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满心都是你,现在已经不行了。你行事向来镇静,遇事总要衡量轻重,我的性命也可以被拿来衡量。即便这次回了东宫又能如何,再如何强求,我跟你也是没有好结果的。”
她越说下去,语气就越是平静。
周攻玉放在她肩上的手指慢慢收紧,轻颤几下后,又缓缓松开了。“现在也不晚,我喜欢你,只要再等一段时日,你我还可以回到从前,又怎能说是强求。”
这话与其说是在给小满听,不如说他是在安慰自己。
就算是强求,他也不会放手。
这次对于周攻玉的话,小满并没有再觉得生气。
她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就算没在一起,也不觉得后悔。她希望以后想起来,还是喜悦要多于怨怼。
那个时候她活得浑浑噩噩,周攻玉像一束光,让她遇见了,就再不想松手。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也怀疑过,周攻玉是否有她想的那样好,也许只是一个错觉呢。若要相比,韩二哥待她何尝不比周攻玉好。
其实也没什么好比的,只是时机不同罢了。
对于周攻玉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
那时候恰好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便在心上留了抹不去的一道痕迹。
待离别后,才知道情深刻骨。
念之即伤,思之即痛。
“你且等等我”,周攻玉额头抵着她的肩膀,手指牵着她的。“别这么快放弃,不要对我死心……”
她垂着眸子一言不发,良久后才拍了拍他的肩。“回宫吧,不然皇后娘娘该要责骂你了。”
“那你和我一起。”
“好。”
*
再回到东宫,见到小满的宫人都忍不住打量她,直到车辇没影了才敢说上几句。
而东宫的人都认识小满,几乎是将当太子妃照料的,也亲眼见过了太子对她的呵护备至,哪里敢多嘴多舌。
她一回去,胖成一团球的芝麻就跳起来挠她的裙带。
小满弯腰逗它,问道:“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就胖成了一个球?”
周攻玉将芝麻抱起来,犹豫地开口:“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她一见周攻玉眼神闪躲,便知道他又是瞒了什么事,所以才会心虚。
说来也好笑,他从前总是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在她面前却越来越藏不住了。
小满不为所动,也没有多少意外,只是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了。
“你说吧。”
周攻玉的步履显得有几分急乱,拉着她往书房走。
将徐燕的事托盘说出,小满愣了半晌。
“你知道她今年多大吗?”
周攻玉摇了摇头。
小满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徐燕才将将十四岁,连及笄都未到。”
“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这是两码事,我厌她,索性日后不让她来碍我的眼。你利用徐燕来刺激皇后和朝臣,若适得其反,你自己的名声岂不是也要被抹黑。”小满说着就有些动怒了,撇过脸去不想和他再说。
周攻玉倒了杯清茶,递给她:“清清火,都是我不好,别气了。”
“事关徐燕,我也是仔细想过。你中蛊一事,定衡已经替我查出来了。那日你吃过莲花糕,再食用姜月芙的糕点,二者混在一起便有了毒。威远侯府的那名婢女是被姜府的一位小厮收买,才特意买了莲花糕。而徐燕,你说的也不假,她确实没什么脑子,没有要害你性命的意思,只是以为你吃了那糕点便会被毁去容貌。”
“当真是她?”小满有一瞬的哑然,
若说徐燕对她有恨,她也并不奇怪。本来也没有多深厚的感情,渐渐察觉她心术不正就有了防范,连贴身衣物都没有经过她的手。可姜月芙,纵使她们都不将对方当做自己的姐妹,也不得不承认,从前在相府一起过了十五年,虽然彼此疏远,至少能面上做出一副友善亲爱的姐妹模样。
为姜月芙做了十五年的药引,甚至差点因此而死。照理说,她实在是不欠姜月芙什么。
“徐燕厌我大致是因为你,那姜月芙又何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我要那些虚名也无用,只要政事寻不到出错,他们也不会拿我怎样。那些人总说你是祸水,留在我身边会翻天。刚好徐燕是个不安分的,也可以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翻天,届时也就能体会到你的好了。徐燕只要做的不过火,我顶多让她在宫里被磋磨一阵就送出去,若是能干出为自己招来杀人之祸的事儿,那也算她有本事了。”
既然徐燕自作自受,周攻玉又担得起后果,她对此也没什么好说的。
“过几日,是我母亲的忌日,我想回姜府祭拜她。”
那日也是她的及笄礼,是陶姒陪她过的第一个生辰。如今回忆起来,只剩下潮湿阴冷的雨水,和陶姒悲鸣一般的哭泣声。
周攻玉试探着问:“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你不要耽误政事就好。”
“不耽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小满回忆过去的时候,比我当初写她被放弃的时候还难过呜呜呜。
就是以前很喜欢的初恋在面前,时隔经年再回忆起那个时候的彼此,心里就酸得难受。
第62章
姜恒知早就知晓, 姜月芙给小满下毒的事瞒不过太子,于是早早就准备好了将她送走保命, 而姜月芙久病缠身, 又染上百花泣的瘾除不去, 送走了若没人照料, 还是生不如死。程汀兰不忍心, 不愿意送她走, 仍盼着此事不被挖出来追究。
过了一段时日, 宫里又传出些风言风语。说太子迷上了小满不久后,又往宫里添了一个姑娘,宠爱万千,几乎是由着她胡闹。
换做旁人不知情的,只会当做这是男人本性。但姜恒知深知周攻玉和小满之间的情意,一眼便能看透本质, 也不由唏嘘, 向来太子对小满也是真心喜爱, 才会不惜以这种方式保护她。
程汀兰并未像他一般想这么多,深知想着, 若太子真的没那么喜欢小满了,也许就不会再追究姜月芙的罪名, 她就不用被送走了。
于是还高高兴兴地和姜月芙说:“月芙你莫要为此难过, 娘不会让你被送去受罪的。别看太子前几日宠爱小满,可这男人哪有例外,都是会变心的, 待她也不过是初尝□□觉得新鲜,如今可不就宠上了旁人。据传还是个粗俗无礼的民间女子,小满还是没有本事,竟会让这种人比了去,要是你做太子妃,哪里会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踏进东宫呢……”
姜驰微微皱眉,低声问:“太子殿下,真的不要小满了吗?”
