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呼啸而过，一路上掀翻了不少物件，惹得商户们骂骂咧咧。
    姚酥酥没感受到多少疼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少年关切的视线。
    “是你？”姚酥酥怀疑自己脑中出现了错觉，否则怎么会瞧见了龙墨衍，而自己如今，正被他抱在怀中，而他正被垫在地上。
    “没事吧？”少年声音粗哑，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劫后余生。
    姚酥酥愣愣的摇摇头：“我没事。”
    江菱冲上来，惊惶不定：“郡主你没事吧？”
    她刚刚抱着兔子逗弄，抬头的时候恰好瞧见那惊险的一幕，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喊她，幸亏有好心人。
    姚酥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捡回了一条小命，也跟着后怕起来，被江菱扶起来的时候身子都还在发抖。
    龙墨衍随即站起身，确认姚酥酥无事之后，这才将目光转向那马车远去的方向，眼中意味不明。
    “你，你受伤了？”姚酥酥看着龙墨衍的背后，惊呼一声。
    东市本就只是随意地将地面铲平，并没有用水泥浇灌过，龙墨衍的衣服被尖利的小石子划破衣衫，布条上都裹着血迹。
    再一想到他曾被杖责，刚又抱着她在地上打滚，背上的伤应该更是狰狞。
    龙墨衍回身看了眼背，摇头：“以后走路的时候多看点路。”
    姚酥酥理亏，诺诺应是。
    “我送你回去。”龙墨衍道。
    姚酥酥这会手脚发软，脑子里面的思绪还没理清楚，本能地点点头。
    江菱这会已经看清面前这人是姚酥酥的护卫，也没说什么，只是同她挥手道别。
    东市人多，个个摩肩擦踵的，也不顾及姚酥酥一个小姑娘，走起路来横冲直撞的，好几次都擦着她肩膀过去，险些将她撞到在地。
    又一个大汉走过的时候，肩上扛着一个大麻袋，同人说话的时候一个转身，麻袋直接跟着一甩，险些撞到姚酥酥的头。
    龙墨衍在后面看的心惊肉跳，直接上前将姚酥酥往自己怀里一揽，用自己的身体充当屏障护着她往前。
    尘土气息夹杂着血腥味窜入姚酥酥的鼻息，再加上靠在少年的怀里，姚酥酥的脸有些发红。
    偷偷仰头望着少年，见他下颚线紧绷，神情漠然，双眼落在前方。
    姚酥酥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出现得那么凑巧。
    “这边有时候会有不错的原木，我过来看看。”龙墨衍平静地回答。
    姚酥酥恍然。
    也是，他现在没了姚府的差事，还得在那个店里讨生活。
    也不知道那两个鼻孔看天的小伙计这两天有没有为难他。
    她砸碎的那件木雕还得他帮忙赔。
    这么一想，她好像是过分了些，害他没了差事背了债，如今还一身的伤。
    姚酥酥抿唇：“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不用。”龙墨衍道。
    “你受伤是因为救我，我送你去看大夫也是应该的。”姚酥酥连忙道：“你是不是担心没有银子付钱，你放心，我这里有，有很多，我......”
    “你只要安心待在姚府别乱跑就算是帮我了。”龙墨衍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姚酥酥怔了怔，低着头，默默地看着脚下的路。
    大概，对于他来说，她还真是个不祥之人。
    每次遇到她就会碰上各种各样的事。
    站在他的角度，还真是蛮惨的。
    出了东市，没有那么拥挤之后龙墨衍便松开了姚酥酥，招手叫了辆马车。
    “去姚府。”说着，少年从怀里拿出银两递给车夫。
    姚酥酥看着那点碎银，抿了抿唇，又看了看少年消瘦的脸庞，猜想着这会不会是他仅有的积蓄。
    心里的愧疚越剧越烈，都快将她的理智烧灼殆尽。
    少年伸手过来扶她上马车，就在要松手的时候，姚酥酥一咬牙，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龙墨衍微微诧异。
    “你，上来。”姚酥酥道。
    “你我不同路，你......”
    “我命令你上来！”姚酥酥沉声道。
    小姑娘目光静静地盯着他。
    龙墨衍默默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内的陈设一目了然，里面只有一条长凳，凳子上铺着个垫子，也不知是多久没洗。
    龙墨衍默默将身上的衣衫脱下来，折了几折，将里面的那面露到外面，铺在垫上。
    “坐吧。”
    姚酥酥坐下之后，龙墨衍随意盘腿坐下，侧对着她，手臂搭着车壁。
    似乎是对于这样简陋的环境习以为常，他神情淡淡的，偶尔因为马车的颠簸晃动下身体，那背脊却奇异地挺得笔直。
    姚酥酥思虑了一番，做出了一个决定。
    马车摇摇晃晃地到了姚府，龙墨衍先跳下车，将姚酥酥扶下了马车。
    “你跟我进去。”姚酥酥冲着姚府大门仰了仰脖子。
    龙墨衍摇头：“我已经被赶出来了，郡主自己进去吧。”
    姚酥酥蹙眉：“我说让你进去就进去，你是我的侍卫，我让你走你才能走。”
    她承认自己有些胡搅蛮缠，自相矛盾，可是她现在就是不想看着他一身伤在外面晃荡。
    龙墨衍没动，面容无奈：“郡主，属下已经如您所想离开姚府，您如今这般，又是何苦呢？如果郡主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其实大可不必，今日就算不是您，换做其他任何人，我都会救，你实在是不用委屈自己带我回来。”
    委屈自己？
    是啊，这人可是她的仇人，她那几十年被囚深宫的日子可都是拜他所赐。
    难道仅仅这样就算是过去了吗？
    她自认做不到如此心宽，更不能保证今后绝不再为难他，那如今，让他回姚府做什么？
    比起这些，他龙墨衍就算是流落街头算什么，满身伤痕又算什么。
    姚酥酥脑子清明一片，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枚金锞子：“本郡主从不欠人人情，这个给你。”
    说着，硬塞进少年手中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奔进了府内。
    少年转身走过一条街，在无人注意时上了一辆奢华的马车。
    一个本子递了进来。
    龙墨衍靠在车内的软垫上，一手翻着纸页看着记录，一手轻轻地捻着手中的金锞子。
    金锞子因着女子的体温泛着温热，连带着少年的脸上也泛出些许暖意。
    然而，在瞧见纸页之上，小姑娘说自己已有中意之人，已开始思量要与其成婚生子时，那张俊朗的脸上一点点地凝上了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