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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217节

    经过了一天一夜,又服下了药物,他的身子已经没有烧得那么厉害了。一转头,就发现桑洱正坐在床旁,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他苏醒时,她也察觉到了,慢慢垂下眼。
    两厢对视了片刻,桑洱慢慢开了口:“裴渡,你当时是为了报仇,才来到泸曲的吧。从董邵离,到我……都是你的目标。为什么在最后,你放过了秦跃?”
    反正也在裴渡面前自爆了,这会儿再装失忆也没意义,还不如问一些她不得其解的问题。
    裴渡的眼眸深处,有什么闪烁了一下,嗫嚅道:“他是你哥哥。”
    “……”
    “我觉得,我如果杀了他,你会对我更失望,也不会再理我了。我不敢了。我想……想改好,给你看。”
    他一边说,一边渴望地伸出手来,似乎想碰一碰桑洱。但却被她躲开了手。
    桑洱别开头,站了起来,气息有点不稳:“你还是先老实躺着吧,等你清醒了再说。”
    裴渡确实很疲惫,秦跃那个法器,不知道是什么厉害东西,将他的力量都吸走了很多。桑洱掩门出去后,他很快又昏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朦胧间,裴渡感觉到旁边有人。
    却不是他熟悉的气息。
    他的眼皮一抖,倏地睁眼,本要下意识地坐起,却忽然感知到了危险,动作一僵。
    一柄银白的长剑,横在了裴渡的脖颈前,森寒的剑气,迫至空气中,甚至削掉了他的几缕头发。
    房间里不见桑洱。谢持风手执月落剑,直直地指着他的喉咙,望他的眼神冰冷刺骨,仿佛在看一只早该死去、却苟延残喘到今天的臭虫。
    第144章
    裴渡的瞳孔骤然压紧。
    冷刃齐齐切断的发丝,轻飘飘地落在了枕头上。在自卫的本能下,他下意识地就想屈腿。
    咽喉前的剑,纹丝不动,丝毫没有给他留出动作的空间,裴渡只得又忍住了这个动作。
    安静的房间里,气氛剑拔弩张,裴渡的眼底幽幽发亮,涌动着一些阴鸷和诡异的光。和谢持风对望片刻,他居然扯了扯嘴角,还有闲心扯别的话题:“好久不见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的。”
    真没想到,当年那个又脏又瘦,蹬着破草鞋,屡屡挑战他的容忍度的小乞丐,被他赶走后,居然能活得有模有样,还不知怎么的,走了狗屎运,抱上了昭阳宗的大腿。自此,乘着清风,扶摇直上。成为了修仙界里年少扬名的剑仙。
    出于嫉妒心与作恶欲,当年赶走他时,裴渡留了对方一条命。
    相比折磨肉体,诛心显然更符合裴渡的行事风格。他也的确这样做了——告诉谢持风,是秦桑栀指使他做的这些事,彻底打碎了谢持风的幻想。
    把小老虎剪碎,扔到谢持风身上时,那种压了对方一头、大获全胜的兴奋,比直接杀了谢持风,还要美味回甘一百倍。
    但是,如果他一早知道,一时的放过会给自己留下后患,那当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这小子,把后事处理得干干净净,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对方消失。
    裴渡的眼底精光微露,咧了咧嘴:“怎么了,你这是想报当年我送走你的仇?要杀了我吗?”
    谢持风没有被他引开话题,声音冰冷,字字清晰:“当年秦家失火、秦小姐出事,是不是你做的?你与秦小姐的父亲有仇,为了解恨,才故意接近她、报复她,对吗。”
    谢持风早就领教过这人有多恶劣。十年前,在渡口与秦桑栀重逢时,她身边已经没了裴渡这个跟屁虫。但是,在秦桑栀出事后,谢持风还是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了裴渡身上。
    昨晚,在秦跃和秦桑栀对峙时,谢持风其实已经听到了大部分对话。
    不过,他观察到,秦桑栀听了秦跃揭露的真相,反应依然很冷静。
    所以,谢持风半信半疑,觉得此事或许有隐情。即使极其厌恶裴渡,在那个关头,他还是先帮秦桑栀,把人带走了。
    但在刚才,谢持风正打算敲门时,指骨还没叩到门板,他就听见了秦桑栀的说话声。
    原来,这当中并无误会。
    秦跃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谢持风的唇抿成了一道冰冷克制的线条。
    这个姓裴的人,在秦桑栀身边待了四年。秦桑栀与他无冤无仇,连她养父做了什么都不清楚。而且,她对裴渡有多好,就连作为第三人的自己,也有目共睹。但是,共处了那么长时间,她也依然没有把裴渡的心捂热,依然死在了裴渡手中。
    十年前,他没能阻止这一切,没有挽救秦桑栀的性命。
    好在,现在也还不晚。
    这样一只阴沟里的臭虫,只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和祸害,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她身边。
    秦桑栀什么也不用知道,他会替她解决了这个麻烦。
    看到了谢持风赤裸裸的杀意,裴渡捏紧了拳头,压低嗓音,怒道:“你以为你在这里杀了我,不会被她发现吗?”
