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紫苑抬头看向白凤凰，也惊讶了。没想到白凤凰竟然会相信她。
    “你在宫中五年，但日暮便不轻易出门。即便夜出，也必定去明亮之处。这大门口未点宫灯，确实昏暗了一些，没看见秦王，也是正常。”白凤凰看着她，轻声说道，“但眼睛不好，夜间就别出来了。”
    “若我没猜错，你有雀蒙眼。怕被人知道了逐出宫，所以，不敢明言。”
    江紫苑满是震惊，没有反驳。
    宫女青梅连忙跪下说道，“娘娘，奴婢刚才没跟上您，左等右等不见您回来，怕您去御学堂出什么事，就和紫苑姐姐商量出去寻您……紫苑姐姐想必是急着出去找您，才会一时没看清撞上了秦王……”
    “娘娘，奴婢知道，雀蒙眼会被逐出去。奴婢……奴婢不敢说，奴婢不想出宫，奴婢想一辈子伺候娘娘，求娘娘不要赶我出去……”江紫苑重重磕了个头，眼泪哗哗落下。
    白凤凰走到她面前，将她扶起来，“你不说，我怎么找大夫给你医治？你要一辈子伺候我，晚上看不清，本宫要来何用？你这雀蒙眼是后来患的，还有得治，不用怕。”
    “娘娘……”江紫苑泪蒙蒙看着白凤凰，不肯起身，又磕了一个头，“娘娘愿意为奴婢治病，娘娘大恩大德，奴婢牢记在心！”
    白凤凰搀扶不起，便只好撒了手，道，“你放心，本宫知道你因何留在这里，也不会赶你走。以后晚上不要出门了，先把眼睛治好了再说。”
    “谢娘娘恩典！”江紫苑伏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
    美人垂泪，惹人怜爱。白凤凰看着也觉得可怜，示意青梅扶着她下去，自己拉着赫连烬的手，往里屋里走去了。
    月影一脸怀疑盯着江紫苑看了好一会儿，显然并没有完全相信。
    ……
    解了酒封，浓郁的梨花酒香，瞬间蔓延整个屋子，令人不由食指大动。
    好酒！
    白凤凰立即给自己和赫连烬一人倒了一杯，笑道，“王上来的正是时候。刚摆上的七国宫廷糕点，配上这梨花醉。清风明月，与君共酌，小有诗意。”
    白麟拿起一块点心塞入嘴里，眼巴巴看着那酒坛，说道，“娘亲，我也要喝一杯。”
    “小孩儿不准喝酒。”白凤凰立即否决。
    白麟顿时一脸委屈看向赫连烬。
    赫连烬将自己的杯子摆在白麟面前，说道，“梨花醉不烈，入口甘甜，是甜酒。可以给他饮一口。”
    “父王最好！”白麟立即端起酒杯，哧溜尝了一口，还是被辣的龇牙咧嘴。
    白凤凰揉了揉眉心，有了这个便宜父王，儿子是越来越不好管教了。
    于是忍不住便瞪了赫连烬一眼。
    却正撞进了他的眼眸。
    他本就在看她，四目相对。
    梨花酒香，宫灯昏黄，气氛莫名地暧昧。她向来习惯调戏他，但这情之所起的暧昧对视，反而让她有些害羞。
    “咳。秦王原来真的不近女色，这么漂亮的娇滴滴撞进怀中，你不接，还躲开，怕是让人摔了一跤吧？”白凤凰错开话题。
    赫连烬收回视线，淡淡说道，“为何不将她逐出宫。”
    “哇，只是不小心差点撞到你，你就要把人赶出去，那我以前那样这样的对你，你没一刀把我砍了，真是对我宽宏大量。”白凤凰忍不住夸张喊道。
    这家伙如此简单粗暴的作风，难怪这么多待召宫女，却依旧六宫无妃。
    赫连烬没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不管那宫女是不是故意，他都不在意。反正差点碰到他，就赶出去，一了百了。
    “江紫苑，江氏世族嫡女，母为江家家主原配夫人，但在她一岁时便病逝，江家家主娶了一个继室。继室手段了得，平日并不怎么为难她，只是以江家乃是商族，需要精通算账为缘由，自小便让她算江家商铺的账目。”
    “江家生意遍布大秦，账目何其繁复，就是十个账房先生，也算不完。但那继室全部让一个稚童算，从早到晚，她什么都做不了，连字都没认全，只能算账。而且深夜点灯，熬坏眼睛，渐渐得了雀蒙眼。”
    “直到五年前，她虽到出阁年纪，但除了容颜尚可，一无是处，很难和同等家世的世族说亲。便被凑数送入宫中，她手指有茧，全部以前拨算盘打出来的。入宫，对她说算是脱离苦海。她现在若是出宫，就得继续回到江家，以她如今的年纪和那继母歹毒的心肠，将她送给人做妾都有可能，下场凄凉。”
    “而她又不通琴棋书画，不识诗书，也过不了凰廷大选。我若是赶她走，岂不是毁了她一生？”
    这些，都是青衣阁送来的情报。白凤凰既然要把一个人留在身边，自然要把她的生平经历性情，全部查的一清二楚。
    赫连烬看着她，眸光如水一般温柔。
    “喂，你一直看我不说话干什么？傻了？”白凤凰伸手在赫连烬眼前晃了晃。
    赫连烬端起酒盏，浅斟一口，“谁会知道，江湖之中人人惧怕的魔教妖女，其实很善良。”
    “我善良的时候多了去了！”白凤凰横了他一眼。当年若不是一时善心，救了他也不至于救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回来。
    赫连烬说道，“但世人眼中，你凶残毒辣，可止小儿夜啼。”
    “那才合我意。人善被人欺，世人惧我怕我，才不敢欺我。”白凤凰轻轻尝了一口梨花醉，酒晕映照地她双颊酡红，十分醉人：
    “但求，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赫连烬看向她，好像今日才剥开了那一层层外衣，窥探到了她一点灵魂。
    那一直查不到缘由的往事，此时突然有了一个答案。
    也许，没有阴谋，没有诡计。
    只是她的，无愧于心。
    赫连烬轻笑了一声。
    “傻笑什么？”白凤凰黛眉挑眉。
    赫连烬端起酒盏，突然一把挽过她的手臂，成了交杯之姿，“民间男女成亲，都要喝交杯酒。大秦王室没有这个规矩，今日补上。”
    “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