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曾经辉煌一时过的念文娱乐，当年创立之初，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挖掘优质原石艺人，联系同行搭桥牵线，行业内的绊脚挤压……在吕月的印象中，很多艰苦的事情，都是楚念慈一人咬牙抗下来的。
    她还记得最艰难的那一年，公司基本拉不上赞助，濒临破产，是楚念慈拼着一口气立下军令状，在那年硬生生把业绩做了出来，才没让公司半路夭折。
    身边也不是没人劝她放弃，可她偏偏倔强着性子。
    “月月，我觉得我可以成功，别人越是不看好，我就更要改变一切，打他们的脸！”
    那执拗坚持的眼神，直到现在，她都没忘记。
    只不过后来遇到乔正诚，楚念慈很快坠入爱河，便一点点地把手中的权力分散出去，等惊喜怀上乔素后，更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孕育孩子身上，很少再插手工作上的事情，安心在家中相夫教子。
    久而久之，曾经鲜活的印象，也渐渐淡退。
    听完吕月漫长的阐述，乔素怔在原地。
    看着她出神的模样，吕月收起怀念的眼神，慈爱地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
    “要是念慈还在，看到素素你这么优秀，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
    忙了一整天，乔素回到棠馆后早早睡下，睡梦中的她怎么也想不到，第二天，会发生一件严重的大事。
    【房产丑闻惊爆虹城：乔家私下收受贿赂，豆腐渣工程致人死亡！】
    “荒唐，全都是假的，我要告他们！”
    乔家。
    一大早，虹城各大头条尽数被这骇人听闻的新闻标题占据，一无所知的乔正诚看到报纸，脸都气黑了。
    “现在的记者为了流量真的疯了，这样下作的手段都敢使！”
    想都没想，直接掏出手机，正打算请律师打官司，却没想到，先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看着文件上的红色章印，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憋着一口起将乔如玉和乔艳艳叫来。
    “啪——”
    重重将文件摔在玻璃桌上，沉声问道，“房地产这个项目，都是你们两个负责的，把事情都给我说清楚！”
    “我也不清楚，收受贿赂什么的……我真的不清楚啊！”
    乔如玉此刻也是方寸大乱，“哥，工地上的确除了问题，先前天有了工人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不过只是进医院，没有生命安危……”
    “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一直瞒我到现在！”
    乔正诚一听都快气炸了，冷笑，“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枉他还是公司的老板，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
    “我直到你肯定会生气，所以想先瞒下来，艳艳也说——”
    “爸爸，现在不是怪罪姑姑的时候，这件事是意外，没人想它发生。”
    乔艳艳突然插嘴，一脸担忧，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要不，请姐姐回来，她现在背靠顾家，说不定有办法帮我们……”
    “乔艳艳，你们贪污公款，私下收受工程队的回扣，导致豆腐渣工程差点出事，现在想让我帮忙？晚了！”
    一道高挑纤瘦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乔素“啪”的将收集到的资料，狠狠砸在桌上！
    “一开始，这份地皮就是有问题的。”
    面对乔正诚等人惊骇的眼神，乔素冷冷一笑，“那块原先是农村的住宅地，本就不允许向城市居民出售，也不能那个违法建造和购买，我倒是想要问你们，当初是怎么签下合同的！”
    早在好多年前，上头就颁布通知，保护农村的住宅土地使用权，没想到还有人敢顶风作案。
    “现在事情被捅了出来，先前砸下的钱全部打水花，后续的资金链也受到不小的影响。”
    乔素眼眸一闪，淡淡开口：“现在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你们满意了？”
    “素素，这块地皮是农村住宅地？”
    乔正诚错愕不已，等翻阅手中的相关证书，确认无疑后，整张脸被气得通红，“我信任你们，把事情都交给你们去做，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哥，我不知道啊……”
    乔如玉大呼冤枉，嗓音尖利刺耳，“一定是那个卖家商人的问题，他根本没告诉我这件事，只说便宜，我看价格也合适，就……”
    谁能想到，一块明明归属于城区的地皮，使用证明上，却打上了农村的标签。
    “便宜便宜，你是钻进钱眼里了吗？！”
    乔正诚简直被气个半死，头一次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说重话，“现在乔家完了，你满意了？”