    “我既然打算杀你,就有把握可以处理好后事。”谢持风不为所动,态度冰冰冷冷的:“你知道,每天在溯回莲境里失踪的人有多少吗?况且,如今想杀你的人,又何止我一个?”
    裴渡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不想再继续和他废话了,谢持风手腕一动,剑风袭来。突然间,裴渡低喝道:“慢着!你杀了我,秦桑栀身体也会受影响!”
    谢持风动作一顿,剑尖收住,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裴渡咬了咬牙:“难道你不奇怪,为什么十年过去了,她的相貌反而变得更年轻了吗?”
    谢持风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暗光。
    他确实是疑惑的。但是,秦桑栀似乎不是很想提以前的事,他也不好逼问她。
    难道这也和裴渡有关?
    “那是因为她如今用着的身体是我……做的。”裴渡粗声粗气道:“如今,每隔一日,她还需要用我的血来护养身体。我确实是烂命一条,但难道你想让秦桑栀也一起出事?”
    一边说,裴渡一边摸上衣带。
    谢持风知道他素来诡计多端,目光一凛,袖下的左手,无声地凝起了一股灵力,戒备着。
    好在,裴渡忌惮着月落剑,倒是没有作怪,解松了外衣,就扯下了一侧衣服,露出了手肘弯折处上一点的位置。这个地方,平日动作再大也很难会被人看到,如今,赫然出现了几道笔直的刀痕,周围的肌肤上还有些淤青的指印,似乎曾有一只手大力地挤压过这里,让血出得更快。
    这段日子,桑洱喝的药里,便是加了这些东西。之前用的是伶舟的魔血,因伶舟有魔物血统,力量强大,放一点点就足矣。逃离行止山后,裴渡就自己上了。因为秦桑栀如今的身体,是从他的血肉里分离出来的,换成他,也是行得通的。
    不过,因为人魔的血统天堑,他须得放出更多的血,付出更多代价,才能够上之前的水准。
    魔修的各种歪门邪道、复活之术,谢持风早已有所耳闻,但他并未轻信裴渡:“你要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如何证明这些伤口和秦桑栀有关?”
    “我……”
    就在这时,屏风后传来了推门声,却没推开。
    谢持风进来时是锁了门的。
    门上窗纸浮现出了桑洱的身子轮廓,她似乎有点奇怪:“门怎么锁了?”
    屋中对峙着的两人,身子同样有点僵硬。
    裴渡眯眼,衡量了一下月落的出剑速度。他不知道,如果他开口叫一声“桑桑”,会不会一个字还没出来,就被月落剑切断脖子。
    他也不想试。这赌的可是他的命。
    而且,他现在这个模样,也需要休养。谢持风是一个能护着桑洱的人,留在这里,他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为今之计,就是先坐实自己刚才说的话。
    裴渡阴森森地剜了谢持风一眼,忽然开了口,答了桑洱:“桑桑,我在换衣服。”
    “哦,那你换吧。”
    桑洱转身就走,裴渡一下子拔高了声音:“对了!桑桑,这段时间,你身子不舒服,我不是每隔一天就会给你熬药调理么?之前囤积的仙丹药材都没了。这个地方应该有丹药房的吧?”
