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魏宋和燕明晦在书生家汇合。
燕明晦苦着脸,轻轻放下扛在肩头的麻袋,解开口袋,一个不断挣扎的女子钻了出来。
屋子里点着一盏灯,书生躲在书桌后,双手举着一本书挡脸,胆战心惊地打量那从麻袋里钻出来的女子。
比起吓得小脸发白的周叙,被绑来的麻袋小姐要镇定得多,她简单整理了凌乱的裙摆和袖口,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屋内的叁个男人。
燕明晦怨念地盯着小师弟。
魏宋自顾自站着,他像一棵拼命拔高的嫩笋,劲瘦挺拔,腰板笔直直的。
陈小姐环顾了一圈,认出两个仙家来人,再看向唯唯诺诺站在一旁的白面书生,冷冷开口:“是你将我绑来的?你想见我?”
周叙一脸无辜,明明是那位燕道长绑来的,他大呼冤枉:“与我无关啊!”
陈小姐呵呵一声:“贱男人,你以为我会信你?”
陈小姐:“我早已将你甩了,你为何要死死纠缠?难道本小姐的遣散费给的不够多吗?”
周叙:???
燕明晦震惊:!!!“你们竟还有这一段关系?”
周叙瞠目结舌,急忙辩解:“这位小姐,小生名叫周叙,天地良心我从未见过你啊,今日是小生第一次遇到您!”
陈小姐美目翻了个白眼:“呵呵。”
她低头将脚下的麻袋踢去一边,丝毫不慌张,再看向周叙,淡淡道:“兴许是因为我们了断了,它便将你的记忆都清除了。”
“它?”
陈小姐看向出声的修士少年,她略颔首,沉着道:“想必是这废物男人出了什么问题,劳动了两位仙家……在我与周叙之间,确实有着一个妖物,不过它应当与城中失踪案没有关系。”
太守千金气场全开,一瞪眼,便让那文弱书生讷讷不敢言。
燕明晦实在佩服小师弟的眼力,没想到这个太守小姐竟然真的有问题,他举手提问:“周公子近日来频频丢笔,他怀疑与妖物有关,是以邀请我们师兄弟二人探查。不知小姐口中的妖物,是个什么意思?”
陈小姐掸了掸衣袖,轻车熟路地走到桌前,将书生挤到一边,沏茶,倒了叁杯。
比起怂怂的书生,她反倒更像是这房子的主人,她轻轻抬手示意燕明晦与魏宋落座,“这是半年前的事了。半年前我出门野猎,意外迷失在山林中,被家里人找回来后,便夜夜噩梦,生了一场大病。”
“病后,我的身体逐渐羸弱,直到有一天遇见了他。”陈小姐随手指指周叙,“在试探下,我发现只要与他多多接触,身体不适便会缓解。”
陈小姐抿了口茶水,嗓音不疾不徐:“于是为了尽快摆脱虚弱的身体状态,我采用了比较激进的接触方式。”
魏宋轻轻颦眉:“激进的接触方式?”
陈小姐:“我将他睡奸了。”
“……”
燕明晦掏掏耳朵,不敢置信:“我似乎幻听了,陈小姐你方才说的是?”
陈小姐微微一笑,清丽的面容深藏不露,艳色丹蔻的指甲轻轻摩挲着桌面,继续道:“我没有亏待他,过夜费给得十分大方。自那之后,他便心甘情愿成了我的暖床男奴。”
周叙满脸涨红,终于憋不住,挺直了腰板:“这位姑娘怎能乱扯这种话呢?小生明明与你素昧平生!你怎能这样抹黑我?我自幼饱读圣贤书,岂是那自甘堕落的男子?”
陈小姐好笑地看着他,挑眉:“看来你是真的都不记得了。那我重新告诉你,我是扈郡太守独女,给你每夜的过夜费是十两黄金,你将它们都藏在院子里那棵梨树下,若是不信就去挖挖看。我还赏过你十几粒金瓜子并玉佩两枚,应是都在里面。”
周叙大吃一惊,他的傲骨弯了一寸,嘟嘟囔囔:“竟然太守府陈小姐,小生失礼了。只是……小生不觉得自己丢失了什么记忆啊。”
燕明晦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把花生米,嗑得津津有味。
陈小姐似乎也不介意他绑架了自己,在这个和绑匪相处的情况下,她镇定自若,继续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疑心这种莫名其妙的病症是妖物作祟,便打算暗中遣人去请仙家来除妖。但在不久后,那个妖物主动现身与我相见,我改变了主意。”
“那只妖物并无坏心,它的心性纯挚,又爱看才子佳人的话本,也不知从哪见到了我与周叙,心中觉得我与这酸书生十分般配,便用了手段将我和他强行凑合在一起。”
燕明晦乐了:“这小妖还挺别致。”
魏宋立在桌边,依旧扶着腰间乌木剑,颇不赞同:“这也叫没有坏心?”
若是有哪个小妖敢给他牵红线,魏宋一定要将它斩成十八段。
陈小姐笑意盈盈,“被妖物乱点鸳鸯谱,起初我确实不忿,但后来有了身孕,我便发现那妖物的好处了。”
“身孕?”周叙一脸茫然,听天书一样听着没有记忆的事,盯向陈小姐平坦的小腹。
陈小姐扫他一眼,包养了这书生这么久,她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孩子如今不在我腹中。那妖物十分喜欢我,它心思剔透,怜惜女子孕育苦难,怕我遭罪,于是施法将胎儿转嫁了出去,以借腹生子。”
燕明晦和魏宋下意识对视一眼。
陈小姐含笑看向周叙:“转接胎儿的孕体,非胎儿血亲不可。原本这福分,是要给到周公子的。”
周公子整个人缩了起来。
陈小姐:“但是那妖物跟着我,念了书,明了理,发觉才子佳人的故事不过如此,周公子就是个蠢瓜脑子。它唯恐周公子会将我的孩子生得蠢笨,于是将那孩儿,送入了我曾是两榜进士的父亲腹中。我父亲为官多年,满腹经纶,算是比较聪明的,它十分信服他。”
陈小姐:“后来,它又担心孩子生出来了,周公子要来跟我抢,便说要穷书生处理掉。现在看来,是将周公子的记忆都抹去了。”
燕明晦迷糊了,他本能问:“男子怎么生产?太守老头看起来被那妖物害惨了,你为何不自己生呢?”
陈小姐微微诧异:“男子为何不能生呢?”她美目微转,又笑:“况且,若是由我这未出阁的小姐来生,那孩子便是一个父不详的孽种,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而若是由我父亲来生,局面则截然不同……我是父亲独女,在此世道,女子之身难以继承家业。但等我‘弟弟’从父亲腹中降生,届时,这偌大家业都将是我儿的,难道不美?”
燕明晦失言……他只觉得有些发冷。
明明只是凡人女子,但那谈笑间的谋算,却令他脊背发寒。
若说一开始是那妖物影响了她,将她与书生捆绑在一起,而到后来,无论是甩掉书生,还是转嫁胎儿,或是笃信那是男胎,这种种巧合,会不会是她利用了那妖物呢?
陈小姐浅浅含笑,羸弱的凡人皮囊下,却仿佛藏着一只狰狞的巨怪。
魏宋垂首,抚摸着剑柄。他忽然想到初来扈郡的那天,在太守府,师尊也反问过那太守——“男人为何就不能有喜?”
师尊看出什么了吗?师尊当时在想什么呢?或是说,难道曾经有男人,为师尊生过孩子?
魏宋忽然拧住了眉,胸中莫名烦躁。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杀徒证道的师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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