    为了开发房地产的项目，乔家几乎把所有能用的资金都填了进去。
    现在好了，一切都打水漂了，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和董事会的人解释……
    “大家都少说两句，不要吵架……”
    眼见气氛越来越焦灼，挺着孕肚的秦霞不得不在中间当和事佬，她吃力地撑着身体，脸上一片虚汗。
    乔素担心她会动胎气，强硬地让佣人先带她回房休息。
    等人散去，大厅稍稍安静了些许。
    “一味的埋怨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乔素看着陷入沉默，面色不虞的众人，“按理来说，我们也算是被欺骗隐瞒的一方，姑姑，和你联系的那个人的联系方式，你还存着吧。”
    要是联系上卖方，证实对方是存心欺骗，那还有回旋的余地。
    “对对对，电话……”
    乔如玉这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哆嗦着按键，许久后，“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是空号。
    “怎么会这样？！”
    乔如玉不信邪，又重新拨打了很多次过去，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
    一旁的乔正诚，脸色刷的变得难看，乔素也凝起了眉心。
    故意的。
    有人故意设局，为的就是针对乔家。
    很快，土地监管局的人便进来，将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乔如玉带走问话，连带着乔正诚也被训斥了几句。
    “如玉真是荒唐，做出这样的错事，从前我真是看走眼了！”
    面色涨的一青一白，对曾疼爱有加的妹妹，更加失望。
    乔素冷凝着脸，目光不经意划过乔艳艳慌乱的面色，心底忽然起了个念头。
    “哎呀……”
    假意摔倒，身体故意撞到乔艳艳，右手指尖艳艳一动，将黑色的微型纽扣，粘在了乔艳艳的手机上。
    “不好意思有点脚滑，还好有妹妹你扶住我。”
    乔素的动作很快，发生只是在一瞬的片刻，根本没有引起乔艳艳的怀疑。
    她直起身，确认无误后，便没有理会乔艳艳那发白的面色，转身，语气沉沉道，“爸，这也是个机会，趁公司现在一片混乱之际，快刀斩乱麻吧。”
    正好接着机会，把公司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处理掉。
    乔家原本就是靠设计起家的，没必要钻研其余的旁门左道。
    “可是素素，其实事情也没有必要……”
    乔正诚原先还有些犹豫，可对上乔素那坚定不容拒绝的眼神，迟疑了。
    “即可召开发布会澄清事实，停掉工程，并认真道歉，承担一切损失，让人看到乔家勇于承担错误的决心。”
    乔素思忖了一下，眼眸沉沉地说道。
    乔家若是想从这场危机中真正走出来，就必须下狠心，亲手剔除掉沉寂多年的腐肉。
    事情一直商量到下午，婉拒秦霞留下吃饭的邀请，出了大门，外面的天空，晚霞落幕。
    不远处，顾氏老宅的管家正恭敬地站在门口。
    “少奶奶，夫人请您回去一趟。”:
    顾氏山庄。
    许久没来过老宅，环境依旧悠然静谧，没有太大变化。
    在佣人的指引簇拥下，乔素被带去了二楼的书房，敲门进屋，迎面对上的，便是阮琼那冷漠的眼神。
    视线轻扫过桌面上浮夸的报纸标题，心下便很快有了结论。
    果不其然，当人刚坐下，耳边便响起淡淡的呵斥声，“这份报纸，你该给我个解释。”
    阮琼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可这份平静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疏离，便显得尤为冰冷。
    “才刚嫁入顾家没多久，你们乔家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是要把顾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阮琼脸色沉沉，“知不知道外面都是在怎么污蔑顾家的名声的！”
    顾家和乔家互为姻亲，一方出事，肯定会被牵扯。
    “抱歉，但这份报纸上写的，全是夸大其词的内容。”
    道了声歉后，乔素解释说道，“乔家这次的确是犯了点错误，但绝没有仗着权势欺人，笼络收受贿赂。”
    “没有，那最好。”
    听完一段简单的阐述，让阮琼浮躁的心情稍稍舒坦了一些，她向后靠在椅背上，眸光划过一道暗光。
    “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这次乔家出事，顾家绝不会出手帮忙，你也不准去求靳临。”
    乔家现在名声受损，顾家可不能被拖累。
    想当然地认为，乔素肯定想要借助顾家的势力摆脱困难。
    高高在上的自傲语气，听着让人很是不舒服。
    乔素皱了眉，语气冷了不少，“您放心，我本来就没这个打算。”
    乔家这次的确是遇到了点麻烦，但也没有艰难到倒地不起的地步。
    更别提这件事从发生开始，她本就没打算告诉顾靳临。
    可阮琼的态度……真的很让人反感。
    “乔家的事情，我们会自己处理好的，不劳您操心。”
