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端来铜盆,秦致坤洗干净手,拿起一粒荔枝剥壳。
秦宛如喊道:“二姐……”
秦致坤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道:“勿要打扰她,许久没对弈手生了,技艺也差了不少,需好好磨磨。”
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秦宛如是看不明白的,她对琴棋书画一点兴趣都没有,家里也就秦二娘喜欢琢磨那些,其他的几个姑娘都不喜欢。
按说喜欢棋艺诗书的人性子也该沉静才对,秦二娘恰恰相反,叛逆又好强,还莽撞,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
这样的人若在现代比比皆是,但在这里却容易吃亏。
秦宛如动了心思,方才开出来的金手指“慧眼”倒适合她,至少能有效避开小人,护着她少吃些亏。
她在脑中将它提取出来,亲自剥开一枚荔枝送到秦二娘嘴边,说道:“二姐吃颗荔枝,吃了就能把爹打败了。”
这话把秦二娘纠结的眉头哄舒展了,她把那枚荔枝含进嘴里,满口甘甜,“噫,味道还不错。”
秦致坤也赞道:“个头看着虽小,味道却正,明日叫你阿娘再买些回来。”
秦宛如暗搓搓道:“可是爹你自己说的啊,不是我们嘴馋。”
秦致坤笑道:“是我馋嘴。”
一盘荔枝吃完,秦二娘被棋局困住还解不开,她不高兴道:“爹欺负人,这棋局是死局,女儿没法解。”
秦致坤捋胡子,“说你犯懒手生了还不承认,自个儿再下去琢磨琢磨。”
秦宛如:“二姐歇会儿,说不定换换思维就行了。”
秦二娘“嗯”了一声。
片刻后方氏进书房,把剩下的拿来给他们分食。
几人坐在一起闲话家常,有家里的琐碎,也有近两日的传闻。
秦致坤似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听说过些时日国公府的世子就要去大理寺上值了,前阵子还传他命不久矣,想来是假的。”
方氏:“人家是龙凤命,年纪轻轻的,哪能这么快就折损了。”
秦宛如口无遮拦道:“我若是他,就算是死了也得爬起来,这么大的家当,可够他挥霍好几辈子了,怎么都得把家业折腾完了才能躺着。”
方氏嫌弃道:“就你这出息!”
秦二娘也很赞同她的说法,接茬道:“是啊,人家的长姐是太后,天子是外甥,又是国公府的继承人,那家业可够得他造作了,况且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若是就这样躺着,那得多不甘心呀。”
几人就王简的家世八卦了好一阵子。
外头的秦大娘则没有妹妹们的轻松惬意,她站在屋檐下望天儿,忧心忡忡。
一来担心与贺亦岚交换的信物被暴露,二来则是担心贺亦岚与家里人闹矛盾捅出篓子。
秦家与贺家的门第差距实在太大,当时被秦宛如怂恿,她脑子一热应了。如今冷静下来细想,确实是她痴妄了。
不管贺亦岚是否真心,那样的门第于她来说都是空中楼阁,几乎算得上一步登天。
在她为贺亦岚发愁时,没隔两日王简也去了一趟诚意伯府。待他觉得身子大好,能走动不喘后,命瑶娘给他找一身外出的衣裳换上。
瑶娘皱眉道:“郎君身子还未大好,实在不宜出门。”
王简:“你看我已经能行动自如了,憋了这阵子委实厌烦,况且诚意伯府就在隔壁坊,路程也不远,一会儿就到。”
瑶娘还想说两句,被王简打断,“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多叫几个侍卫跟上。”
被他说服后,瑶娘只得找来一身深松绿圆领窄袖袍衫替他换上,穿到身上宽松不少,她边系玉带边发牢骚道:“郎君清减了许多,得找成衣铺裁两身合适的衣裳。”
王简:“养两天就好了。”
正好衣冠后,李南伺候着他出门,瑶娘还不放心,又命人去知会姚氏。
马车已在府门口等候,数名侍卫随行。
见他出来,家奴放下杌凳,王简由李南搀扶着上了马车。坐定后,马车缓缓向隔壁的青石坊驶去。
两家离得近,马车行了茶盏功夫就到。
当时诚意伯没在府里,窦氏听贺亦岚乳母焦氏来报,说国公府世子来访。她颇觉诧异,放下茶碗道:“王三郎不是病着的么,怎么到这儿来了?”
焦氏:“门房说他听闻二郎病了,特意过来瞧瞧。”
窦氏更诧异了,贺亦岚在家中闹矛盾的消息并未走漏出去,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两人面面相觑,焦氏道:“国公府世子毕竟是贵客,娘子万不能怠慢了,还是先请进府再说。”
窦氏扬手,焦氏道:“去吧。”
仆人领命下去请人。
家奴把王简主仆领到前院正厅,窦氏备下茶水接迎。
王简向她行了一礼,说道:“晚辈在府中听闻二郎病了,故来瞧瞧,不知夫人现下可方便?”
