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种苦涩而哽咽的嗓音说:“不管我承不承认,你兄长所说的那番话到底刺入了我的心。你没了我们之间的共同记忆,恨我入骨,我们的父辈之间又有着那样一段注定化解不开的恩怨,我已经对我们的未来彻底失去了信心……也不敢再有别的点滴奢望。如今我对你所做的这一切,也只不过是想告诉随时都可能离开我的你,这辈子,没有人能够比我更爱你。”
——这一辈子,没有人能够比我更爱你。
齐博伦这仿佛笃定般的宣誓让安灵韵久久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原本对那段失去的记忆可以缩说是可有可无的她,突然就在心头涌现出了一种无法遏止的好奇——她想知道年少时的那个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这样一个优秀又自傲的男人爱到这样一个几乎失去自我的地步?
她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在想,如果她当年嫁的那个人不是赵绩显而是他……她又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作为一个从来就把自己的感官放在第一位的尊贵郡主,安灵韵不得不承认,她被诱惑住了。
早就被安灵韵的油盐不进打击的够呛的齐博伦没想到事情还有如此峰回路转的时候,当他注意到安灵韵对他态度的软化和下意识的亲昵时,心里的快乐和喜悦几乎无法遏制。
他觉得他和她的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白鹿巷,回到了那只有彼此两颗心紧密相贴的岁月里。
在两人临时落脚的民居里,齐博伦带着安灵韵在厨房里准备他们的晚膳,齐博伦把一项简单切菜的动作完成了让人惊叫连连的花样。
“也不知道你对空心笋,到底哪里来的热情,吃了这么多年都不觉得厌烦。”齐博伦一面说着话,一面往铁锅里面放油,还把安灵韵往他后面拽了拽,免得锅子里的热油迸溅出来烫到她。
这样几乎可以说是下意识的护持行为让安灵韵眼眶都莫名的有些湿润,她定睛看着他驾轻就熟把切好的空心笋往锅子里扫的举动,神情带着几分复杂地说:“你们齐家好像也没穷到要自家当家家主来亲自庖厨的地步吧?你……你的动作怎么会这般熟练?”就好像曾经做过千百回似的。
齐博伦闻听此言,脸上表情有些怪异又有些的瞅了她半晌,才用一种克制住的平静语气道:“曾经的我也和郡主娘娘你一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后来是碰到了一个性情霸道又蛮不讲理的心上人,才学会的这一手活计——当年她还故意调侃我说,有了这本事,以后就算不回去继承齐家的家业,也饿不死。”
安灵韵突然有些不敢去看齐博伦的眼睛。
“只可惜这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齐博伦仿佛没有瞧见安灵韵的不自然,语带自嘲地说:“别的厨师可不像我一样,偏门偏的离谱,我做菜的手艺是不错,但遗憾的是——却只会做她喜欢的,也只有她喜欢的,我才会心甘情愿去研究、去努力做到最好。”
听完他这一番剖白的安灵韵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那个时候,在王府里……你怎么就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呢?你怎么就不想方设法的把我们娘俩都带走呢?如今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齐博伦炒菜的动作定格住了。
他就这样怔怔的看着铁锅里的空心笋一点点的、慢慢枯焦的缩成一团。
良久,才背对着安灵韵喉头哽咽地说:“那是他太蠢!他蠢得简直没资格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他错过了自己这辈子最心爱的人,注定要剜心锤肝的痛苦一世!”
“我不能对不起侯爷和廷凯,侯爷虽然常年待在军营,但他那是为了守护整个大元朝的百姓安危,他给了我能够给予的一切,我不能让他的名誉因为我而有任何的受损和瑕疵。”安灵韵嗅闻着空心笋烧焦以后的难闻气息,声音艰涩而决然地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齐博伦,放我走吧,放我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吧。”
这还是他们重逢后,她第一次主动唤他的名字,他心里却没有半点欢喜的情绪——因为,她这是在要求他放她离开。
只是,她怎么就这么的天真无邪呢?
他怎么可能把好不容易绑到他身边的她又傻傻放走?他怎么甘心?又怎么可能舍得这样做?!
“韵娘,不管你怎么说,我说我都不会放你离开的。”齐博伦把烧焦了的空心笋铲出来,又涮了锅,重新倒油进去,“如果你实在要离开我的话,就把我杀了吧,我宁可死在你手上,也不会再眼睁睁的就这样把你放走。”
如果是以前的安灵韵,就算是要她亲手把齐博伦给杀了,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安灵韵不是养在深闺里的柔弱娇花,在丈夫定北侯赵绩显于城外与人作战的时候,她也不顾众人的拦阻,亲自登上过城墙擂鼓助威,还刺死过两个攀上城墙的鞑子。
对她来说,杀人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如今的她,却没有了往日的坦然,单单是假设着自己对这样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动手,她就浑身都止不住的心生寒意。
怎么能够对他动手?怎么能够在他早已经淌血不止的伤口上再重重地来上一刀?!
