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被叶夜爱过的人，都从没怀疑过自己得到的爱。
    被爱是有感觉的，更遑论那份爱慕被完完整整，毫不遮掩地写满在眼睛里，伴随着那些显而易见的退让，毫无疑问的纵容以及温柔体贴的细节一并将被爱的人泡在温热的爱意中。
    顾奕笙也是如此。
    叶晨阳的出现是他晦暗人生中唯一的太阳，是他贫瘠心脏中独一无二盛开的玫瑰，他被那么全心全意、热情直接地爱过，所以即便太阳泯灭，玫瑰枯萎，他又遇见其他人，也不会被他人的爱意打动。
    哪个如他呢？谁都不如他。
    所以再相遇，再被那双满溢光芒的眼睛注视，顾奕笙甚至并不关心其中缘由，他只想抓住那份全心全意的爱，珍之重之，再藏进衣服内侧的夹层里。
    然后，在一段时间里，几乎已经完全如他所愿了。
    他不仅回来了，还大大方方地拉自己的手，无论是吃什么都想拉着自己，然后沿途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他记得自己的喜好，记得奶茶半糖，记得葱姜不吃，记得烧烤微辣——他只要瞥自己一眼就能知道一切。
    就像是回到从前。
    这就是从前。
    后来有一回，他们去吃烧烤。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他们像大学时一样坐车去了市区，对着网上推荐的网红小吃挨个吃了过去，最后停在了一家烤串店里。
    街边的风很大，但好在天也不算冷，他们点完单之后，烧烤店老板是个北方人，笑眯眯说今天搞活动，送了他们俩一打啤酒。
    叶夜和顾奕笙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不该喝，最后还是顾奕笙说:“开吧。”
    叶夜愣了一下:“你以前不是不喝酒吗？”
    小顾孤僻又冷淡，即便后来上大学性格开朗了一些，也照旧是我行我素的很，说不喝酒就不喝酒，为此还差点和宿舍里一个看不惯他的打起来。
    顾奕笙闻言略顿了顿，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说:“现在会了。”
    叶夜“哇”了一声，闲聊着去拿起瓶器:“什么时候学的？”
    顾奕笙说:“大学毕业。”
    叶夜动作停了停，他抬头看了一眼顾奕笙，眉尾微微耷拉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那今天还是不喝了吧？”
    顾奕笙轻轻笑了一下，伸手接过了起瓶器，拿了一瓶啤酒说:“就当最后一次。”
    他黑沉沉的眼睛在灯光下泛起一层朦胧的温柔光泽，连带那笑意都牵连出几分说不清的柔软:“...你已经回来了。”
    于是他们当真就这么在大排档里，吹着路边带着尾气的晚风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叶夜眼瞧着顾奕笙的脸蛋越来越红，忍不住拦了他的下一杯酒，轻声哄他:“别喝啦。”
    顾奕笙不言，只沉默地又开了一瓶酒，倒在了叶夜的杯子里，大有不醉不归的意思。
    叶夜没办法，只能继续和他喝，他倒也不担心两个人流落街头，左右他就是个千杯不醉，总不会晕的。
    很快，叶夜就收获了一个喝醉了的顾奕笙。
    喝醉的顾奕笙很乖。
    他不唱歌，也不嚷嚷，镜片后的眼镜起了雾，脸红得发烫，笔直笔直地坐在位置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叶夜。
    叶夜觉得他可爱，站起来捧着他的脸挤了挤，只把眼镜都给挤歪了:“顾老师喝醉啦？”
    顾奕笙伸手抱住他的腰拉向自己，闷声闷气地说:“不是。”
    “喝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叶夜指责他。
    顾奕笙摇了一下头:“不是顾老师。”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叶夜衣服上，“是你的小顾。”
    叶夜拉着阿伟一起死了。
    顾奕笙侧过头，把耳朵贴在叶夜的身上，虚虚地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又闷闷说:“你心跳太快。”
    叶夜抱着他的脑袋，情真意切地说:“跳这么快是你的错。”
    顾奕笙笑了一下。
    红扑扑的脸，笑起来傻乎乎的。
    叶夜受不了了，他觉得把这么秀色可餐的顾奕笙放在街上太危险了，当机立断地就要带他回老师的公寓做点坏事。
    顾奕笙对离开这里没什么意见，只有在叶夜让他松开抱着的手时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又在叶夜伸手过来牵住时松了开。
    叶夜牵着糊里糊涂的顾奕笙到前台付了钱，就手拉手地往回走。
    离开了烧烤店，叶夜拉着热气腾腾的小顾埋头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他问:“去哪里？”
    叶夜说:“回你家。”
    顾奕笙说:“不是。”
    叶夜问:“怎么不是啦？”
    “是我们家。”顾奕笙咕哝着说。
    叶夜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顾奕笙的微信背景，心里也随之出现了个模糊的念头:“...你的微信背景是哪里呀？”
    顾奕笙说:“我们家。”
    叶夜重复:“我们家？”
    顾奕笙说:“你喜欢的。”他紧紧地拉着叶夜的手，“窗户。”
    叶夜愣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以前他们大二的时候，曾经一起去了省外旅游，那时候攻略没做好，住的酒店很差，床单又潮又冷，自己半夜滚进顾奕笙的怀里时，曾经嘀嘀咕咕地说过:“如果以后我有房子了，一定要选个阳光晓得进来的，最好能够铺满窗台，夏天种花，冬天取暖。”
