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我倒觉得，你父皇他不一定没有看出来，他只是没有想到那些大臣们的贪心远超过他的想象，更没有想到那些大臣们的胆子那么大。
    而且你父皇本来就不算贤明。
    给你举个例子吧。
    张皇后的弟弟你知道吧，就是你名义上的舅舅，他们两个是个什么德行，应该是众所皆知的事，我不相信你父皇会不清楚，可是他有对他们动手吗，便是一个普通贤臣还有大义灭亲举措呢，可是他呢？
    光这一点，他便不足以称贤。
    江南年年减税，你以为他不知道江南富足吗，江南富足是自宋以来就众所皆知的事情，你父皇他再傻，也不至于傻到这点都不知道。
    商人有钱这种事更是自古以来众所皆知的事，你父皇一样不可能傻到连这点都不知道，可是他却依旧年年给江南减税免税，真正贫苦的西北却是几乎一年都没有减过。
    你以为是为什么？”
    乔木此时的目的就是彻底打碎朱厚照仅存的幻想，让他认清现实的残酷，以及他父皇形象的崩塌。
    “为……为什么？”
    朱厚照其实已经想到了些可能性，只是他不敢说，也不愿意说。
    乔木透过仿生机器人看了他一眼，嘴角略微上扯，讽刺的笑道：
    “你可知朝中大臣有多少出自江南，有多少出自东南，又有多少出自西北，出自于岭南之类的地方？
    朝中百官，南北八二分成。
    江南的官员更是过半，而且还都占据高位，朝堂之上的那几位阁老大臣，有哪个不是出生江南呢。
    西北官员不但地位低，而且人数还少，几乎都没有什么话语权。
    江南官员们联合起来。
    几乎能够撼动朝纲。
    他们共同说一个人的坏话，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个人就会变得臭名昭著，甚至遗臭万年，但如果他们共同说一个人的好话，即便他可能没甚能力，也会成为大儒贤人。
    他们的话语权。
    可比你父皇他大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父皇他可不想因为点小事被别人说坏话。
    所以只能继续熬着呗。
    反正回头烂摊子是给你。
    他的好名声是保住了。”
    朱厚照再次沉默，虽然他很想否认，但是他却不知从哪里开始否认，因为他师傅说的，都是真的。
    不说朝堂之上官员的籍贯。
    就说他东宫这边的讲习和太傅等人，共计十六人，其中有十二位的籍贯都是江南，三位来自东南曲阜，只有一位出自于陇西的李家。
    由点及面，不用调查他也知道朝堂之上的江南官员数绝对不少。
    过半，可能都算客气。
    就这还是因为他们南北分榜。
    否则情况可能会更惨淡。
    虽然理论上来讲，南北分榜造就出来的南北官员数量应该是大抵一致的，但是实际上，朝堂上的高官位置早就已经被南方官员占据大半，没有上官提拔，那些西北出生的进士不但授官艰难，升官也难。
    长此以往，南方有身份有背景并且上面有人的官员自然是步步拔高，迅速入京升官，北方没什么背景的，可能十几二十年之后还窝在哪个县城里面当县令，如此几代之后，即便南北分榜，那也无法抑制南北官员在朝堂上话语权的倾斜。
    “师傅，如果我当皇帝的话，你能来帮我吗，我想要改变这局势。
    我，我担心我一个人不行。”
    沉默了好一会后，朱厚照终于紧握拳头，在自己内心深处定下了一个决心，想要改变局面的决心。
    “我不是一直都在帮你吗？
    先前我一直在考验你，而如今你总算下定决心想要改变，那为师也就跟你说实话，为师是钱太皇太后派来的，这些年来，钱太皇太后一直遵循英宗遗旨暗地发展势力。
    想要辅佐大明出一位武帝。
    重新恢复文武制衡的局面。
    你父皇和你祖父都不行，他们都从小受文官的教育，基本废了。
    只有你不同，你向来叛逆。
    甚至于不怎么爱学习。
    而想打破如今的局面，就是需要一位不愿遵循传统礼法的皇上。
    等殿下继位。
    钱太皇太后会全力帮您的。
    到时您完全不用担心后宫可能会给您带来的威胁，只需要专心对付前朝那些官员，扩展武备就行。”
    将大概情况稍微坦诚一点，向朱厚照透露一下，本来就是乔木的计划，此时距离周太皇太后和朱厚照他爸去世也没多长时间了，如今逮着机会，乔木便顺水推舟的将一些情况透露给朱厚照，让他明白。
    双方都坦诚些，也好过以后被发现了，造成彼此之间生出隔阂。
    第1220章 孝庄钱太后的不甘（16）
    “钱太皇太后？那是谁？
