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靶场那天刚好是周末,令我意外的是除了一众周家子弟外,兄长也在,一并来的还有一个男人,所谓宋家心腹,何铭。
难怪我说怎么从他身上似乎看到了那位表哥的影子。
孩子们聚在远远的地方,时不时瞅我们一眼,我问兄长:“大哥怎么也来了?”
他笑着撇了眼人群:“来陪陪你。”
我也看过去,一眼就发现了浑身不对付的周笙。
温小姐虽说是组织人,可看她的打扮不像是来运动的,看似不经意却又处处精致。
她站在不远处看我们,我拉她过来说话,刚到跟前,兄长就起身说:“我去给你挑把好枪。”
温小姐瞬间红了眼睛。
我明白过来怎么事,于是之后的时间不断给他们找机会,把误会解释开。
他们在远处,体面地对峙,温小姐垂首,我见犹怜地拉住兄长的手,眼泪恰到好处挂去嘴角,他皱着眉叹气,伸手轻轻拂去,随后低头吻了吻她。
我没有再看下去,来到饮料区观看,周一和小晴已经玩开了,都是真枪实弹,一时间靶场内枪声震天,不知何时,那个何铭走来我身边。
他拉近乎道:“周小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没有动作,晃了晃手中杯,对他说:“离我远点。”
他似乎没料到我这么不给面子,神色尴尬收回手,重新说:“常听宋抑说起你。”
我面无表情:“哦,所以呢。”
我本就不打算和他废话那么多,刚好兄长在唤我,我立刻转身就走了。
温小姐在一旁笑得羞涩,兄长交给她一把枪:“小岚,你去教希希。”
她抬头撒娇:“不要,我瞄得不准,你又要笑话我,你去教。”
靶子一字排开,周一一轮歇下,在一旁看热闹,也许是故意的,他高声朝何铭道:“何先生,我们来比一枪吧。”
果然大家都被吸引去,连兄长都注目。
“我枪法不好,还是算了吧。”何铭拒绝了。
周一不肯松口,势要他出丑的架势:“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再说了赌注不大,输的人把弹壳收集回来就行了。”
这话一出,何铭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他拿起枪,我注意到他是左利手,对准靶心,没有犹豫,一枪打过去,居然偏离靶心,打到了泥土里。
大家反应不一,多的是相视一笑,兄长只是顿了顿擦拭枪身的动作。
毫无悬念地,周一赢了,何铭感叹:“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因此在大家休息的时候,何铭去靶场里捡弹壳,一堆一堆,我捡起来看,上面居然也有凹凸不平的地方,又看不出个门道。
兄长便解释道:“这是钢印,这种危险的东西一般不可流通到市面,在上面打上印记,以后可追责。”
我盯着弹壳,不等细想,兄长拉着我要教我射击,我们一前一后站着,他微微弯腰,脸凑来,刚好在我肩头,风一吹,发梢飘来我脸上。
何铭还在场中捡子弹。
兄长包裹住我的手,举起枪,像是从后面抱住我,他忽然说:“不管什么运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把弱点暴露给对手。”
上膛。
“弱者是如此。”
瞄准。
“可强者不必。”
子弹像一道雷射出去,竟从何铭头顶掠过,直直打中靶心。
不少人关注着呢,看到这一幕,没有惊吓,只有惊喜,甚至欢呼出声,大家都是看到最近的新闻,为兄长抱不平的。
我们还保持着这个姿势,我僵在原地,不敢动,兄长已然直起身,和何铭对视。
何铭立在原地,眼神冷漠极了。
直到最后我被周一送回家,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我忽视了周一兴奋地评价兄长那一枪多么漂亮,回到楼上,拿出钢珠。
林森森告诉我,上面的印记的确是一个字——吴。
这下我又糊涂了,吴,谁家的印记?
他却一拍脑袋,告诉我他知道这个神秘商店,放学后我给兄长打了电话说今晚同学聚会,晚点回家。
从热闹街市一路到阴暗小巷,站在这个闪着廉价恶俗霓虹灯光的店前,我缓缓转头,看向同样一脸疑惑的林森森。
红红绿绿的灯光,不断发出呻吟的机器,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趣娃娃,竟然大喇喇摆在门口,每当有人走进去,还有会高亢的提示音——快进来啊,主人。
“我没记错,就是这儿。”
我扶额,走进去,货品不少,都是些不堪入目的东西,突然背后窸窸窣窣,转头,林森森手忙脚乱站好,就是不看我。
我问他:“怎么了?”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忽然想起来,这儿还有个二楼,一楼是打掩护的。”
不早说,到了二楼,果然都是奇货,猎枪,气枪,应有尽有,还有针孔监视器,独一个,摆在货架上,售价6988。
再一看,旁边同样售价的不正是钢珠和配套的弹枪吗?袋中还有五颗钢珠。
我刚要出手拿,一个胖乎乎的大叔就走来挤兑我:“小孩子乱看什么呢?”随后就把监视器收起来。
我举了举兄长给的卡,那人一看两眼放光。
我把钢珠给他看,他端详了下道:“的确是咱家的。”
没想到一切居然这样顺利。
我激动地问:“还记得卖给谁了吗?”
