上。
吕祉不由地拍掌叫好。只有他才清楚适才苍鹰振翅之力有多么威猛,而能够与其轻松抗衡的高益谦,其武艺固然比不上他的前世,然而与现在的自己当居伯仲之间。若是刺杀秦桧,这个金人细作是不能小觑的对手,一个必须首先解决的障碍。他走上前故意道:“小兄弟,能否把你驯鹰的皮套借我观看一番?”
快穿孤忠_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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