    英宗，跟周太皇太后同辈吗？”
    乔木这一离开又是十七年，所以十三岁的朱厚照不知道很正常。
    “是的，钱太皇太后虽然与宪宗皇帝没有血脉关系，但她却的确是宪宗皇帝的嫡母，英宗皇帝正妻。
    多年以来，钱太皇太后一直都在裕陵那边居住，为的就是方便发展势力，虽然钱太皇太后对你可能也不是特别满意，但是她毕竟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再继续等下一辈。
    所以只能选择帮助你。”
    乔木继续操纵着机器人解释。
    朱厚照沉思回忆了一会儿，总算从脑海深处拨拉出了一点记忆：
    “哦，我好像有一点印象。
    曾经有听人说过，不过因为从来没有见过，所以很快就抛之脑后了，没想到钱太皇太后还有英宗皇帝的任务在身，难怪她老要出宫。
    师傅，我可以冒昧问一下。
    你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吗？
    还有，英宗又有什么遗愿？”
    “我，自然是英宗陛下留给钱太皇太后势力中的人手，而英宗陛下的遗愿，无非就是有些不甘于当年土木堡之变，同时甚觉有亏勋贵。
    原本英宗陛下是想自己逐渐努力恢复各地军备，一扫耻辱的，可是英宗陛下没想到天不假年，而宪宗陛下对这方面又明显不感兴趣。
    所以英宗陛下便将自己剩余的隐藏势力都交给了钱太皇太后，希望钱太皇太后能够帮他完成遗愿。
    过去数年，钱太皇太后之所以一直没出现，手里势力发展的不够大是原因之一，没有合适的辅助对象也是原因之一，直到陛下出现。
    这才让太皇太后看到点希望。
    陛下莫要担心我等有阴谋，有些事您自己去问问宗正就清楚了。
    这点我们没有必要骗您。”
    她发展出来的势力以后终究是要用到的，所以提前透露一下势力的来源，表示这些势力有一部分是英宗皇帝遗留下来的，这样，也能让那些势力出现的比较顺理成章。
    不惹人怀疑。
    朱厚照虽然不可能他师傅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但是也没有再提出质疑，只是默认的点了点头说道：
    “所以英宗是想要一血前耻？
    就如同当年李世民与突厥签订城下之盟之后，发展实力和储备粮食，然后将突厥彻底打垮一样吧。
    没想到英宗竟有如此之志。
    如此岂不正合我大将军之梦。
    那你们有士兵吗，老师，您不是说京城当中的京营军备废弛，几乎跟建筑工人似的，到处给勋贵等人修建房屋，没有什么战斗力吗？
    那你们有强兵吗？
    还是要我自己去训练啊！”
    朱厚照说的京营军备废弛，指的是京城这边护城军从成化年间开始，就几乎不怎么训练，反倒被皇帝以及周太皇太后等人驱使着给他们修建府邸宫殿，以做享受的事。
    至于为什么要用这些人？
    反正京营这边的士兵肯定是要给钱养着的，又没有战争，所以他们为了省请人修筑宫殿的钱，就索性直接把这些士兵当建筑工人用。
    听起来好像挺划算的。
    实际上却导致京营现在的士兵几乎都变得不堪一击，别说跟边军比了，跟一些家丁可能都没法比。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
    成天不给训练，让他们去工地那干活，谁能还有什么战斗力啊？
    “强兵当然是有的。
    你也能够随时接收指挥。
    但这些都得等你继位，不然你就是想出皇宫，稍微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又如何带兵呢？
    现在有些事还不能告诉你，具体的势力也不能跟你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钱太皇太后她掌管的势力，绝对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甚至可能也超过英宗想象，怕是就连英宗陛下都想不到，钱太皇太后会在经营之道上有如此天赋。”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种事乔木做的还是很熟练的，夸起自己来一点都不害羞脸红，当然了，这主要也是因为她的确有底气这么自夸。
    要她手里就百八十个人的话。
    脸皮再厚也不敢这么自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