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骏强的电脑屏幕上一切如常，但作为玩家的汤然诺，感知属性极高，洞察力远超常人，看到了一些细节。
    字符，一行行颜色几乎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字符乱码，从屏幕上方不断滑下，
    隐匿在正常的网页当中，
    如同一场轻薄到无人能够发现的如丝细雨。
    这些字符乱码，将各国文字与数字、符号，统统揉碎了掺在一起，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遥望，都足以让人头晕脑胀，眼前出现幻觉，耳边出现幻听，连皮肤都莫名其妙地产生阵阵瘙痒。
    感知能力过人的汤然诺更是如此，她猛地打了一个寒战，立刻扭开头颅，拽过桌子旁边的垃圾桶来，朝着桶里面使劲干呕。
    “呕...呃，咳咳咳咳。”
    她低头咳嗽干呕的样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李昂正面迎上了吃瓜群众的好奇眼神，胖大手掌一拍桌子，沉声喝道：“瞅啥呢？没见过未婚先孕的啊？
    再看？头发必须给你薅掉，必须打你脸。”
    他现在顶着的这幅外表相当社会，很有威慑力，扫视之下，周围群众立刻挪开了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咳咳咳。”
    汤然诺双眼有些泛红地抬起头来，没有计较李昂的胡扯，阴郁着脸，一言不发。
    她其实挺想知道为什么李昂没有中招，
    还特意将画面放大，蛊惑她去仔细观看，莫不是想要害她。
    早知道认知偏差诅咒的作用方式多种多样，
    施术者可以通过一句话，一张图片，一段音乐，一段视频，一篇文章，乃至一种气味，进行施咒，
    只要受术者触碰到了诅咒的相关媒介，其心理就会发生平稳而不易察觉的变化。
    专业的施术者，甚至可以通过在报纸的某篇文章里，加入一个混乱无序的单词，就能够对人群进行大规模的认知偏差改造。
    按照论坛上的说法，这种诅咒最早出现于黑暗中世纪，
    教廷声称一些女巫会利用认知偏差诅咒，蛊惑民众，将其改造得失去自主意识，成为女巫的忠诚走狗，为之效力。
    强大的认知偏差诅咒，甚至可以引起大脑皮层功能和结构的异常，使受术者产生永久、半永久的认知障碍。
    简而言之，就是神秘学版本的强力催眠术。
    这玩意儿听上去很强力，感知能力越强的人越容易中招，
    但理智值越高，从认知偏差中恢复过来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汤然诺之前也在论坛的【黑市置换】版面，看到过相关道具的出售信息。
    那是一件一次性使用的消耗型卷轴，名为【假装浣熊的一天】，品质为【精良】级，
    其特效是将一名所有基础属性均低于6点的普通人，在24小时之内，变为认知层面的浣熊。
    释放卷轴后，受术者自身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但在其他人眼中，他就变成了一只体长50厘米的北美浣熊。
    他做出的一切动作，都会被认为是浣熊的举动，
    他说的一切话语，都会被认为是浣熊的单调叫声，
    就算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我是人”的句子，也会被认为是一只会写字的古怪浣熊。
    直接作用于大脑与意识的认知偏差诅咒，哪怕对于玩家而言也是极为恐怖的，
    毕竟谁也不希望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他人眼中变成了一只会说人话的巨型甲虫。
    李昂看着面色阴郁的汤然诺，笑眯眯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
    汤然诺没有回答好，或者不好，只是快速地从小挎包里拿出一面西方风格的金质圆形化妆镜，对着自己的脸庞来回照了一下，确认无恙之后，才将镜子放了下来。
    这面化妆镜，来自于她之前所执行过的一项以幽深古堡魑魅事件为背景的剧本任务，
    其特效是检测玩家的自我意识，确认自己没有受到心智或者灵魂上的干扰、影响甚至是替换。
    李昂看到汤然诺的动作，意义不明地笑了笑，“你没有受到认知偏移诅咒的影响，对不对。”
    尽管汤然诺不想看到对方那张臃肿的、满是横肉的凶狠脸庞，
    但看在两人需要通力合作执行任务的份上，还是回答道：“没有。”
    她顿了一下，看了眼风淡云轻的李昂，没有问对方的情况——其实李昂刚才也受到了那些乱码字符的认知冲击干扰，
    但他的理智值，早就在生物母版的冲击下，提升了不少，
    短暂的难受过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可以平静地扫视那些带有认知偏差诅咒能力的乱码字符。
    “现在，我们知道这个诅咒，是利用植入在github平台anti-996license项目页面的隐性乱码字符，来对夏骏强进行的袭击。”
    李昂手指捏着金属勺子，在咖啡杯内轻轻摇晃，平静而沉稳地说道：“我们作为玩家是能够幸免于难，然而作为程序猿的夏骏强只是区区普通人。
    几乎没什么可能，与诅咒进行抗衡。
    现在的问题在于，诅咒到底是针对整个项目页面，还是针对夏骏强一个人。”
    李昂将勺子放下，拿过平板电脑，在上面输入网址，跳转至github平台的anti-996license项目页面。
    所谓anti-996license，全称是“反996开源许可证”。
    github是一个开源的代码数据库，里面的大部分代码都是由程序猿自己编写上传，并对世界各地的其他程序猿公开共享。
    全世界的程序猿都要从里面搬运代码（自己一段一段编写，费时费力不说还容易出错），
    而开源许可证，是一种具有法律性质的合同，目的在于规范受著作权保护的软件的使用或者分发行为，
    也就是说，程序猿编写好一段代码，并在代码后面加上开源许可证相关内容，
    那么这段代码就受到法律保护，使用者不得违反许可证上的规定。
    对于anti-996license而言，也就是那些实施996工作制的公司，将永远无法使用标注有anti-996license的代码。
    该项目一旦传播扩散，实施996工作制的公司将在在互联网软件业务上举步维艰——公司的互联网业务，将无法使用现成的代码，必须让手下码农自己打代码。
    开发成本与开发周期，会翻个数倍。
    将anti-996license项目，誉为程序猿们们对抗资本家剥削的无产阶级运动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