齐博伦见安灵韵久久不语,忍不住又认真无比的重复了句,“韵娘,真要是到了那一天,你就杀了我吧,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都好,我会发自内心的感激你的,真的。”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对你心软吗?”安灵韵突然就觉得这厨房逼仄的吓人,几乎要把她挤成肉饼一般的窒闷难熬。
“对我心软?韵娘,我怎么敢奢望这个?”齐博伦把炒好的空心笋盛在盘子里端出来,“我如今所求的,也不过是你的最后一点仁慈罢了。”
“你……”
“韵娘,我真的受够了那些自我折磨又没有你的日子,真的受够了。”齐博伦又涮了锅,“因为你,我已经行尸走肉这么多年,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怜悯之心的话,就给我一个人解脱吧。”
知道齐博伦这是在诚心乞求的安灵韵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才好。只
能够要多沉默,就有多沉默的看着齐博伦把饭菜端上桌,又亲自给她洗了手,又按着坐在桌前用了晚膳。
“我以前对你强迫我学厨的举动可谓是深恶痛绝,总觉得你这是在故意羞辱,可是到了后来,你突然不告而别的离开我,我又觉得,能够给你洗手做羹汤,看着你笑眼弯弯的一口口吃下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这些年,即便我对你误会甚深,但一直都没有放下对你喜爱菜色的钻研,盼的就是有一天你我重逢,即便是我把你囚禁起来,你也能从我给你煮的食物中感受到我对你的感情,不至于因为我囚禁你的可恶行径而越加的痛恨仇视于我……只可惜,还没等我实施自己的打算,你就被我们的儿子给救走了——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齐博伦的口吻里带着几分自嘲苦笑的味道。
安灵韵低头看着桌子上色香味俱佳的足以让曾经的她口水直接三尺长的珍馐美馔,半晌,才用足以割裂人心脏的干涩语气开口说道:“我在北疆这么多年,就是再怎么念旧,口味也早就换了,如今的我,比起这些南方的清淡佳肴,反倒更喜欢北疆的粗犷重味。”
齐博伦虽然早就知道安灵韵有着任意刺伤他的力量,可是当这一切真的不留丝毫情面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依然难过的无以复加。
明了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心爱之人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软化的齐博伦当机立断搅动自己元核内的元力,没有任何犹豫的迫使自己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星星点点的洒落在他精心制作的美味珍馐上。
☆、第163章 闭关
安灵韵虽然早就知道她在齐博伦面前有着十分巨大的影响力。
可是在真的看到对方仅仅因为她的一句话,就伤心难过的口吐鲜血的时候,还是难掩心中震憾。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好,才会把齐博伦这样出众的人迷惑到这样一个地步。
因为齐博伦突然吐血的缘故,安灵韵不好再说让他放她走之类的话,反而耐心待下来照顾他。
因为齐博伦是因为气急攻心才会损伤的元核,玉溪镇唯一的一个也有橙阶修为在身的老大夫对此十分看重。
“和元核有关的问题可千万不能马虎,要慎重以待,大人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绿阶巅峰的修为,虽然比不上江对面那位未满二十五岁就跨入修士门槛的灵水镇守,但也远超其他人了,因此一定要加倍努力,不能有丝毫的不经心啊。”
面上是百般不情愿的被安灵韵强拖着出来检查,实际上内心里却异常受用和欢喜的齐博伦听老大夫这么一说,顿时整个人都镇住了。
“你说江对面的灵水镇守突破绿阶巅峰屏障,进阶成修士了?”
——一心惦挂着和亲亲爱人培养感情的齐博伦早就把自己正在进阶的儿子忘了个精光,如此才会在他成功进阶后大为惊诧。
“是呀,这可是这段时间最大的新闻,咱们整个百川府都与有荣焉呢。”老大夫笑得见牙不见眼。
齐博伦的心理却说不出的复杂——他居然真的在修炼上被自己的亲儿子给超过了?!
“没想到修远居然这么厉害。”出了老大夫开的医馆,安灵韵由衷地感慨一句。这孩子年纪才多大,就已经攀爬到寻常修者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他对修炼方面的事情一直都非常的热情,又懂得藏拙,在他分配到灵水镇以前,都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是绿阶修为的修者,如今他能有这样一份让人跌掉下巴的成绩,也算是理所应当。”为了把自己心爱的人永远留在身边,齐博伦几乎可以说是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两人唯一的儿子自然也成了他的可利用对象。
齐博伦这些年来,明面上对齐修远这个儿子是漠不关心、不屑一顾——实际上,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齐博伦的掌握之中。
他之所以这样不吝啬人力的监控着齐修远可和什么保护喜爱没什么关系——而是在希冀着那个抛弃自己的狠心女人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心血来潮的偷偷探望一下被她抛弃多年的儿子。
那个时候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爱人会被她的父兄强灌忘情丹的齐博伦对安灵韵可谓是恨到了骨子里,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把那个冷血无情的狠心女人从那个抢别人心上人的定北侯手里抢过来,彻头彻尾的羞辱报复一遍!然后再把人锁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隐秘环境里,除了他以外再见不到别的人!
他一定要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忏悔,并且发誓以后再不敢犯的好好弥补他!
这几乎可以说是齐博伦这么多年来闭关苦修的全部动力。
只可惜,动力也是压力。
越在乎安灵韵齐博伦就越没那个胆子迈出跳人桥的那一坎。
因为他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够毕其功于一役。
齐博伦会这般的瞻前顾后、想七想八,不是在妄自菲薄,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自信——努力修炼,有朝一日逃离父亲的控制,突破世俗的压制,把自己心爱的——另嫁他人的——爱人重新抢夺回来是他此生的执念!
如果他中途不幸失败……
秦臻的幸福生活手札[穿书]_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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