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一股气息在靠近，戚蔚然依依不舍放开怀里的小东西，“你妈咪叫你了，先回去吧，以后不要来了，危险。”
    “雪儿自己不敢回去，爹地送我！”雪儿赖在戚蔚然怀里撒娇。
    许久没有笑容的戚蔚然终于浅浅笑了笑，用手指戳了戳雪儿脑门，“谁不知道你逃命最拿手，都能进来，还出不去么？”
    “雪儿怕嘛！雪儿就要爹地送！”
    “胡闹，赶紧回去！”
    戚蔚然突然严厉起来，吓得雪儿直哆嗦，爹地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被他压下去的鬼气从体内外泄出来，包裹在他周围，就像是邪魔驾临。
    雪儿委屈的撇撇嘴，蒙着水雾的眼睛期望的看着戚蔚然，可他却把脸别开了。
    “雪儿再也不喜欢爹地了！”雪儿嗲了声，化成一股气焰从窗缝里钻出去。
    他刚离开，戚蔚然的房门就被扣响了，他当然知道来人是谁，没有起身开门，那个人也不敲了，直接开门进来。
    宗廉扫了眼残留在空气中的香烟，装作没看见，直接说了句，“政委请你过去。”
    “知道了。”
    戚蔚然说完，身影完全隐入黑暗之中。
    宗廉无奈的耸耸肩，戚蔚然估计以为是他在背后操纵，对他这个朋友态度大变，等过了今晚就好了，戚蔚然会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戚蔚然再现身的时候已经站在戚天弘门口了，身穿黑西装的他双手插在兜里，垂着头思考的样子像是正在摆拍的模特，周身的黑色鬼气，不用修饰也能拍出时下流行的哥特效果。
    推开门走进去，病床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虽然疾病缠身有点虚弱，可慈眉善目间隐隐的威严，还是让戚蔚然不自觉收敛周身气焰。
    “父亲，你找我。”
    “坐。”
    戚蔚然坐到床边椅子上，看着戚天弘。
    将死之人是能看见鬼的，当初慕霖见到他吓坏了，但是父亲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并不惊讶，就算有宗廉提前告知，父亲也平静的太过头了。
    病床前匆匆一面之后，父亲还是第一次找他谈话，疑惑心头的谜团，今晚看来要解开了。
    戚天弘把书合上，偏过头看着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蔚然慕霖虽然是双胞胎，但对蔚然他从来都是多几分疼爱，甚至准备让他接替自己的位置，可没想到老天竟然夺走他心爱的儿子。
    他戚天弘纵横政坛多年，从来没服输过，如今就算对手是阎王爷，他也要从阎王爷手中把儿子夺回来！
    “今天张医生给慕霖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让我们准备后事。”
    说道这里，戚天弘顿了顿，戚慕霖到底是他儿子，曾经纵横官场风光几十年的他，两度白发人送黑发人，沦落今天重病在床连个后都没了，让他怎么能不伤心。
    戚蔚然只是静静的听着，张医生是专门从美国请回来的专家，连他都束手无策，肯定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曾经有医生断言慕霖活不过十八岁，如今拖到了二十七，已经是奇迹。
    “父亲请节哀。”
    除了安慰父亲，戚蔚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这就是戚家的命数。
    “节哀？”戚天弘突然扬起声调，面色凝重的看着戚蔚然，“我们戚家绝不能无后！”
    从戚蔚然死的那天戚天弘就在盘算了，今天是时候告诉他了。
    “宗廉有办法帮你复生，我要你用慕霖的身份活下去，将来接替我的位置。”
    “什么？”
    戚蔚然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混迹官场的哪一个不是老谋深算，戚蔚然万万没想到父亲竟然算计自己的儿子，他也就罢了，可是慕霖……
    慕霖中学开始几乎就住在医院里了，重症病房与世隔绝，虽然已经二十七了，可他的心性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心灵更是纯洁没有一点杂质。
    且不说他还活着，就算是慕霖离世，他也不可能答应这种荒唐的安排。
    戚天弘向来强势，也不管戚蔚然答不答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慕霖毕竟是我的孩子，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我绝对不可能对他做什么，这也是现在才叫你回来的原因。”
    “父亲，立即给慕霖找个女人结婚吧，现在医学发达，给戚家留后还是可以的。”
    “不行！”戚天弘一激动咳个不停，戚蔚然赶紧给他顺气。
    “病来如山倒，我自己剩下还有几天自己清楚，等不到孩子出生我就先去了，到时候戚家三个男人都死了，留下一对孤儿寡母，给人家看笑话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慕霖我已经和他谈过了，连他都同意，你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慕霖同意了？”
