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皓心里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怎么说快三十岁的人了。
结果站起来的时候还是太冲动,撞倒了手边的一个笔筒,徐皓也不回头去管它,一路小跑到楼下,抱起他妈原地就是一个转圈,惊得他妈跟花腔女高音似的一阵尖叫。
徐皓笑得开心极了,他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真就是十七八岁,一脑热就什么都忘了。
两辈子加起来,没这么高兴过,自己扎扎实实打的基础,扎扎实实获取回报,再反观上辈子那些糟心事儿,做梦一样,如今看来真是鸡毛蒜皮,不堪一提。
徐皓把他妈往地上一放,不管他妈在后面没好气的笑骂声,又蹭蹭跑回屋里,背上书包,笑着说,“我把学校的东西拿回来,以后就不过去了。上大学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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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皓到学校,正巧赶上上午第4节 课,体育课。
走过操场偶遇班里的几个同学,打过招呼,又被男生拉着去球场,折腾了半天,终于得以脱身。
回班里,大家都还在操场上,所以班里一个人都没有。
徐皓做到自己熟悉的座位上,掏自己桌洞。
徐皓比较偏科,不爱学文科,所以多数是验算用的本子,还有几本数学物理课整理的笔记本,再往后掏,还掏出来两只打球用的护腕。
这两只护腕买的时候挺贵,白底黑红纹路,中间镶着一个很小的金标。徐皓以前打球老爱带,后来找不到了,徐皓还以为弄丢了,原来在这里。
徐皓随手把护腕往口袋里一揣,算算快到中午放学的时间了,徐皓背起书包,抱着一大摞本子书什么的往外走。
快走出门去的时候,一个男生突然推门进来。
徐皓的同班同学,平时不太熟,叫江书云。
这位江书云同学一进门,看见徐皓,立刻紧紧张张地在门口站定,顺手把门关上。
徐皓愣了一下,堵他的?
江书云个子比徐皓矮半个头,长的眉清目秀,气质文文弱弱,虽然学习成绩在级部算是很好的,但跟徐皓这几个平时玩也玩不到一起去,顶多算是解题之交。
徐皓问他,“咋的呢,江同学。”
江书云的手拧在衣服下摆上,绞的手指发白,吞吞吐吐道,“徐皓,那封信你看了吗……”
徐皓一听,心想,不了个是吧。
左思右想,只有那么一封未署名的信,洋洋洒洒三千年多字,全文皆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之云云,让徐皓这个语文常年不过百的文科学渣看的头大无比,到最后也没整明白写信人到底想说什么。
至于那些让人能一眼看懂的表白常用句,文中更是一句没有。徐皓甚至怀疑这封信是不是有人来故意整他的。
如今,这位江书云同学在徐皓跟前一站,不像开玩笑。且看他窘迫的神色,红晕的脸,徐皓感觉自己可能把这事儿想得有点简单。
男生的情书,真是破天荒头一遭,怪不得写得这么含蓄。
徐皓挠着头考虑了半晌,说,“看了。”
江书云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出来徐皓站在那里,回答的有些为难。然而江书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强压下自己心里难过的情绪,咬着牙低下头,深深地鞠躬下去,说,“徐皓,对不起,我喜欢你!”
江书云脸对着地,全身都在发抖,他感到眼睛里有炙热的泪水在往外涌,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溶成小水印。他知道,徐皓要出国了,今日一别,可能没有再见的机会。
这份感情,哪怕无望,可今天不说,一辈子都没机会了。
江书云悲伤地、无助地向神明祈祷,不要让徐皓觉得恶心。
求你了,别觉得我恶心。
大概沉默了有个几秒钟,徐皓颇为无奈地开了口,“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徐皓站在讲桌侧面,日光攀过窗台,临摹出徐皓侧脸少年样的轮廓,徐皓说,“江同学,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马上要出国了,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我并不是对你的性取向有偏见,我尊重你的选择,就像我尊重我自己的选择一样。只是我真的没办法喜欢上男生,你的这份感情我会记住的,谢谢你在这么美好的年纪喜欢我。”
江书云手忙脚乱地捂住脸,强忍着没哭出声来。
徐皓觉得自己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清楚了,再说下去容易添乱,就打算走。
擦肩之际,江书云哽咽着开口,“徐、徐皓、我可以留一件你的东西、作、作纪念吗?”
徐皓一听,觉得这也不是很强人所难的要求。但看了看自己怀里,除了一堆破书啥也没有,就说,“我只有这些了。”
江书云从最上面拿了一本徐皓的数学笔记本。
徐皓写字比较独一路,字体开头比较用力,又收得潇洒自如,十分有他本人的风格。
江书云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勉强收住眼泪,跟徐皓说了一声,“谢谢你。”
徐皓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走出教室门。
一出门,却见右侧墙根下面坐着一个人。
闫泽一条长腿伸直了,一条腿半蜷着,胳膊搭在膝盖上,正在抽烟,一句话不说,淡蓝色的烟丝一圈一圈的往空气里缠绕。
大概抽得还不利索,闫泽拿着细长烟卷的手一直在抖,一大口吸进去,呛得直咳嗽。
也不知道刚刚那番对话,他在门口听见多少。
但徐皓还是不着边际地想,学校走廊啥时候可以抽烟了?
