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公主”先前诡计得售，此时有恃无恐：“这脖子细得很，你小心掐断了将来用不成。”
    冷夜却道：“别装了。”
    “傀儡公主”一愣，下一刻，万戮的魂魄就被冷夜从身体里打了出来，他漂浮到半空时，还没回过神。
    冷夜向上冷冷地看着万戮：“果然是你。”
    我感到通体酥爽，所以，冷夜发现了“傀儡公主”被掉包了吗，果然是真爱啊，除了认不出来我和一周目是一个人之外！
    万戮稍微晃了下神，接着又恢复那副讨人厌的嘲讽笑容，不紧不慢地说：“呀，被认出来了。”
    “南乔木呢？”冷夜寒声问道。
    “南乔木……？”万戮眼珠一转，笑道，“我也在找他。”
    此时离了魂的“傀儡公主”只剩一具身体，双眼一阵空茫之后，缓缓合上，软倒在冷夜怀里。
    冷夜抱住“傀儡公主”的身体，低头查看。
    我想着不如现在回去，但是又不知怎么回去，那龟息假死状态结束之前，我好像都得呆在外面。
    “傀儡公主”的身体是一点知觉都没有，冷夜将它紧紧扣在自己怀里，它的肚子重重挤压在我脸上、不、全身。
    我顿时陷入了如何界定本体与客体的哲学思辨之中。
    冷夜查看“傀儡公主”身体的过程中，万戮没有跑，反而跟冷夜商量起事来，只听他说道：“我也在找他，他虽然外表看着柔弱，骨子里奸猾得很，还欺骗我只要打开三个封印，就能启动重生之术……啧啧。既然你也在找他，不如我们合作？”
    万戮竟然说我奸猾？这简直是贼喊捉贼，反咬一口。
    “闭嘴。”冷夜不知使了个什么招数，把万戮的嘴巴给封上了。
    接着，他将“傀儡公主”轻轻放在地上，又咬破手指，在“傀儡公主”额头处点了一滴朱红。
    冷夜仔细地画好稳固灵魂的阵法，这才从腰间解下了我，将我放在“傀儡公主”身体上方。
    他的手指在我身上眷恋不去，紫色双眸深深地凝视了我一阵。
    他柔声说：“等会阵法启动，你不要怕，就往这具身体去。”
    我想点头，但是剑鞘没有这功能。
    冷夜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两遍，还要我动一动才算答应他。
    他站起身来，施法启动还魂阵。
    一阵明亮的光爆出，将周遭照的一片澄明，冷夜略显紧张的神色在光明下十分清晰，我也回望他，等着魂魄离剑。
    等了半天，光又暗下去，我还呆在剑鞘里。
    冷夜眉头微皱，再次启动还魂阵。
    我还是没动静。
    我自己努力想出去，却一点用都没有。
    冷夜不信阵法没用，他又仔细研究了一番，再次鼓动魔息，启动阵法，这次的光芒更盛，甚至连空中半透明的万戮都照的清清楚楚。
    光明暗下去，“傀儡公主”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阵法中央。
    冷夜单膝跪下，把我拿起来，我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和失了血色的薄唇，他眼里全是失落之色，手指颤抖着划过我的身体：“殿下，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却无法回话。
    第88章 part.8 龟息假死
    冷夜招魂失败，如一杆随时会折断的芦苇般，强撑着站在“傀儡公主”的身体旁边，低头看着它。
    而这个角度，就恰好像是，冷夜正看着我。
    他的表情看着令人难受。
    空中传来一阵“唔唔”的声音，却是万戮嘴巴被封住，似乎有话要说。
    冷夜站了一会，抬手解除万戮嘴巴上的封印，他又能说话了。
    万戮始终保持着嘲讽的笑容，只听他说：“怎么，冷侍卫，失败了？”
    冷夜道：“你想说什么，请直说。”
    冷夜不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人，尤其是，他毫不关心的人，像万戮这样轻飘飘的一介魂魄，在恶鬼渊里抬手就能被他消灭掉。
    “还魂阵，有一个条件，冷侍卫知道么？”万戮悠然道。
    “什么条件？”冷夜抬起头。
    “还魂之人，必须是你极亲近，极关心之人。”万戮道。
    “这我知道，有什么问题么？”
    我也搞不清楚万戮在弄什么玄虚，难道只是拖延时间么？
    只听万戮道：“你必须很了解他，至少，对他的名字、身份、音容笑貌有深刻的记忆，这样，才不会弄错人。“冷夜一愣。
    万戮道：“你在心里叫的可是九曜·姝言公主？”
    冷夜沉默片刻，又道：“我也叫了洛言……”
    万戮笑道：“总之，就是九曜国的公主殿下啰？”
    冷夜眯起眼睛：“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当然不对，”万戮在空中一拂袖，负手身后，“你要找的那人，根本就不是九曜国的公主——九曜·姝言殿下，姝言乃是女子，而你说的那洛言却是男子。”
    “……”冷夜一脸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和巫妖王之子等人，都听信了那洛言的话，以为他自小男扮女装，因此以公主身份示人？”万戮顿了顿，嘲讽笑道，“非也，公主本来就是公主，那洛言只不过从中截胡，趁着九曜王室的人全都死绝了，没人能辨认他的真身，才冒名顶替，说自己是公主。”
    “胡说八道，我护送殿下出宫，难道殿下中途掉包，我还能不知道？更何况九曜王室被你屠戮殆尽，死无对证，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旁人不知公主是男是女，那你一个外臣又怎么会知道深宫里的公主是男是女？！”
    冷夜这番质问，条理清晰，层层推进，我都有些诧异了，没想到他平时不说话，脑子里的想法却清楚得很。
    “呵，说来惭愧，公主怀了微臣的孩子。”
