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羽、陆凡低议,楚若烟却始终咬唇不语,一双眸子紧紧注视着双方大军,没有片刻稍离。
丘羽担起心来,低声道:“楚大小姐,走罢!”
若是战起,只要己方大军露出败象,依这位楚大小姐的性子,就此纵马冲回去也说不定。
楚若烟却浑当没有听到,双眸似定住一般,不离远处的战场。
听不到两方的对答,却只见如火的夕阳之下,两军将士的身影渐渐变的稀薄,再隔一会儿,暮色渐拢,怕再也瞧不清楚。
如此情形,一场混战,势必难免!
楚若烟身形虽然不动,却觉一颗心已跳的疾速,握缰的掌心皆是冷汗。
如果,她猜错了,她当真要丢下父兄,丢下妖孽,前往延门关?
却也就在此时,突然间,听到苍辽一方战鼓声突变,由最初缓慢的咚咚声,变的疾速,竟是催促之意。
楚若烟心头突的一跳,低声道:“做什么?”
眼前的情形,苍辽大军只能拖一时是一时,等到天色全黑,或者才能有撤兵的良机,断没有主动出击的道理。
楚大小姐只能听出鼓中有催进之意,却分辩不出详细,丘羽在军中多年,却能听出其意,立刻道:“是元七爷的兵马!”
随着他的话落,但见敌军左翼突然乱起,似有小股兵马冲入其中,阵形顿时松动。
只是,五万大军的阵营,又岂是小股人马冲得动的?
楚若烟微微皱眉,还不曾说话,却听到鼓声又变,催进之意更强烈一些。
陆凡立刻道:“是右翼!那里可曾派去兵马?”
随着他的话落,但见叛军右翼也跟着一阵纷扰,短短片刻,却又归于沉寂。
楚若烟低声道:“这有何用?”
丘羽也大感不解,摇头道:“如此一来,只能激怒叛军罢了!”
话刚落下,却听鼓声再变,跟着,叛军左翼又跟着乱起,也是不过片刻就又结束。
楚若烟灵机一动,低声道:“丘羽,你说叛军打的是我苍辽兵马的旗号,那军服呢?”
丘羽应道:“也是我苍辽将士的服饰!”
楚若烟眸子一亮,低声道:“莫不是九哥要率人混入叛军之中?”
钰王带人混入叛军?
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楚若烟眸光灼灼,转而瞧向叛军主帅战车。
擒贼擒王,如今要想反败为胜,就只能故技重施,出其不意擒下叛军主帅!
只是,此刻两军混战未起,双方防范都极为严密,与之前黑岩大军的混战不同,又岂会如此容易?
眼看着苍辽左、右两翼轮番侵扰,叛军阵营虽有松动,居中的主力却并不稍动,只有两侧部分兵马向受扰处移动。
经这么一会儿,夕阳已全数沉落,整个平原被暮色拢罩,更令沙场陷入一片肃杀。
就在这个时候,但听叛军的战鼓声骤紧,阵形骤变,以中军为主力,当先向苍辽大军冲去。
纵然不懂征战,可是见此声势,楚若烟也感觉到凌利的杀机,不禁心头一紧,低声道:“他们要做什么?”
丘羽神色凝重,摇头道:“许是洞察到我军的用意罢!”
如此一来,苍辽大军除了拼死应战,再也做不了什么!
陆凡脸色微变,向楚若烟道:“楚大小姐,我们该走了!”
混战一起,以苍辽将士现在的状态,必败无疑,等到他们不能阻挡叛军大军,他们就是想走,怕也走不了了!
楚若烟自然知道他话中未竟之意,狠一狠心,咬唇点头道:“走罢!”调转马头,仍然转向西北。
与楚氏父子相处十年,她知道,楚远对自己虽然呵疼,却断不会在大战即发之际,还分出人手保护自己的女儿逃命,他既说要她前往延门关,必然是在这一战之后,延门关变的极为重要!
哪知道她刚刚提缰,却听陆凡一声低呼,跟着急声喊道:“快!快瞧!”
楚若烟随着他的呼声回头,纵目向战场上望去,但见在渐浓的暮色中,叛军之后,突然火光冲天,浓烟烈烈,很快就映红半边天际。
什么情况?
楚若烟心头突的一跳,又再调马转回,伸长脖子向那方张望,却瞧不清详细情形,不由急的跺脚,恨不得立刻纵马冲回,看个清楚。
而就是这一下,却见叛军阵营骤乱,已有大批兵马折身向火光冲起处冲回,余下的人迎上杀奔而来的苍辽大军,却已步步后退。
楚若烟大喜,低声念道:“这火起的是时候,但愿叛军就此退去!”
丘羽突然指着敌军右侧,大声道:“快看!”
