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子是不是出啥事了？”我指了一下大门前的警察问。
    萧静轻声道，“可不是噢。别看这个生产进度表画得超好看，其实是给上面领导们看的。厂子发不出工资，老工人报不了医药费到厂里闹，把工会主席捅伤了。”
    “伤得咋样？”我和桔子齐声问。
    “伤得不轻，还在医院抢救呢。唉你们不知道，这破厂不死不活，一箱一箱发皮鞋。我出去摆了几晚地摊，一晚能卖一两双就不错了。卖不动还不能停产，就用银行贷款这么干靠着。”
    萧静轻叹一声，指着宣传栏道。
    我心里一阵苦笑，这大官也不好当啊。厂子效益普遍不好，三角债盘根错节，无数工人没活干可还得过日子，只能用银行贷款维持着，难哪！
    “那你们白上班，咋吃饭啊？”
    桔子帮萧静拢一下额前一绺发丝，忧虑地问。
    “我妈在铁道上能发工资，还勉强过得去。对了三石哥，老板她们咋样了，瑞儿和京儿雪儿还好么，都传说她们失踪了。我一睡觉总想起瑞儿，感觉象我弟弟，小家伙那么黏我……”
    萧静无奈地道。
    乌燕喜爱心机多调皮捣蛋的宋京，萧静喜爱瑞儿，雪儿只喜欢我这个舅舅，当年戴院那温馨一幕，让我和萧静眼睛都潮湿了。
    我将实情简单告诉她，萧静听说老板失踪，陈老板被害死，三个娃儿受那么多苦，捂着小嘴便痛哭失声，桔子抱着她好一顿安慰。
    一个警察远远望见萧静在抹眼泪，便提着警棍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上上下下瞅我一眼，瞅得我脊背直发麻。他虎声虎气地问萧静，“姑娘，咋回事？”
    萧静抹掉眼泪，梨花带雨地对警察笑道，“我哥来看我呢，说了家里的事，我就忍不住哭了。没事的警察同志，谢谢你，你忙吧。”
    警察又叮着我瞅了一眼，眉头还蹙了一下，又走回厂门口去了。
    我突然想起，这个警察原来正是大港区刑警队的。宋京与李瑞中毒那回，我在医院受到路戎虐待殴打，当时这个警察就跟在路戎身后，是他的帮凶。
    “嫚，很快我就要投资小南方烧烤店，还想干点别的事，到时就到烧烤店帮我，或者到我山区一座铁矿去。总之，不要担心，我们天都公司没完，秋月、沈玲、红梅、卢靖姐她们都在矿上！”
    大门前两个警察仍远远地睃着我，这里不能久留，我对萧静道。
    “三石哥那太好了。你是总经理助理，你安排吧，我全听你的。”萧静听说大家仍跟着董事长，不禁高兴地拍着小手道。
    “现在你三石哥可不是总经理助理。”桔子戏道。
    萧静愣了一下，“那三石哥你干啥？”
    我敲了一下她脑袋，笑道，“笨蛋，老板不在，现在你三石哥是总经理！”
    萧静噘着嘴，一脸不相信的神色。我和桔子又叮嘱她要注意安全，有事就打传呼，便告别她骑车向海涛路驶去。
    海涛路在湛山西边，这里离海军舰队司令部驻地不远，桔子非要去我一脸茫然，但还是驱车到了海涛路上来回驶了一圈。
    现在，所有在三年前那场灾难后四分五裂、东躲西藏的人，该找的我已经一一找到了下落，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但只有最重要的项东升、刘希玉二人南下未归，这两个混蛋是要离我而去的节奏啊！
    从古至今，但凡家国有难，天下动荡，最倒霉的是女人。三年前天都公司这场灾难，男人们虽然付出的是血的代价，所有与天都公司有关的女人们，付出的代价更加沉重！
    所以，桔子非要兜风，我便随她性子，让她高兴一回。一路飞驶到海涛路与仙霞路交界处的三角地边时，桔子拍我的肩让我停车。
    这里的三角地很大，一溜小店怕有几十家，熙熙攘攘的行人车辆，人气很旺。看得出来，这丫头来过这里不是一次两次，她将头盔挂龙头上，便径直走向这些小店。我只好支好车子，跟在她身后。
    从南到北逛了一圈，她不时与小老板们打招呼。最后桔子停在一间门上写着“转租”的平房前，记下了下面的一溜电话号码。再到旁边的烟酒小铺前拿起公用电话，给人家打了过去，说是要租房，让人家马上过去。
    “丫头，你都看五六回了，还没下手啊？”
    卖烟酒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脸妇人，眼睛距离有点远，嘴巴超大，厚厚的嘴唇，象外星人，但人却极和善。
    “马大婶，今天就下手了。嘻嘻，周大叔骗我说有人急租呢。”
    桔子道。
    “老周说得没错，这小铺每天都有人来问。丫头啊，老周是看你人靠谱，就想租给你呢。”
    这个姓马的妇人道。
    桔子买了两根冰棍，我们站在马路边的树荫下等着。
    “石头，三年前你让我保管的钱我一分未动，厂子倒闭时我下岗安置金几千块，我也一分没敢动。姐手艺好，我早想开个小缝纫铺，钱也够了。到时让赵多、赵余和萧静都跟我干吧，你没意见吧？”
    见我一脸询问，她骄傲地道。
    “你干吗啊丫头，那钱就是给你用的。这三年你过得那么苦，为啥犯神经啊？”我听了心里很难受，也学着姓马的妇人口气道。
    “你以前啥事也不跟我说，天都公司出事后，我才听人说了一些，后来肖乐、李浩都告诉了我。你要早跟我说了，我会看着你，也不用到文家受那一通罪，你也保准不会出那么些事。现在你出来了，我胆子也大了，原就想替你分担一些，等你出来有事干！”
    桔子踢了我一脚，恨恨地说。
    这丫头不知轻重，简直大言不惭。但我还是很感动。远处的人都好奇地望着我们，桔子径直向小店走去，原来一个秃头男人打开了那个出租的店面。
    “哇小俩口感情真黏，大叔我恨不少年时哇！”
    这个秃头大叔原来就是房主老周。他一脸油腻腻的，下面的乱发如白色的杂草一般，但人却很开朗，爱说笑话。眼睛贼亮，一看就是精明强干的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