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后没多久。”苍梧眸底飞快地划过一抹黯然。
    阿墨又陷入了沉默。
    他的身体大部分已经出了水面，现在众人可以看见，他们原本上的那座小岛，只是阿墨巨大龟壳的一部分。
    而他们站在他的背上，更似几粒砂砾，微弱渺小。
    “阿墨，我想去一趟魔主冢。”苍梧先开口，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阿墨顿了一下，才用那无比厚重的嗓音开口：“……那里已经变了样子了。”
    苍梧眸光坚定：“那里有我必须要取回来的东西。”
    她虽然站在阿墨的背上，可阿墨似乎是看到了她的神情，微微一叹，滑动四肢，幽幽地往前面驶去。
    “我只能送你到中心海，再靠近，有结界，我进不去。”
    他的语调一如他的声音一般平稳，没有起伏。
    众人站在他的背上，就像是站在平地上一样，除了耳边呼啸的海风和卷起的海浪时刻提醒他们还在黑海之外，并没有遇到半分的凶险。
    阿墨的体型虽大，可是速度却不慢。
    游了大概三个时辰，便到了次外海域。
    “再前面的海底下，还有一条巨龙，不过这个季节它一般不会出来。等天亮了，我们再走。”
    阿墨厚重的声音再次滚动起来，众人躲进了他龟背上可以藏身的山洞里。
    “想不到传说中的青墨玄武，居然真的存在。”一坐下来，连离遇也忍不住感慨。
    “听你们的聊天，他曾和你还有东扶交好过？”
    “当年还在滨海的时候吧。”苍梧垂着眼睑，让人看不透她的神情。
    “哎，总算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不然从外海到中心海域，咱们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时间。”其他几位殿使也纷纷讨论着此次奇遇。
    “青墨玄武是上古四大神兽之一，如果他真的存在，那么其他三只神兽……”
    “前面海域那条龙是另一只神兽。”
    浑厚的声音，像是透过山洞的石壁传来，又像是透过地面传来，让众人为之一振。
    肖乐闻言，却是一喜，看着脚下的地面，兴奋地道：“那既然他也是上古神兽，我们是不是可以求他帮我们进入中心海域？”
    青墨没有接话。
    离遇倒是给了他一个爆栗：“若是他真那么好说话，我们又为什么要等到天亮再走？”
    肖乐捂着脑袋，一脸委屈。
    “不过不管那位脾气好不好，咱们还是不要主动去招惹为好，尽快拿到东西，然后回去。”苍梧打断众人的议论，淡淡开口。
    林开松看向她，脸色阴沉。
    “明明早知道有方法快点过来，还要忽悠故意吓唬我们。”他不满地小声嘟囔，显然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帝无辞扫了他一眼，一股寒意在山洞中蔓延开来，连同他脚下的地面都结了一层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一惊。
    一是被他忽然动怒吓了一跳，二是他的力量，似乎比以往又强了不少。
    就连苍梧也微微愣了一下。
    “我们现在在黑海，九王爷何必浪费灵气……”
    帝无辞冷笑：“我本就无意带上这些无用之人，是你们强塞进来的。”
    离遇被他打断话，脸色有些僵硬。
    但他所说的确是事实。
    人族掌握了另外两族的许多秘密，可是对于魔族境内的魔主冢却始终没有过了解。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以亲眼一见，自然不会放过。
    虽说是为了保险起见，却也有私心。
    苍梧和帝无辞都是聪明人，他们的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们。
    只是离遇也没想到帝无辞会当众这么直接的戳穿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管好你的人。”帝无辞丢下一句话，便揽着苍梧往帐篷内走去。
    两人的身影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众人便立即炸开了。
    “长老，我们为他们卖命，他们怎么能这样？！”
    刚吃了瘪，林开松又跳了起来发难。
    这种时候，离遇自然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他还不老实，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训斥：“不想死就闭上你的嘴！你这个样子，哪有四方殿殿使的样子？！”
    林开松眼睛气得通红，哼了一声，气冲冲地冲到一旁的洞壁旁，狠狠踹了一脚。
    “我劝你客气点。”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苍梧已经站在了帐篷外面，目光冰冷地盯着林开松。
    林开松一口气憋在喉间，抬起地脚踹出去不是，放下也不是。
    最后恶毒地剜了苍梧一眼，直接往地上一坐，不理会任何人的劝说。
    见到他这样，苍梧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起来。