楚若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火光映照下,三条矫捷的身影自乱军中跃起,如箭离弦,向叛军帅旗疾掠。而在三条身影之后,叛军之中却是一片不小的混乱,人影纵跃翻腾,竟无人分得出手来阻拦。
这里离那里甚远,虽有火光映照,却也只能隐约看到人影,可是楚若烟却不禁心头怦动,低声道:“是九哥!一定是九哥!”
另两个人,必然是三哥楚若帆和萧三郎盖玉啸了!
难道,今天他们要历史两度重演,再斩一回叛军的帅旗?
心念刚起,就听苍辽的鼓声再变,隆隆声中,众将士齐声呐喊,潮水一般向叛军席卷。
两军再次陷入混战,可是,却远远出于意外。一方是疲惫之师,另一方却后方生乱,此消彼长,两军竟一时胶着,难分胜败。
楚若烟双手握拳,极尽目力,但见叛军右翼,那三条人影一时落入混战,一时又再掠起,虽缓慢却不停的向叛军帅旗接近,心中说不出的紧张。
而只是短短片刻,苍辽军中鼓声再变,大军阵形骤变,不以中军迎击,却以两翼包抄,竟似要将叛军围困。
怎么可能?
楚若烟瞠目。
叛军人马,与苍辽大军同样五万,又如何以五万围困五万?
心念刚起,却见苍辽中军骤分,元帅战车疾驰而出,竟然当先向叛军杀去。
这是做什么?
楚若烟大吃一惊,失声道:“丘羽,我爹要做什么?”
两国之争,所谓王不见王,两军之战,便是帅不见帅,此刻楚远身为一军主帅,竟然当先直冲,岂不是犯了兵家大忌?
丘羽也瞧的惊心动魄,摇头道:“小人跟在将军麾下数年,从不曾见过如此的打法!”
陆凡凝目注视,猜测道:“莫不是为了吸引叛军兵力,给钰王殿下以可趁之机?”
不知道!
楚若烟轻轻摇头,还不曾说话,就听苍辽大军发出阵阵呼喊,声音隆隆,竟将厮杀之声压下,却并不能听清喊的什么。
楚若烟皱眉,向丘、陆二人问道:“喊什么?”
丘羽摇头,极目遥视,突然道:“看啊,叛军主帅在退!”
被他一说,楚若烟凝目望去,竟然当真看到叛军帅旗在缓缓后移,不禁大喜叫道:“我们胜了!”
一军主帅,是一军的灵魂,主帅若退,士气必失,如此一来,苍辽大军立刻占据上风。
陆凡却摇头道:“不是,只是暂避锋芒罢了!”
果然,叛军帅旗后移不过片刻,便又凝住不动,战鼓声疾催,中军主力向楚远的战车迎去,两军再呈胶着状态。而攻向叛军帅旗的三人,在大军的席卷之下,也已找不到人影。
成败,又再难分!
陆凡咬一咬牙,向楚若烟道:“楚大小姐,我们纵回去,也做不了什么,还是走罢!”
是啊,他们这十几个人纵然杀回,也不过落一个与楚远、耶律辰等人同生共死,而延门关,或者还有可为!
楚若烟咬唇,向那大战中的两军再望去一眼,狠狠咬牙,点头道:“走!”调转马头,望着西北方向疾驰。
百余里路程,若是大军行军,粮草辎重难行,纵是疾赶,也总要一日半的路程。而楚若烟等人所骑,都是耶律元迅所选的良驹,这一纵马疾驰,骤忽间便是数里,暗算路程,到四更时分便可赶入山中。
身后的战鼓声、厮杀声越来越弱,已无法去判断两军的胜败。楚若烟紧紧咬唇,挥鞭疾催,脑中却迅速猜测如今延门关的情形。
黑岩军破关,贝氏兄弟下落不明,延门关上数千苍辽守关将士也不知多少伤亡,如今是流落在何处?而黑岩军夺关之后,五万大军入侵苍辽腹地,如今关上不知可留有人马?若是有,有多少?
若黑岩军当真留有兵马驻守延门关,自己这区区十几人,又如何夺关?
楚若烟微微闭目,脑中闪过当初西北战起时,耶律辰与明彦恩几人议战时所见的延门关一带地形图,心中微微一定。
延门关一带山势复杂,还在阳谷关之上,自己这方虽然人少,可是却胜在都是高手,不能力敌,或可智取!
心中盘算,回头唤道:“丘羽……”
话刚出口,却听丘羽失声呼道:“小心!”呼声出口,身形随之而动,疾掠而起,向她扑来。
楚若烟听他疾喊,来不及回头去瞧,本能的身子向后疾仰,整个人躺倒在马鞍上,与此同时,但听呼的一声,一支铁鞭已贴着她的面颊掠过,带起的疾风刮的她脸皮生疼。
这个时候,丘羽已疾扑而至,一掌向她马前击去,厉声喝道:“哪来的小贼?胆敢偷袭!”
第841章 不能力敌可以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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