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跟着你们一起去?”苏木心中越发担忧。
要押运兵器回上饶,沈行在与舒秦必然要在场。
“届时可能会有一场混战,我无法保证能护你周全。你待在府中,郭宫留下来保护你。”
苏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拧着眉点头。
“太守女儿的帖子,应下来。”沈行在屈指叩着桌子,声音毫无规律又散漫,“洛州太守是想寻求庇护,他应该是怕两日之后,付斯文等人会危及他的家人。”
洛州太守与洛州指挥使这两方,一方想让女儿进来不受威胁,一方想让苏木出去充当他们的人质。
沈行在有些不悦地眯了眯眼,既然动了挟持苏木的心思,那总归要付出一些代价。
***
两日后是个细雨蒙蒙的天气。雨从昨夜下到今日,虽不大,却断断续续。
青簪将窗户支起,回头望望难得起了个大早却愁眉苦脸的苏木,又望望站在门外同样愁眉苦脸的郭宫。
苏木担心沈行在与舒秦的安危。沈行在留了大半的人手保护她,自己身边则只有寥寥几人。对方比他们熟悉洛州地形,为了抢夺兵器,必然会在路上埋伏,沈行在与舒秦带的人不知够不够。
而郭宫……
今早侯爷动身前,特意将他叫过去,手中拿着一袋不轻的银子,冷着脸告诉他,“你留在此处保护好苏木,你要是办好了,这些就给你当奖赏,你要是失败了,这些就给你做陪葬。”
郭宫挺直腰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无论为了侯爷的幸福还是为了他自己的小命,他今日也定要保护好郡主。
估摸着那批兵器现在应该押运到城门口,苏木才晃荡着脚从榻上跳下去,“青簪,两位小姐呢?”
青簪回她,“在花厅里说话。”
两人入府时,郭宫看过一眼,这二人并无功夫,都是切切实实的弱女子。青簪奉茶时又刻意失手将茶水洒在她们身上,逼得她们再换了身衣裳,也没有私带匕首的可能。如果要打起来,以苏木多次在刺客手底下死里逃生的经验,非但不会被她们威胁,还能凭经验将两人教训一顿,更不必说这一府都是沈行在留给她的人。
“没有让客人留在花厅主人却在屋里的道理,走,我们去见见两位小姐。”苏木朝青簪招招手,青簪立刻拿过挂在木施上的狐裘披在她身上。
这条狐裘原本是沈行在的。洛州现如今找不到狐裘,沈行在怕她冷,又命人将他的狐裘改了改,苏木披着才不至拖在地上。
这边两位姑娘远远见到苏木朝她们而来,皆是一愣,回过神后齐齐行礼,“民女见过郡主。”
“都起来吧,是我将你们叫来的,就不必如此拘礼了。”苏木淡淡颔首,脸上的笑容疏离而又浅淡,尤其披着洁白的狐裘,颇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两位姑娘各怀心思,但一人战战兢兢,一人却从容不迫。
苏木也未管她们二人,施施然坐下,这才支着脑袋瞧了瞧两人不同的反应,觉得有几分意思,“你们两位谁是太守千金,谁是指挥使的妹妹?”
“民女明珠,家父正是洛州太守。”从容不迫的姑娘福了一礼。
苏木又看向脸色煞白的姑娘。
“民女、民女冯娇……”那姑娘也福了一礼,因身子发颤,姿势别扭得有些变了形。
“别怕,我又不会吃人。”苏木一脸平淡地说出这句话,瞧见冯娇身子又是重重一颤。
普通人见到苏木,虽会因她的郡主身份畏惧几分,但是不做亏心事还真不至于这么怕她。冯娇显然知道她哥哥在做什么,看来这两人并非是亲兄妹,便是亲的,她哥哥也不怎么看重她,才会明知危险重重,苏木邀人时,也肯送她上门。
这么想,其实也有几分可怜。
苏木转眼看着明珠,她脸上倒也有几分哀凄之色,但也仅此而已。难不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做过什么?
“明珠,我上一回见你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苏木笑着瞧她,不动声色打量她的表情。
“在上饶,太皇太后的寿宴上。”明珠勉强抬了抬嘴角。
苏木笑容一僵。哦,她因傅凝抄袭她的祝寿词一事大闹寿宴时好像还不当心波及了明珠。
有些丢脸。
她哈哈两声企图掩饰尴尬,把这一篇翻过,又另起话头,“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明珠一脸平静,“家父让我来寻郡主,说郡主能保我一命。”
这话太直接坦白,苏木闻言一愣,冯娇更是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跪在地上。
苏木微一挑眉,做出被惊吓的样子,捂着心口往后一缩,“冯姑娘这是做什么?”
冯娇眼中充满恐惧,倒是明珠微微笑出声,“郡主还是如此真性情。”
苏木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在笑她演技差。她从小就不太会遮掩自己的心思,喜怒写在脸上,演起来也不伦不类,倒是难为明珠还记得。
既然已经被人戳破,苏木也就不好意思再展示她蹩脚的演技,索性朝着冯娇努努下巴,“别跪了,你往好处想,说不定你哥就成功了呢。”
守在门外的郭宫与青簪对视一眼:郡主平时都不盼自己一点好吗?
青簪木着脸摇头:不,郡主知道事情十拿九稳,现在是想搞对方心态。
洛州惹出这么一大摊子事,她们郡主于公于私都不可能不计较,虽说计较的法子幼稚了些,但好歹有效。
冯娇霎时抖得像个筛子,不住磕头,“此事与民女无关,皆是我兄长的主意,兄长已经弃我于不顾,还请郡主饶民女一命……”
苏木抬起小指摸了摸眉毛,又看向明珠,“你不求情?”