    exo me？？？
    “什么？”冷夜扬声问道，手中聚起魔息，黑光盘旋不休，不断壮大，分分钟就能送万戮上西天。冷夜寒声道，“侮辱殿下，罪无可赦！”
    “公主与微臣，自小便相识了，那时公主年纪不过七八岁，贪玩好动……”
    万戮却浑然无惧，慢慢地说起一段震惊九曜的宫闱秘史来。
    原来万戮与九曜公主竟有一腿，那公主小时候在宫里待不住，就想出宫看看，女扮男装——这回是真的女扮男装——偷偷溜出宫，和正在街边乞讨的少年万戮认识了。
    万戮那是年纪不大，鬼点子却很多，哄得公主十分开心，还约定下一次出来找他玩，后来五六年间，你来我往，竟偷偷厮混了许多时日。
    公主想把万戮召进宫里，万戮也想进宫看看皇家奢靡的生活，两人一拍即合，公主便把万戮引进了后宫。谁知这事却被公主的娘亲九曜国皇后发现，当即叫人把万戮拖走施以重刑，刑罚过后，又丢出宫墙外喂狗。
    当时万戮万念俱灰，却蒙高人指点，得了一本邪功秘法，他本是极为聪明之人，练起功来进境神速，在短短三年内，竟是突飞猛进，修到了低武中级，足以摆平一票武林高手。
    万戮又苦读了三年书，发誓要堂堂正正地走进庙堂，求国王把公主下嫁给他，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求取功名、拜官殿前。而这时公主也二十岁了，瓜熟蒂落，正是待人采撷之时。
    两人在宴会上眉来眼去，会后便暗通款曲，有了夫妻之实，而后便是一系列厄运，公主未婚怀孕被发现，九曜王室蒙羞，九曜国君发誓一定要找到孩子他爹，然后把他千刀万剐，丢出宫墙喂狗。
    万戮最后与公主一会，叫公主放心，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公主换出来，他已经找到了一种制作傀儡的方法，到时只要把傀儡放在宫里，一切言行如公主一般，不会令人起疑。
    谁知公主并不想放弃舒适的宫廷生活，与万戮这个野小子一起私奔，她转头便告诉了父王母后，是万戮诱使她犯下过错。万戮在九曜皇后那里本来就有案底，这么一说，国君与皇后都大为震怒，但两人没有将此事宣扬开的意思，因此秘密设下陷阱，令万戮以为公主私下召他相见。
    万戮赴约，却被抓了个正着，不仅严刑拷打，还净了他的身，万戮仓皇逃走，临着明光城的夜风才清醒过来，公主这是把他给卖了。
    将这段不堪往事说出来，万戮却没有半点懊悔之色，反而兴致不错，评论道：“拷打我时，那对九曜王室的夫妇，何其高高在上，说他们女儿身份尊贵，只有护国神兽、邻国王子才配的上，至于我这种无名小卒，根本想都不要想。——可惜啊，他们当年没想到，我这个无名小卒，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修炼武功，增长学识，重塑形貌，杀了当朝重臣万戮，又伪装成他，日日上朝与他们相见，最后么……嘿嘿，自然是杀光了他们这些坐拥民脂民膏还自以为是的皇室贵胄，成了九曜国的摄政王。”
    万戮是越说越高兴，冷夜却神色冷峻，显是对他乌七八糟的发迹史不感兴趣。
    “那女公主和你孩子呢？”冷夜问道。
    万戮眉梢一阵神经质的痉挛，嘴角冷笑：“死了，都死了……当时宫中甚乱，我进宫找她，谁知她那宫殿整个坍塌下来，一根梁柱将她压在下面，哦对了，她还不顾帝后劝阻，硬是把我和她的孩子生了下来，结果在火里烧死了。”
    冷夜沉默。
    “这蠢女人……”万戮嘲讽笑道，“那时我手里抱着他们的尸体，外面我的部下就冲进来向我汇报，方天院的侍卫护送公主逃出宫城了——你知道，当时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原来万戮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假的，亏得他和我演了那么久的戏！
    冷夜默然接道：“荒谬。”
    “没错，就是荒谬，十分荒谬，怎么可能同时存在两个公主呢？那另外一个一定就是假的了。”
    冷夜却联想到什么，喃喃：“是啊，怎么可能同时存在两个公主呢。”
    我：……
    等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不由想到万戮说的“被净身”这回事，其实我已经有点相信他了，任何男人都不会在自己身上编这种谎话，但是，如果他被净身了，后来跟我耍流氓的时候亮出来的那根又是什么。
    ……联想到万戮确实有一阵子起不来，会不会是后来用什么方法接上的，又修炼了一阵才能用。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见见公主，因此，也一直没有对她下杀手，谁知，她却主动变装成了男人，就仿佛我们初遇的那时……”万戮有点走神。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冷夜打断他。
    “我想表达，你的宝贝殿下，并不是值得你守护的九曜王室呢……”万戮嘲讽笑道。
    冷夜沉默片刻，道：“我一直希望如此。”
    “哦？”
    我也有些意外，冷夜骨子里对王室忠诚，如今知道我不是公主，他也没有露出分毫懊恼。
    冷夜将我攥紧，注视着我，虔诚道：“无论你身份高贵还是卑贱，我都……喜欢。”
    突然被表白，我感觉自己腾地燃烧起来。
    冷夜英俊的容颜展露出一个笑容，仿佛暖阳融冰，春水回岸，在那一瞬间，我有种被融化的错觉。
    “洛言，你回来吧，你回来了，不管要怎么罚我，我都接受，只是别离开我。”冷夜以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
    我的心都快碎成片片了，再次努力抽身从剑鞘里出来，却还是动弹不得。
    “没用的。”万戮忽然道。
    “……”冷夜抬起头，“那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