    不咸不淡的一个回应，阮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拎起手包，乔素微微附身，“我还有事情，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径直离开书房，背影潇洒又利落，毫不留恋。
    直到视线深处再也见不到人，阮琼才缓缓收回目光，眼底浮起淡淡的不悦。
    她还没摆过婆婆的架子，这个乔素……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长辈放在眼中。
    这样的儿媳妇……
    原本松开的掌心，再次悄然捏紧。
    棠馆。
    乔素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晚饭，顾三安排好精致的晚餐。
    环顾了下周围，餐厅里就她一个人，不由问道，“二爷呢？”
    “今晚二爷有公事，还没回来。”顾三恭敬说道。
    乔素也没再多问，吃完饭后，原本打算运动一下，谁知还没上楼，脚背一重，低头一看，多了坨软乎乎的“白棉花”。
    “叽……”
    年纪尚小的小狗崽子，连句完整的“汪”都发不出来，碰瓷般倒在面前，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珠卖萌。
    无奈一笑，弯腰，将毛茸茸的小崽子搂抱在怀中，后者发出一连串舒坦的呼噜声。
    前些天她和顾靳临“不小心”将小白忘记在商场的宠物店里，最后还是让顾三帮忙接了回来。
    揉捏着软乎蓬松的毛发，心底原先那点不愉快也快散去了一大半。
    给小白换上新鲜的羊奶和狗粮，瞧它哼哧哼哧进食的傻样儿，抿嘴一笑。
    上了楼，习惯性打开电脑，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很快跳出一连串错综复杂的代码。
    瞧着图标上不断闪烁的小红点，乔素换上正色，十指飞扬，一点点地侵入乔艳艳的手机中……
    翌日。
    难得是个阴天，阵阵清风吹得人很是舒坦。
    乔素赶到医院的时候，正赶上医生巡视病房，她在门口等一系列检查做完后，才进了屋。
    自从奶奶庞清芬苏醒过后，身体便一点点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毕竟已经上了年纪，身上的老毛病也不少，还得继续待在医院静心养护着。
    昨天，有关乔家的事情爆发得太突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隐瞒起这件事。
    不仅停掉每日送入病房的报纸，还特地叮嘱容翠云，不要打开电视机，尽量开叉话题，让老人家放松心情。
    可即便如此，庞清芬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乔素刚送走主治医生，就听到背后传来奶奶的声音，“素素，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心一惊，转身，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淡笑，“奶奶，您想多了，家里都好着呢，就是秦姨最近怀孕辛苦，不过再过几个月，您就又有孙子抱了。”
    轻描淡写地转移着话题，滴水不漏。
    乔家如今出了困难，庞清芬还在养病中……还是不要徒增担忧。
    “说吧，我老太婆的身子骨还撑得住，你这点雕虫小技，还能瞒得了我？”
    庞清芬淡淡开口，尝试着坐直身体，乔素见状，上前将人扶起，还贴心地在腰后多加了软垫。
    察觉到大孙女的细致体贴，庞清芬叹息了一声，“乔家……到底怎么了？”
    半阖的眼底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她好歹也活了大半辈子…没那么脆弱。
    再庞清芬再三的眼神逼问下，乔素斟酌着语言，把情况笼统地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不过放心，爸爸已经着手吩咐人去准备了，事情一定很快有转机。”
    “……糊涂啊，真是糊涂。”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庞清芬长吁，眼底晃过一丝无奈和酸涩。
    如今乔家还是她儿子掌权，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但……
    视线微转，抬眸，不超过半米的距离内，素净娇艳的面容很是显眼，一双桃花眼沉淀着冷静和淡然。
    淡然说着乔家该如何应对这场危机，思维逻辑缜密清晰，态度坦然自若，风云不惊。
    不知为何，庞清芬的脑海中，忽然飘过前些年老头子临走前，拉着她手时说的话。
    “好好培养素素，乔家小辈里，就她的性格像我，能成事……”
    可一转多年，当大孙女突然发胖，行为不端之后，她虽然也多加维护，可心底也渐渐冷了下来。
    更别提，还为了乔家的发展，逼她迫嫁。
    闭上了眼，又再次缓缓睁开，眸底浮起一层薄雾，释怀，又怅然。
    是她看走眼了……
    不过还好，这颗明珠，总算没有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