明珠白着一张脸,苦涩地笑了笑,眼眶一红,“父亲已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我若有罪,也理应承担,我若无罪,更是无需向郡主求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木顷刻坐正身子。
***
苏木一路拧眉沉思,回房后心中惊骇仍久久未平。
她扶着椅子扶手坐下,望着外边天色,“他们的事情还未办好吗?”
青簪明白苏木说的是靖远侯与舒大人,“郡主放心,不会有事的。”
想的事情一下太多,苏木觉得脑子有些发沉,扶额朝青簪摆手,“我有些累,先睡一会儿。”
她睡觉不喜人打扰,青簪点点头,替她将窗户关好后才离开。
苏木脱鞋上床,眼皮逐渐发沉,努力抵抗了一会儿,仍是敌不过沉沉睡意。
第85章 西北
入目之处是苏木陌生的环境。
灰褐色的轻纱罗帐, 颜色艳丽的地毯。刺目的光线被窗棂削弱过一遍后也依旧尖锐。
苏木盘腿坐在床上,望着陌生的房间,良久, 才重重叹了一口气。她虽未到过西夏,却也很清楚这里是西夏人的地盘。
想逃吗?是想的。
苏木望着窗户纸上隐隐透着的两个高大的人影,深知自己逃不掉。
她呆坐了一会儿,下床打开门。面前是两个穿着西夏服饰的士兵,在她开门的一瞬间, 大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苏木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头, 平静地看着凶神恶煞的士兵,“我想见你们的主人。”
被绑架于她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这么多次的绑架中, 这一次的条件算得上是最好的。苏木心里也很清楚,绑架她的人目的不在于她,他们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些东西,目前看来,她没有性命之忧。
很快就有人来找她。
看着眼前的女子,苏木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显出裂痕, 滞了滞,她又扯了扯嘴角, “也难怪,能在重重把守下将我劫走的也只有你了。”
府外院内都是沈行在的人,唯一无人的地方便是苏木的房间。若苏木的房间里有一条密道,知道这条密道的人只会是房子原本的主人。
吉柳儿坐在窗框上, 红唇挑得很高,语气轻快,“现在靖远侯一定气死了。”
“实不相瞒, 其实我也快气死了。”
苏木的脸色渐渐冷下来,“为何要投靠西夏,你是西夏人?”
“我是北豊人。”吉柳儿从窗户轻巧跳下来,坐到桌前为自己与苏木各斟了一杯茶。
她将茶杯递给苏木,苏木冷着脸没接,她也不在意,“有谁说过北豊人就一定要为北豊做事吗?”
“南斗帮也投靠了西夏?”苏木继续追问。
“这倒没有,老帮主虽然贪了点,但一颗拳拳爱国之心却不用质疑。”吉柳儿转着手中色彩艳丽的茶杯端详,“他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一定在吹胡子瞪眼。”
苏木懒得再与她废话,开门见山,“我要见你背后的人。”
“你说野利丹?他还在西夏都城,估计过两日才能回来。”吉柳儿道。
苏木心中一紧,“我现在在哪儿?”
“西夏边境,越过这片沙漠就是西北十三城。”
苏木的心情逐渐发沉。她所处的地方很敏感,朝中早就默认北豊与西夏必有一战,西夏将她掳至边境,也就意味着战火不远了。
野利丹想利用她做什么?
“那沈行在人呢?”苏木按捺住心中慌乱。
“算算日子应该到西北了。他反应很快,你失踪后他就立刻派了人来追,差一点就被他追上了。”吉柳儿用一种深沉,又几分讥讽的眼神,幽幽地看着她,“他很紧张你。”
苏木无暇探究她的眼神究竟有何意义,回过神后,又有几分怀疑,“你为何将什么都告诉我?”
“我只负责帮忙将你请来西夏,其他的事情不关我的事。”吉柳儿起身离开,走到门边时停住脚步,回头,“对了,野利丹吩咐要好好招待你,这座府邸的任何地方你都能去,但是想离开大概有点难。这里守卫森严,何况你也明白自己的手,没有梯子,你连翻墙都做不到。”
她说完就施施然离开。
苏木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腕。她的衣服被人换过,手上的伤疤自然也藏不住。
***
两日之后,野利丹果然出现了,一同出现的还有野利丹的父亲,野利弘。
苏木光明正大地打量这父子俩,的确是亲父子,长相有七分相似。不同的是野利丹看起来很锐利,有股隐忍不发的血腥气和戾气,倒是早已征战沙场数十年的野利弘反而温和很多。
野利丹很不满意她被人绑架后还浑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故意恐吓她,“郡主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苏木眨了两下眼,夸张地哇的一声,“啊,我好怕啊。”顿了顿,认真问他,“你是想要这个反应吗?”
“……”
显然,野利丹没想到有人能当着他的面如此戏耍他,额上青筋暴起,被他咬牙忍住。
野利弘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不怕吗?”
“如果你一年被绑架两三次,相信我,你也不会怕。”苏木直视他,“何况我死了,你们拿什么和我皇兄谈条件。”
“你和你的母亲很像。”野利弘忽然道。
苏木有些意外。她的母亲生下她不久就过世了,她对于这个母亲并没有印象。身边的人,便连宁家也鲜少提起她母亲。苏木不缺母爱,又怕提起母亲会惹人伤心,也从不主动问及关于母亲的事。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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