窦氏有几分尴尬,试探问:“三郎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王简抿嘴笑,敷衍道:“前两日无意间听到的。”又道,“二郎与我颇有交情,平日里也有几分照料,不知他近来可还安好?”
窦氏叹了口气,“不甚好。”
王简:“我能去看看他吗?”
窦氏做了个“请”的手势,命焦氏把主仆领到望春居。
当时贺亦岚还躺在床上装死,王简由焦氏请入寝卧,她正要出声时,王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朝她挥了挥手,焦氏无奈地退了出去。
贺亦岚是背对着他的,王简居高临下拿折扇戳了戳他的背脊,他一动不动。
王简继续戳,喊了一声:“贺二郎?”
贺亦岚还以为是兄长又来当说客,无精打采道:“大哥莫要白费……”
停顿片刻,似觉不对,不耐烦地翻过身,瞧见王简那张熟悉的脸,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脱口道:“王三郎?!”
王简斜睨他,啧啧道:“我听他们说你害了相思病日渐消瘦,都快不行了,看你这样子,也不像病入膏肓。”
贺亦岚没好气道:“你莫要说风凉话,我绝食抗议呢。”
王简鄙视不已,示意李南到门口守着,把闲杂人等支开,两人有话要说。
待李南出去后,王简自顾坐到桌旁,贺亦岚盘腿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王简道:“醒了好些日了,听说你病了,这才来看看。”
贺亦岚拍大腿,“当初我就跟李南说过,以你那刻薄的性子,不像是个短命鬼,阎王肯定不会收你的。”
王简“啪”地一声甩开折扇,“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你的口德了。”
贺亦岚不好意思地搔头,“你出事后我也曾去国公府看过,但太后有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出国公府,被拦了下来,后来才找李南探听你的情况。”
王简似笑非笑,“这么说来你倒还有几分良心,不至于见色忘友。”
贺亦岚摆手,“别提这茬了,你出事前我不是说过想娶秦家大娘吗,跪了一晚又病了一场,这会儿一天只吃一顿熬着,熬到他们什么时候松口为止。”
王简:“……”
贺亦岚晃了晃衣袖,发狠道:“我就不信待我瘦成皮包骨头他们还坐得住。”
王简:“……”
是个狠人!
他沉默了阵儿,才道:“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值吗?”
贺亦岚情绪激动道:“现在已经不是娶秦家大娘的问题了,现在是他们逼我娶沈家二娘,就是忠勇侯府的沈二娘。”
王简仔细回忆了会儿,“忠勇侯府不挺好的吗?”
贺亦岚不高兴道:“好什么好,好的话你王三郎去娶啊。”
王简:“……”
贺亦岚气愤道:“人活一口气,我就拿这口气儿吊着,吊到他们丧子,沈二娘成寡妇为止。”
王简憋了憋,总结道:“你这叫做喜丧。”
贺亦岚:“对,就是喜丧!”
见他倔强又任性的样子,王简嗤笑出声,贺亦岚不痛快道:“你笑什么?”
王简慢条斯理地摇折扇,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其他,“我笑你命好,我若敢像你这般,估计腿都被打断了。”
贺亦岚奚落道:“也是,像你这么听话的孙子,娶谁不是娶?”
他这般刻薄,王简倒也没有生气,因为他说的都是真话。
仔细想来,他王宴安二十年来从未干过忤逆卫国公的事,一次都没有。
不过贺亦岚的这种对抗方式实在令人不齿,一个大男人成日里躺着装死像什么话,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父母,不就是仗着疼宠为所欲为么?
王简是干不出来的,也不屑去干。
那时他从未想过,今日的贺亦岚就是明日的自己,而他对抗父辈的方式可比躺着装死厉害多了,直接杀兄弑父,血洗朝堂,遇神杀神,遇佛屠佛。
如果说他长姐王祯是宫斗高手,那他就是政斗牛人,姐弟俩简直是顶级人才!
贺亦岚委实勇气可嘉,打算跟父辈打一场持久战,要么是他们看着他吊着一口气搞一场喜丧,要么就依了他做一次主。
二选一。
王简并不赞同,却也没有阻止,毕竟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应该知道自己将要承担的责任。
两人又细说了许久王简才离开了望春居,主仆向窦氏告辞。
窦氏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王简落落大方道:“夫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窦氏迟疑了许久,才无奈道:“二郎可曾与你说过什么吗?”
王简默了默,坦白道:“他想自己做一次主。”
窦氏不痛快道:“这逆子,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
这毕竟是贺家的家事,王简只是外人,不好插手。
窦氏也觉自己失态了,做出送客的手势。
待主仆离开了,她才去了一趟望春居。
焦氏见她来了,无奈道:“还躺着呢,东西也不吃,就这么拖着,一日又一日,都瘦脱形了。”
穿成咸鱼大佬搞种田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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