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PO18文学
首页招魂 招魂 第61节

招魂 第61节

    “进去。”
    徐鹤雪轻抬下颌。
    青年呆滞着一张脸,推开库房的大门,双腿发软地挪动步子,走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也没有点灯,但青年忽觉自己身后有灯影照来,他不敢回头,只僵直着身体,指向前面的柜门,“在那里面。”
    既是存放算盘的地方,所用的锁自然更为精巧,倪素看见飞浮的莹尘,而青年脸色无异,像是根本没有察觉。
    倪素垂下眼帘,看着地上浅淡莹白的影子,静听着那把锁被打开的声音,有种人力所不能及的轻易。
    可她知道,他的这分轻易,其实一点也不轻易。
    青年只以为横在自己颈间的剑刃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他便更怕得厉害,双腿不住地打颤,俯身去柜中取算盘的动作便更加小心翼翼。
    “这,这便是从前的式样。”
    青年从中取出来一把算盘,的确算得上陈旧,算盘的框与梁都已松动,其中串着的算珠平滑发亮,一看便是年深日久触摸过的。
    徐鹤雪轻瞥一眼,却没接,他一双眸子轻垂,隔着帷帽审视着此人,“你若聪明,便该明白,今夜之事,你最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毕竟,若无你,我们也找不到此处。”
    “我记下了,都记下了!”
    青年如何敢将此事说与人听?这一番话无疑是在警告他,即便他将这些事说给管事听,他也终究是为此二人领路的,莫说那金玉算盘,只怕管事还要拉他去见官。
    察觉到抵在颈间的剑刃轻移,青年额边的汗珠淌下来,他正欲偷偷地松一口气,却不想徐鹤雪手腕一转,剑柄重击在他的后颈。
    青年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徐鹤雪及时接住将要落地的算盘,随即握着松动的木框,将其拆散一边,从中取出一颗算珠来。
    倪素的视线从那昏迷的青年身上挪到徐鹤雪的手上,她走近了些,在灯下细细打量他手中的算珠。
    平滑发亮,一看便是用久了的,其上的字痕已浅,却依稀能辨出是“满裕”二字。
    “和那颗是一样的。”
    倪素说。
    徐鹤雪瘦削而有力的手指捏着那颗算珠,半晌出声:“不对。”
    “什么不对?”
    倪素一头雾水,“这木料,玉环,还有字痕明明都一模一样。”
    徐鹤雪却看向倒在那边不省人事的青年,“记得他说过的话么?满裕只换过一次算珠的样式,是因为从前的算珠重,所以才会更换。”
    倪素点点头。
    “这颗,与我们在那老仆家中的那颗虽外表一致,但轻重却并不一样。”
    徐鹤雪说。
    “轻重不一样?”
    倪素讶然,随即从他手中接来算珠掂了掂,但她却没察觉到什么不一样,因为在那老仆家中时,她并未在意过重量这一细节。
    徐鹤雪从她手中取回算珠,指节屈起,一用力道,手背青筋的线条与筋骨的凌厉越发清晰。
    算珠碎裂,显露玉环之下的铁片。
    交子铺做的是兑铁钱的营生,满裕的东家在算盘上镶金嵌玉,又如何能会缺得了铸铁钱的这样东西?
    “原来,这便是它要重一些的原因。”
    倪素从他掌心捏起那薄薄的铁片,恍然,“所以,那老仆的算珠,是假的。”
    “也就是说,那老仆背后之人很有可能是故意留下这样东西,他们害吴岱,便是要让夤夜司注意到满裕钱庄?”
    从杜琮的账册开始,这一桩桩的事,千丝万缕竟都归于一个满裕钱庄。
    “还有一种可能。”
    徐鹤雪提起桌角的灯盏,“也许吴岱,根本不是为人所害。”
    “而是他自己布的局,是吴岱,想让夤夜司的人,清查满裕钱庄。”
    癫症是真,算珠是假,若吴岱果真对自己如此心狠,那必然是他已走入死局,却仍希冀借事翻身,或者,拖人下水。
    “这……怎么可能?”
    倪素愕然,她正欲再问,却见徐鹤雪倏尔转头,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似的,立即对她道:“有人入楼。”
    话音才落,倪素抬眼便见库房门外的栏杆上照出一片淡光,随即便是一道带着火气的声音,“阿平去哪儿了?怎么没在?我这几日在夤夜司中,他便是如此打扫的?上回摔了我的东西,让他多做些事,他便如此不上心么?”
    “管事您别生气,他应当是方便去了,等他回来了,您再说他。”另一道谄媚的声音响起。
    上楼的动静不小,徐鹤雪只听“管事”二字,便知是那个被带去夤夜司中讯问的管事回来了。
    “倪素,先躲起来。”
    徐鹤雪轻声嘱咐。
    倪素点点头,望了望四周,看准墙角另一个宽敞的柜子,她便干脆提起裙摆,将自己藏到里面,“那他呢?”
    徐鹤雪看向那名唤阿平的青年,先走到她的面前,俯身时帷帽的轻纱拂动,露出他苍白的下颌,“你在里面,会怕吗?”
    倪素抱着双膝,摇头,催促他,“你快关上。”
    徐鹤雪将柜门合上,他的视线低垂,双指一动,莹尘裹附着残损的铜锁,落到他手中,外面人上楼的声音越发清晰,而他却不紧不慢地将暂被莹尘复原的铜锁扣上锁着算盘的柜门,随即身化淡雾,带着那昏迷的青年悄无声息地出去。