“他们二人还未成亲就住到了一起,现如今太子变了心,她的太子妃之位能不能坐的稳还未知,兴许过几日,她就会搬出宫。”
姜月芙愣愣地看向姜驰,恰好捕捉到他面上短暂出现的喜色,语气不悦道:“先不说这些,母亲也该想想阿驰的婚事了,他今年都多大了,也该准备了。”
姜驰表情僵住,怒道:“我心里有数,用不着操心!”
程汀兰拍了他一掌,说道:“和你姐姐吵嚷什么,你姐姐也是关心你。如今都十七岁的人了,还什么都不懂,整日的胡闹。你相貌堂堂,稍微用功些,何愁娶不到好的贵女,便是娶个郡主县主,也不是配不上。姜小满对姜家怀恨在心,撺掇了你舅母忤逆舅舅,如今正是他不得意的时候,你若娶了个家世好的姑娘,也能帮衬些,重振姜家。”
姜驰压低头,像是不愿再听。
“还有近日宫里传闻,说平南王的婚事定下来,已经在挑日子了,保不齐就在年末。平南王要是成了婚,太子的婚事应当也不远了。”
姜月芙正要起身,听到平南王三个字,身子忽然晃了晃,姜驰连忙去扶,被她一把推开。
程汀兰皱眉,问她:“说起来你和阿驰姐弟俩向来亲近,这段时日怎得总黑着脸?”
姜驰浑身紧绷,盯着姜月芙,生怕她一时口快说出来。
姜月芙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冷哼一声就朝屋里走去了,没有答程汀兰的话。
*
陶姒的忌日,刚好也是小满的生辰。
几近晚秋,枝叶凋零,寒风瑟瑟。
一朝跃上枝头,由俭入奢,一开始还有些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没几日徐燕就和常人一般,被荣华富贵迷昏了眼。住进了皇宫,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身边有数不尽的无价之宝,有时候,人就容易生出一种错觉,以为自己也是宝贝了。
周攻玉将徐燕带入东宫,给了她最低等的侍妾位分,既不理会也不多看一眼,自己和小满的居所,更是不容她踏足。
除此以外,吃穿用度都没有苛待过她,什么都不缺。徐燕渐渐的就昏了头,以为太子当真对她有情。外人谣传,说太子以往从没有待哪个女子如此好过,徐燕听久了也开始飘飘然,有些不知所以了,言行举止越发嚣张放肆。
在御花园顶撞了一个不受宠的婕妤,看在周攻玉的面子上没人开罪,她便以为是自己太受宠的缘故,行事更加大胆张狂。
东宫的人都是周攻玉的心腹,自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每当徐燕端着一盅汤不怀好意地想去找周攻玉,都被严严实实拦在殿外。
天一冷,小满连殿门都懒得出,整日窝在软榻上抱着猫看书,纵使徐燕想到她面前耀武扬威也没有机会。
等了许久,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批判周攻玉的也不在少数。
正在他们传太子抛下政事,陪徐燕去游湖的时候,周攻玉乘着马车和小满回到姜府祭拜陶姒。
马车行到半路,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秋雨阴冷潮湿,被寒风卷着吹入帘中,将昏昏欲睡的小满冻得哆嗦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了。看向周攻玉的时候,发现他正伸手去按住被风吹动的帘角。
“没事,我不困了。”
“你若不想与我坐那么近,我换个位置便是。”周攻玉的话,也和着阴冷的雨水一般,凉丝丝的透着寒气。
小满听出来他是有些不满的,毕竟回到东宫这么久,她都没有再亲近过他,天色暗下来就再也不肯与他独处。看起来反而更加疏远了,连乘车马也要隔开距离。
“没有的事,太子切勿多想。”
“分明就有。”
周攻玉说完,她便不说了,权当默认,更是让他心里发堵。
两人都醒着,坐在马车中一言不发,安静地能听到落雨的沙沙声,以及车轮碾压过的声音。
她并不像惹得周攻玉不高兴,只是今日特殊了些,实在撑不起笑脸。
默了片刻,又觉得自己总是冷脸不太好,便想主动开口化解僵硬的气氛。
“今日……”
“待会儿可能会冷,把披风系上吧。”周攻玉又是先她一步。“怎么了?”
小满摇摇头:“也没什么。”
周攻玉抿唇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你怕我不开心,想哄我一次。”
“那你不开心吗?”小满认真地问。
“我不开心,你会哄我吗?”周攻玉反问她。
小满其实是没怎么哄过人的,也不知道安慰人是不是和哄人一样,想到周攻玉和韩拾都喜欢揉她头顶,就和她揉芝麻一样。
见她半晌没有反应,周攻玉自知无趣,脸上笑意也渐渐沉了下去,就在这时,小满却微微起身,手探到了他头顶处。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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