    转身回到帐篷内，她用意念向青墨传话。
    “他们好像有些暴躁。”她眉头紧锁，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人族的意志力本来就是三族中最薄弱的。黑海之中没有灵气的供应和滋养，他们会如此，很正常。”
    青墨浑厚的声音传入帐篷之中，一道虚幻的身影缓缓出现。
    那身影由模糊慢慢清晰。
    一个墨色长发，穿着玄色深衣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二人眼前。
    “一开始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在这里，所以让他们跟了过来，等到了中心海域，你带着他们回去吧。”
    “……只怕他们不会走。”帝无辞缓缓说道，“魔主冢有秘密的事，应该也是桑曦告诉你的吧？”
    他说着，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苍梧。
    对上他深邃内敛的眸子，苍梧感到自己的心思都被看透了。
    “若是可以，我也不想你牵扯进来。”苍梧小声道。
    帝无辞深深看着苍梧，然后转向青墨问道：“有什么办法缓解他们狂躁的症状吗？”
    “他们身上带着的复灵丹便能够缓解。”青墨说道。
    “原本他们是在有序服用的，如今因为你的帮助，我们省了很多路程，他们便有些忘记这地方越往深处灵气越稀薄。即便不动用灵力，光是维持平常的活动都要费不少心神，如果不提醒他们服用复灵丹……”
    苍梧说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帝无辞立即伸手，把她眉头抚平。
    青墨看着这一切，忽然道：“他是太子的胞弟吗？”
    帝无辞的手一僵，危险地看向青墨。
    苍梧轻咳一声，把他的手拉开，尴尬道：“是，不过东扶母系的血脉只传长子，他的血脉只有龙族皇室本族的。”
    青墨点了点头：“他的命，比太子富贵。”
    “此话怎讲？”苍梧好奇。
    青墨深深地看向帝无辞，迎上他不善的眼神，慢慢开口：“他身上的那个宝物，便是他改天换命的变数。”
    苍梧一愣，立即望向帝无辞。
    “你指的冥笑？”她说着，朝帝无辞眨了眨眼。
    帝无辞剑眉一拢，无奈地将鼎取出。
    “此物说来也与我们同源，是当初大帝锻造器物时所用的方鼎。他的来历，比我们还要久远。具体是如何，我便不得而知了。”
    青墨用一股青色的灵力托住黑鼎，目光平和地注视着。
    帝无辞微微冷笑：“他曾助我称霸一方大陆。”
    青墨扫了他一眼，叹息着缓缓摇头，然后把鼎交给苍梧：“你要好生守护着这个东西，还有……”
    他说着一顿，眼神扫过苍梧的手指。
    苍梧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戒指，眸光微闪，点了点头：“这东西可是我拿命养出来的。”
    “自古器灵便比兽灵珍贵，也更为娇弱。若有一日你要放弃它了，它也许会永世不肯再现世。”
    青墨的目光始终盯着那枚戒指。
    苍梧心头微动，总觉得他这目光中似乎包含了极为复杂的情愫。
    “叔叔，主人是不会抛弃令月的！”
    令月不知为何，忽然从戒指之中钻了出来，一缕轻飘飘的烟雾形态，两条虚幻的手臂紧紧抱住苍梧的脖子，倔强地跟青墨强调。
    看到她，青墨眼神一动，似乎有什么情绪在他脸上飞快闪过。
    “我信她。”他淡然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平稳。
    看到苍梧的器灵跑了出来，帝无辞的视线又落在了她手中的鼎上。
    自从上次大战之后，冥笑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每次他长眠之后醒来，都会性情大变。
    这一次醒来，他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沉默。
    而且他有一种预感：他还会更加沉默，甚至是再一次陷入沉睡。
    “主人，令月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先回去了哦！”
    令月说完，就化作一缕白烟钻进了戒指里。
    就像是她出来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对苍梧的忠心和信任一般。
    苍梧看着她自顾自地跑出来，又马上消失在眼前，有些怔愣。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你先去看看那些人。”
    青墨开口，将她拉回神。
    苍梧点了点头，再一次走出帐篷。
    帝无辞却没有起身，而是坐正了身子，看向青墨。
    “说吧，你想问什么。”青墨挥手，身后出现了一把椅子，他缓缓坐下，动作沉稳优雅。
    “他怎么了？”
    帝无辞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应该是要觉醒了。”
    青墨视线微垂，青色的竖瞳里，满是冷血动物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