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刑房里灯光幽凉,驻守之人不多。少数停留的几个官差眉头微皱,以躲避空气里散不去的潮腐气息。
楼道里脚步声起,落地凿凿,迅而不乱,停尸房里的几人背脊已不自觉挺起几分,抬眼迎去,莫名有紧张之气。
步子进到门中,众人简单互礼,来人径直去到白布覆盖的台子旁边,向对面崔大人略一颔首:“彦祁。”
崔彦祁也颔首回礼,示意旁人掀起白布,一张毫无生气的少年面孔出现在青白灯下,双目浑浊,毫无神采。
徐锦融眉心拧着,白布全部掀开,她上下端详许久,才确认自己对这张面孔并无印象:“我不认得他。”
“他有北地乡音,”崔彦祁说,“或许是堰头?靖州?”
……依然没有头绪。
少年住的小房间里,搜寻之下并无什么不寻常,可崔彦祁并不确定那搜寻是否还算及时。
他本打算再说什么,这房中官差已有人抬眼看来。
崔彦祁随即止住要说的话,不再细道。
徐锦融停在尸榻旁,抬手扶在少年肩侧,震惊之意仍挥之不去:“他说,要我救他?”
心中拿捏一下,崔彦祁道:“尚不算确定,只是猜测。”
少年长得是有点堰头那边的样貌,瘦削宽长,高鼻挑眉,只是青涩未脱,稚气尚存,不过十五六岁模样,就横尸在此,死不瞑目。
“凡还有需要我之处,尽可来传。”
崔彦祁应了一下。
如今夜已渐深,自事发客栈收拾回京兆尹刑房途中,他即遣人去了穆平侯府,传话请她认尸,毕竟这是当下的唯一线索。而她竟赶到得这么快,已经出乎他的意料。
待刑房中整理妥当,主官随即各自离去。过一会,有差使进来要抬尸榻出去,一名捕快过来阻止:“这是要去哪里?”
“趁着晚上,抬到刑理寺去,崔大人说了,这案子刑部来查。”
捕快摆了摆手示意把尸体放下:“就这小案,我看八成还是京兆尹的。放着先莫急,等上头定好了再说吧。”
***
眼前忽然有一阵模糊。视野里,远处箭靶周围空无一人,而靶心红点糊到几乎看不见。
定了定神,视野方才再度清晰。
冬日已至,但今天这冬阳是有点上头。
火枪已装入火药匣子。轰地一击之下,箭靶不是被打翻,而是被炸得四分五裂,碎块带着火苗,向周围翻飞滚走。
赵大人李尚书几位俱是扶着胸口,惊讶赞叹,上来扶着火枪,发觉枪身有热,不由围着查看发问,只觉是天工奇物,想要自己也尝试一番。
徐锦融在旁帮着:“尚且要小心些,我在后扶一把,这枪打出去后劲大,小心要惊脱离手。”
再试了几回,也并无旁的,只是枪身热得厉害。收好这支新造的火枪,徐锦融道:“近日已改试过多回,如今只得这一支,造量短期内不得太大,但也足以小制一批,以备后用。”
几人点头,一边在等元坤帝发话。
接到手里查看了一番,元坤帝终于点了头:“好。”
随即未就此多说,只抬眼扫来:“有这一支即这一支吧。近来北狄使团尚在,修好心诚,朕已安排下月一同观看祭天大典。穆平侯近来先备好雅舞仪式,琅山和枪备之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徐锦融闻言一愣,而元坤帝似乎有什么急事,说完即着急要走,众皇侍忙摆好銮驾,随同离场。
几位同僚有些尴尬。今时毕竟不同往日,天下已定,边界盟安,但穆平侯本就是从北狄之战中起家,甚至家父也是因此而死,朝中众人皆知。
几人说了什么,徐锦融听不大进,只含糊点头。待各自散了,她摸上腰际,掏出那只瓶子,把药丸全倒进嘴里。
向马棚步去,却不经意见着那边立着一个花衣小姑娘,约莫十岁左右,衣裙俱是极考究的用料,手里捏着一支马鞭,乌溜溜的双眼直看着她。
本并没想理,但走过几步,徐锦融还是折返回来:“你是谁家小娃,怎么会到这马场里来?”
小姑娘直答道:“我是赵语,赵立源是我爹爹。”
原来是赵大人家中千金。但不待徐锦融再说什么,小姑娘自下看上来,眼睛一眨不眨:“我以后要像你一样。”
“哦?”徐锦融一乐,手握在身后,微弯下身子:“你认识我?”
“嗯,你是穆平侯徐锦融,还要做军械大臣的,”小姑娘不假思索,“我爹说我要是本事能像你,而不只是脾气像你,他就也不用操心了。”
徐锦融差点没笑出来:“你爹还说什么了?”
“叁小姐!”
一个青年从后面小步奔来,正是那日在赵大人府上见过的画师,徐锦融发觉自己还记得他的名字。
张清面容苍白,似有某种阴沉郁气在中隐忍:“叁小姐,赵大人找你多时了,着急得很。”
试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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