    桑洱似乎怔了怔,但并没有起疑:“我等一下问问吧。”
    门外静下来后,裴渡的眼珠子才慢慢一动,转向谢持风,道:“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可以把剑拿开了吧。”
    谢持风蹙起了眉。
    他本想进来确认完此事,就速战速决,解决了裴渡。没想过情况会这么复杂和棘手——秦桑栀如今,还需要裴渡活着,舍血帮她。
    纵然再不甘心,再想除掉这个祸患,他也必须悬崖勒马,为秦桑栀的安危让道,不然就是把报恩这件事本末倒置了。
    谢持风的眉梢一动,终于缓缓转腕,收回了手,月落剑也入了鞘。
    脖颈前的威胁终于撤走,裴渡藏起了眼底那抹森森的不忿之意,微微一笑:“这就对了,我们就先各退一步吧。一切都等她的身体好起来了,再解决别的事也不迟。”
    “各退一步?可我信不过你。”
    谢持风一说完,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身上前,一振衣袖。
    裴渡瞪眼,就势一滚,就感觉自己的金丹位置被一团灵力灌入,传来了蚂蚁啃噬般的麻意,渐渐地变成了一潭死水,他勃然大怒:“你!”
    ……
    谢持风知道,裴渡此人极为诡计多端。是那种只要没彻底弄死他,他就一定会寻到机会,卷土重来、百倍奉还的人。
    还有,虽然裴渡现在表现出一副对秦桑栀情深款款的模样,但谁又能保证他会不会突然变脸。
    暂不能杀,又不能放,更不能信任他、养虎为患,那就只能先将他拔了牙——暂时封闭灵窍。
    封闭灵窍的方法之一,是以一股比对方强悍许多的灵力压制对方的金丹。眼下。裴渡正好被秦跃的法器吸走了很多力量,正是弱势之时,要封闭他的灵窍倒不难。当然,这是有时效性的,过了七天,就要再拍一掌,继续加强。
    做完这一切后,谢持风才离开了房间,来到了客厅。
    厉家的仙府的结构特别,房间内部亦然。厅与房是连在一起的,桑洱听见脚步声,回头,微微松了口气,站了起来:“持风,你终于出现了,我刚才还在找你呢。”
    方才,桑洱洗漱完,出来时发现有人敲门,以为是来搜查的,紧张兮兮地到处找谢持风。却发现他不在,便以为他出去了。
    好在,那阵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就消失了。桑洱听不见声音,趴到门缝下,看见外头没人,才悄悄开了门,发现原来那是来送午膳的厉家弟子敲门。人都已经走了,午膳留在了外面。桑洱就赶紧端进来了。
    归休城民风粗犷,连食物也和走精致婉约风的南方相差甚远,宴客以大鱼大肉为主,分量很大,三个人吃,完全绰绰有余。但裴渡还在休息,就等会儿再给他送饭吧。
    谢持风坐下来,吃了几筷,忽然开了口:“我把裴渡的灵窍暂时封闭了。”
    桑洱的动作一顿:“嗯?”
    “秦小姐,当年我们在渡口见面时,我想告诉你却又来不及说的那件事,其实也与裴渡有关。”谢持风组织了一下语言,平铺直述道:“十二三岁时的我,并不是对你不告而别,是裴渡从中作梗,把我偷偷赶走了,交给了一个艄公。不仅如此,他还剪烂了你送给我的小老虎,并对我说,是你吩咐他把我送走的。后面我险些死在了那艘船上。”
    谢持风说的这些,桑洱早就知道了,甚至,她还亲身进入过梦魇里,感受过这段记忆的绝望。每逢回想起那狭窄的船舱里,被醉醺醺的艄公扇耳光、脱衣服的小谢持风,她心里就堵得慌。
    发现桑洱的表情有点心疼,谢持风声音一停,没有继续描述当年的细节。他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让秦桑栀怜惜他,只是为了提醒她,裴渡是个惯会撒谎又极度危险的人。
    谢持风认真地沉声说:“此人心胸狭隘,报复心强,非常危险。与他相处,一定要多加小心。”
    桑洱缓缓颔首,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持风,当年你受苦了。我明白你的顾虑。现在裴渡的灵窍被封了,也用不了武器,外面又都是厉家弟子,你可以放心。”
    谢持风对裴渡反感和戒备,是很正常的。她不能干涉。
    将心比心,谢持风算是很克制了,只是封了裴渡的灵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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