    库房的门骤然合上,被倪素放在地上的铜锁完好地挂在铜扣上。
    “库房他们也搜查过了?”
    管事提着衣摆上了三楼,这些天在夤夜司中他又惊又俱,难掩疲态。
    “是,他们带着您的钥匙,里里外外都搜过了。”
    跟着他上楼的中年男人回道,“算盘也都给他们瞧了。”
    “都是那算珠惹的,这可真是无妄之灾!我得瞧瞧去!”管事不敢说夤夜司一句坏话,只能窝火地叫嚷一声,又将钥匙递给他,令其前去开库房门。
    那人忙称是,接了钥匙前去开门。
    徐鹤雪将人丢在了后院的僻静处,又很快回来,隐去身形,跟在此二人身后。
    “库房除夤夜司的人来查过以外,您不在,便没有人进去过,您这才从夤夜司出来,怎么这便要来清点?”
    那人一边推门,一边问道。
    “谁让咱们掌柜给人害了呢?他生前待我待你难道不好?”管事走进库房,扶灯往前,将桌案上的烛台也点燃。
    “掌柜待咱们自然是好的。”
    那中年男人点点头,“可他却这么稀里糊涂地就没了。”
    “是啊……”管事一边清点着库房中存放的铁钱,一边叹气,“按理说,这库房的钥匙是只能掌柜管的,可元宵那夜,他却将钥匙交给了我,我问他是否还要再回代州见东家,他说不是,我也纳闷,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再出远门的样子,身上包袱也没有,我只见他好像揣了一本什么书到怀里……”
    “以往掌柜回代州也没将钥匙给您啊,说不得是他打算自个儿退下去,想先让您试着管库房呢。”
    中年男人这番话说得管事心内舒服,在夤夜司中几日萦心的恐惧也削减了些,他摆了摆手,“可别胡说。”
    柜中漆黑一片,倪素只能听见外面这两人说话的声音,一道步履声临近,倪素心中打鼓,她抱着双膝的手紧紧地抓住衣摆。
    “管事,这边的柜门和箱子我也给您打开,方便您查。”那人讨好一笑,说着手便摸上柜子的铜扣。
    倪素屏住呼吸。
    一道细长的光线漏来,她看见外面那人粗粝发黑的手指。
    她心内一紧,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觉清风拂面,吹动她耳畔浅发,极其昏暗的柜中似乎逼仄了些,倪素转过脸,对上一双眼睛。
    这样近的距离,倪素发现他双眼皮的褶痕都是漂亮的。
    徐鹤雪已摘了帷帽,将灯盏放于膝旁,暖黄的光充斥于她眼前。
    外面的人忽然呼痛一声,着急忙慌地抽出被沉重柜门夹住的手指。
    这一幕太滑稽,倪素险些忍不住笑,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捂住她的嘴,她眨动一下眼睛,却嗅到清淡的血腥气。
    不知不觉,他衣袖的边缘已被血液浸湿,细腻如玉的腕骨上剐伤狰狞,血珠坠在他腕底,将落不落。
    “行了,你瞧瞧你能做成什么事?那柜子本是存放杂物的,哪里能放铁钱?放算盘的也锁着呢!”
    外面是那管事没好气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柜门外的中年男人赔笑的漂亮话儿。
    徐鹤雪静默地听着外面两人说话,正欲松手,却不防被她握住手指,如此温热的温度紧贴,令他一颤。
    指腹几乎还残留她脸颊的触感,因为她忽然的举动,他不禁蜷握掌心,侧过脸来看她。
    她没有摘帷帽,此刻挑起一边的轻纱,烛火照亮她半张白皙的面容,乌黑明亮的眼睛,红润的唇。
    一绺细发落在她颊边。
    徐鹤雪意识到她在审视他的剐伤,立即要抽回手,不欲再让她细看,可她的手指紧紧地勾住他的手指。
    心跳,是血肉之躯才会有的。
    而他没有。
    倪素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审视这道施加在他身上的惩罚,像是白雪沾污的证据。
    若是人的外伤,她有的是办法令它愈合,可偏偏,它不是。
    她轻吹的气,如风拂过他的手腕,徐鹤雪发出极轻微短促的气声,几乎心神俱颤。
    第54章 踏莎行(五)
    出了满裕钱庄, 绵软的春雨落来,在倪素的鬓发间点缀晶莹细小的水珠,“徐子凌, 你看看你自己,你已经这副模样了, 一定要在此时去找蒋御史吗?”
    无纸伞遮挡,倪素与面前这个衣袖沾血,面容苍白的年轻男人相对而立, 雨水冲淡他袖子边滴下去的血珠,他唇色淡薄, “你可有听到那管事说的话?掌柜胡栗元宵当夜出去时, 身上带了一样东西。”
    “……一本书?”
    倪素想起来。
    徐鹤雪“嗯”了一声, “此前我忽略了一件事, 杜琮的账册虽记录了他的银钱往来,但账册中的官员,无论是底下的, 还是上面的,都不具名。”
    “可那些钱,是借满裕钱庄从各地流转而来, 满裕不可能没有一本暗账。”


同类推荐: 【高H】当众强暴双性师尊后入海折柳枝(仙侠短篇,NP,BE)全世界的动物都爱我[直播]修仙文女配逆袭录捡来的反派大龙是恋爱脑神豪系统逼我花钱修仙与男主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