不过徐皓没问,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临下楼梯的时候,徐皓说,“谢谢你昨天送我回家哈。”
再别的,徐皓没多说,也懒得想。
顺着楼梯一路下去,走到校门口,迎接他的就是新生了。
可惜事有不巧,徐皓刚一出门,就看见几个赤橙黄绿青蓝紫头提溜着棍子在校门口不远处等着,其中打头的几个还有点眼熟。
徐皓一看,纳了闷了,难道经过上次那一出,闫泽他们家还没把这几个送进局子吗?还敢来?
而且r中门口,怎么也算闹市区,大中午头的真打起来,估计警察不用十分钟就到。
徐皓抱着书本往外走。
站最前面的那个橙头发眼神还真好使,隔了这么久,一眼就看见徐皓了。
二十几个人提着棍子就往这走。
周围中午出来吃饭的学生们呼啦一下让出道来,一个个神色紧张窃窃私语,估计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
打头那个橙头发阴阳怪气地笑,“小子,没想到吧,又跟爷爷见面了。”
徐皓装作思考,“你谁?”然后一手抱着书,另一只手费劲吧啦地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要钱是吧,给给给,就这么多。”
橙头发一棍子拨拉开徐皓的手,扯着嗓子叫嚣道,“少跟爷爷来这个,让你认孙子,你打发要饭的那?”
徐皓手被打了一下,目送那几张红灿灿的钞票顺着风飘落到地上。
再抬眼看那个橙头发,徐皓顺手就把手里的书本扔了。
校服一脱,书包扔一边去踢开,压根不管后面是十个人还是二十个人,徐皓一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橙头发,火气已经压到嘴边了,说,“你这就没意思了。”
橙头发把手里的那根木棍子往徐皓肩膀上一杵,杵的徐皓稍微侧了侧身,然后骂,“小瘪三,爷爷给你脸了……”
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徐皓不远处的身后一阵大喊,“卧槽,皓哥给人堵截了!”
然后是张旭升骂骂咧咧的声音,“刘磊,叫人!你妈的,敢堵我兄弟!”
话音刚落,徐皓余光瞥见从自己的斜后方,突然飞过来一个人。
阳光落在地上,只捕捉到一个少年的阴影。
说飞过来一点不夸张,那人奔跑速度极快,跨过来的时候,大概离地有徐皓半个人那么高。
一脚踹在徐皓面前那个橙头发的脸上,直接给人踹飞老远。
夹杂着风声,徐皓还听见一声哑着嗓子的,“cao你妈的……”
徐皓想起刚刚还坐在墙根抽烟的那个人的侧影,烟抽得半生不带熟,手一直在颤抖,却始终没说一句话。
徐皓还以为这辈子,他跟闫泽就这样形同陌路的告别了。
谁成想最后竟然是闫泽第一个跑过来帮他。
闫泽一脚踢飞眼前的那个人,然后不管不顾地一拳砸在另一个混混脸上。
徐皓一看,撸着袖子就上了。
起先就徐皓和闫泽俩人,没两下就见血,紧接着张旭升也抡着王八拳冲进来,再往后,真算是刘磊这小子有能耐,直接把r中半个操场的男生喊过来,手里还拎着各种扫帚拖把矿泉水瓶子啥的,基本都是平时徐皓他们打过球的交情。
到最后,这场混战竟然变成了二十个小混混对好几十个高中男生,纵观r中百年历史,从没在校门口经历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堪称一大奇观不为过。
某一个瞬间,徐皓跟闫泽靠得近了,余光瞥见闫泽一闪而过的脸。
那张帅气的少年的脸上,有愤怒,有不甘,还有掩不住的难过。
闫泽眼圈是红的,他喘着气,像是要把风撕碎了,再喊出来。
擦肩而过时,闫泽好像真的说了句什么。
然而耳畔的风声呼喊声太大,这句声腔硬是被闫泽捏碎在喉咙里,徐皓一个字都没听清。
两个人就这么错过身。
最后这场械斗以警察同志及时赶到为终止,十一个人被送进医院。散场的时候,因为徐皓和闫泽相对别的同学受伤比较重,分别被推上了两辆120。
徐皓躺在担架上的时候还在昏昏沉沉地想,今天这档子事,于情于理,都应该跟闫泽说个谢谢来着。
不过当徐皓在医院养了一天,去闫泽的病房找他的时候,那边早没人了。
去跟医院的人打听闫泽伤的怎么样,每个人都说不清楚,也打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徐皓的本子,书和书包都没丢,事后都被警察送了过来,偏偏校服外套里那两个护腕不知所踪,估计打架的时候不知道滚哪里去了。
再往后,徐皓订好机票,推着行李走进国际航班口的时候,他腿上的刮伤还没好全,留着一道二十厘米左右的伤痂。
不过徐皓的心里朝气蓬勃,这点小伤,对于接下来要面临的求学之路,不值一提。
只是上飞机前,徐皓没由来的想起打架那天,闫泽在难过什么呢?
又不可能是打架打哭了。
当飞机穿破云层,徐皓迎接了太阳金色的光轮。
满目望去,一切属于未来。
--少年篇完
第27章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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