他把弹珠一丢:“小姑娘这不是为难人吗,这天天卖货,我哪儿记得?”
“最近一把。”
他思虑了下:“是个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
“我又不是基佬,我关心这干嘛?就是一男的。”
“监控呢?”
“出去!”
线索又断在这儿,回了家,我还在想这事儿,一边发愣一边往外掏书,兄长在沙发上看报,问我去哪儿玩了。
我没看手里的东西,转身撒了个谎:“同学过生日。”
一样东西顺着书壳滑下来,掉在我们眼前。
一盒避孕套。
我想起不敢看我林森森,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
可当下我还得演,我捡起,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气……气球吗这不是……”
幸好是兄长,他没有拆穿我,咳嗽一声,起身,笑道:“早点休息。”
第二天在林森森问我喜不喜欢那份礼物的时候,我差点没把他的头打爆。
饮品店里人还是很多,我一边咬吸管一边发呆,脑袋里一直在想钢珠的事,如今已经查到钢珠从哪儿来的,也知道最近一把是个男人买的,接下来该往哪里查呢?
这时林森森突然踢了踢我,示意我看后面,我转头一看,那个曾是被兄长颁发奖学金的,现在却是周笙手下的坏学生。
林森森问我:“要不要溜?”
我摇头。
不注意还好,一注意,在他旁边黄头发的不正是上次故意弄脏周一外套的男生吗?他们居然是朋友。
我饶有兴致,在林森森怂坏了的眼神中走到他们身边,不小心把饮料撞翻在他们身上,果不其然黄头发男生立刻大声嚷嚷,要我赔钱。
反倒是坏学生,他看了看已经伸长脖子看来的老板,拦住他道:“算了。”
黄头发男生却没这么好说话:“干嘛算了,看你也是有钱人,赶快赔我。”
我眼神漠然盯住他,轻轻把杯子丢在他手中的托盘,发出咯噔一声:“算是上次你弄脏我朋友衣服的回礼。”
他回想起来,噤声了。
我天天去神秘商店蹲点,老板见我就跑,直到那天,还真被我蹲到了,那群之前狠揍林森森的不良少年。
他们拿着原配的钢珠枪去找老板退货卖钱,我戴上帽子躲在货架后,老板看了眼,售价6988,他现在只收200。
奸商。
我跟随男生们出去,捡起地上石子,砸中某个男生的头。
他一脸怒意回头,看到是我,嘴角抽搐,不用我问,自己全说出来了,这把枪是从我口中的坏学生手里抢来的。
他们说,这人家境贫寒,唯独学习好点,嘚瑟得不行,后来是主动加入他们一伙的,打人不积极,聚餐吃饭倒是很积极,严重怀疑他就是来蹭吃的。
我问他们:“他看起来挺随和的一个人,怎么会虐猫?”
他们个个了然于心的样子:“往往看起来越正常的人,才越不正常。”
无巧不成书,那天回家,我就看到坏学生居然从小区某别墅里大摇大摆走出来,走到兄长家门口驻足,死死盯着,最后门打开,他才一溜烟跑了。
我问兄长他是谁。
兄长叹了口气:“是个好孩子,可惜后来学坏了。”
甚至兄长给他介绍的家教工作,他还偷别人家的东西。
于是我偷偷跟踪他,果然在第十叁天的时候,他露出马脚,那天我跟着骑车的他,绕来绕去,在一栋烂尾楼前停下。
很难想象,在B市还有这样的地方。
我跟进去,看到他在用削尖了的竹签狠狠扎进猫的后腿,我一脚踹翻他,把他压制在地,逼问他,他全招了,他承认妒忌兄长的成功,故意伤害小朗,可唯独不承认那把枪。
他说是有人丢给他的。
我的膝盖顶在他后背,他喘不过气,嗬嗬喘气:“左撇子,我记得他是左撇子。”
破烂居民楼,一辆不起眼的轿车缓缓行驶过他身侧,车窗不期打开,一只戴着黑皮手套的左手丢出一把弹珠枪,和四颗钢珠。
不对,我打断他。
“明明是五颗。”
他从口袋中掏出另叁颗,和我手中的这颗一模一样,他说:“我都说到这份上了,没必要再骗你多一颗少一颗的事儿,袋子被扔下来的时候,有一角破了。”
我思索这番话,做什么都做不好,还失手把兄长的文件夹扫到地上。
可这从中间骨碌碌笔直滚出,直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兄长脚下的,不是那枚丢失不见的钢珠,又是什么呢?
兄长蹲下,捡起,笑着对我说:“还是被你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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