    那其实只是一句无心的抱怨，叶夜自己都没记住。
    顾奕笙却记住了。
    叶夜小声应道:“嗯，是我喜欢的。”
    “谢谢。”
    回到顾奕笙租的公寓楼下时，已经快十点了，临近宿舍查房的最后期限，叶夜本打算把人送到门口就走，但顾奕笙还是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红着脸，抿着嘴，低着头，脸上明明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叶夜却愣是看出了一股子委屈巴巴。
    去你妈的查房。
    叶夜毫不犹豫地拉着顾奕笙进了房子。
    顾奕笙的公寓严格来说其实算不上大，比起当初自己和小褚总住过的公寓，甚至显得有些太狭窄了。
    但窗台上的确种着花。
    叶夜笑了一下。
    他把顾奕笙安置在沙发上，转身去洗手间拿毛巾打算擦脸，结果刚一松开手，顾奕笙又跟着站了起来，叶夜只得领着一块忙活，又是擦脸又是烧水，最后还得哄顾奕笙换睡衣。
    十一点的时候，顾奕笙终于被哄上了床，只不过叶夜刚拉上被子，他就从被窝里伸出了一只手递给他。
    叶夜好笑地握了上去:“顾老师，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粘人啊？”
    顾奕笙醉得厉害，脑袋一沾枕头意识便模糊了，听见了他的声音，挣扎着眨了眨眼睛回答:“嗯。”
    嗯什么也不知道，叶夜笑着拍了拍他:“睡吧。”
    顾奕笙摇了一下头。
    叶夜哄他:“我不走，顾老师，我和你保证，你明天早上一醒来，就能看到我。”
    顾奕笙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没说话，但神色却是明显放松了一些，他拉紧叶夜的手，揣进热乎乎的被窝里，护在怀里，模模糊糊地，也就真的睡了过去。
    叶夜也就就着这个姿势趴在床头，瞅着顾奕笙埋在被窝上热乎乎的脸发呆，过了好一会儿，觉得对方睡熟了，才轻手轻脚把手给抽了出来。
    他没打算走，只是忙活了通又有点饿，想去楼下便利店买点吃的。
    凌晨十二点，叶夜下了楼，按照先前看好的路线跑到了顾奕笙公寓附近的便利店，精挑细选了一盒泡面和两根香肠，跑去柜台结了帐。
    就在他低头掏手机的时候，忽然听到收银的小哥语调轻快地“咦”了一声。
    “学长？”
    声音有些耳熟，叶夜下意识抬头去看，以为是哪个不记得模样的学弟学妹，却在对上视线时表情一僵。
    面前的少年穿着身店员制服，戴着鸭舌帽，一张脸白白净净，眼睛又大又圆，见他抬眼便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唇边两个梨涡浅现，端的是一副讨人喜欢的好皮相。
    叶夜后背开始发寒，面上几乎是出于求生欲地努力扯出了两分假笑，字斟句酌地喊了声:“周...学弟？”
    少年笑容更盛，声音甜软得像蜜糖:“学长还记得我，我真的好高兴。”
    叶夜:“......”
    操，是周舟意。
    真的是周舟意。
    这个说话的调调一模一样！！！！
    叶夜没想到。
    试问叶夜怎么想的到。
    事实上，当叶夜意识到或许被他攻略过的前男友们可能会出现在同一个世界的时候，心里是暗自庆幸过这是现代，周舟意是不可能出现的。
    摸着良心说，叶夜是喜欢周舟意的。
    可是周舟意是真的有病，能弄死自己的有病。
    叶夜觉得不行。
    但没想到，时空管理局真的给他面子，他泡过的男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会送到跟前来。
    用心险恶。令人发指。
    叶夜安慰自己，虽然此刻的周舟意处在什么阶段他还不太清楚，但对方至少能够平心静气地站在自己跟前问好而不是上来直接把自己弄死，想必不是后期的变态究极形态。
    那就还有救。
    叶夜心中的念头转过了两圈，面上已经笑着接了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周舟意听了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危险的表情变化，只是眨了眨眼:“我在这里兼职...也没想到能突然在这里看到学长。”
    叶夜观察着他的表情，试探地问:“对呀，上次是什么时候见面了？”
    周舟意认真地想了想:“挺久了，上回见面还是刚开学的时候，是学长领我去宿舍的。”
    叶夜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脑子里却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他有理由怀疑是这时空管理局自己补充的——毕竟顾奕笙当初考上的大学也根本不是自己读的这个。
    “对了，其实...有件事没和学长说。”周舟意自顾自地往下接了句，眼睛黑漆漆的，声音柔软带笑，“开学第一回见到学长，我就觉得学长眼熟。
    “好像我们以前就认识，也可能不只是认识，因为我看学长一眼，就觉得...”
    他没有说完，只是轻轻笑了一下，转而是掏出了手机来，温声细语地问:“那时候学长忙，没来得及...那这一次，我能加学长的微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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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周拿着变态号码牌插队了。
    边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