    “刚才醒了，待会你去看看他吧，这件事由不得你，你要是不同意，让我下去拿什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戚天弘刚说完又咳起来，捂着胸口呼吸不畅，积劳成疾加上内心抑郁，他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了，戚蔚然不敢再刺激他，含糊借口去看慕霖离开了房间。
    出门之后戚蔚然依在墙上，脑子里不断重复父亲刚才的话。
    试问哪个鬼魂不想死而复生，更何况他还有傲霜这个爱人在阳间，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瞬间，他动心了。
    父亲病房里还传来声嘶力竭的咳嗽，戚蔚然心如刀绞，一个是弟弟，一个是父亲，曾经的其乐融融，恐怕以后只能在地府团圆了。
    轻轻推开慕霖的房间，他刚走进去慕霖就醒了，巨大的氧气罩遮住了他一半俊脸，努力扯出一抹微笑看着自己笑眼弯弯。
    “哥。”
    戚慕霖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是将死之人最后的喘息。
    戚蔚然走过去坐在他跟前给他理了理被子，冷峻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慕霖什么时候醒的？”
    “早上醒了之后就一直睡不着了。”
    “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必须要睡觉才行。”
    “趁醒着，我想多看一看这个世界，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永远睡过去了。”
    戚蔚然心头抽痛了下，抓住慕霖的手捏了捏，眼睛有些湿润，在他心中，慕霖永远是那个跟在他身后追逐，还没长大的弟弟。
    见哥哥痛彻心扉，戚慕霖反手把戚蔚然握住，“哥不用难过，以前我很怕死，现在我已经不怕了，因为你要代替我好好活下去，代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代替我去谈一次恋爱，代替我结婚生子……”
    “别说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戚蔚然抓着慕霖的手有些发抖，像个惶恐无助的小孩。
    戚慕霖笑了笑，突然把脸上的氧气罩给摘了，用尽力气凑到戚蔚然跟前看着他，“哥答应我好不好，不为父亲，就当是为我，从小我就想像你一样，你知道我有多想变成你么？如今老天爷终于成全我了。”
    戚蔚然赶紧把氧气罩给慕霖带上，才刚取下来一会，他就已经面色苍白有些喘了。
    “你傻么？我上你的身，那你就就不是你了。”
    “没关系，咱们是双胞胎，基因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重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慕霖……”
    “哥，答应我！”
    最后，坳不过慕霖这一生唯一的恳求，戚蔚然点了点头，心中五味杂陈。
    慕霖今天说的话有些多，没多久就要休息了，戚蔚然陪了他一会走出病房，宗廉靠在外面墙上，见他出来了直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知道戚蔚然会跟上来的。
    刚进宗廉房间，戚蔚然突然脸色一凌，提拳就砸在宗廉脸上，把他眼镜打落到地上，有眼眼角淤青，眼球瞬间充血一片通红。
    “是你想出来的馊主意！？”
    宗廉没理他，捡起地上的眼镜，镜片碎了，被他直接丢到垃圾桶里面。
    戚蔚然现在心头憋着一股无名怒火，上前直接揪住宗廉的领子把他提起来，阴冷的脸几乎要凑到宗廉脸上了，从牙缝中挤出，“一定是你，亏我拿你当朋友，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宗廉很淡定的人，见戚蔚然跟疯了似的，毫不犹豫一拳招呼过去，带着法力，直接把戚蔚然震退数米。
    理了理弄皱的衣服，宗廉刚想说什么，戚蔚然已经扑上来了。
    没办法，总不能拿病床上的父亲和弟弟撒气，戚蔚然把所有的愤怒都撒到宗廉身上，两人在房间里打起来，好在宗廉修为极高，戚蔚然再猛也没伤到他根本。
    这一架打的惊天地泣鬼神，守在阵法外准备伺机而动的恶鬼纷纷逃窜，最后邪不胜正，宗廉把戚蔚然打趴到地上。
    宗廉扑在戚蔚然身上，揪着他的领子准备再给他一拳，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流泪了。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戚蔚然流泪。
    “没出息！”宗廉骂了句，把戚蔚然松开。
    戚蔚然呆滞的望着天花板，胸腔不断起伏，也没还嘴。
    “你父亲从政多年作孽无数，死了肯定是要下地狱的，你弟弟万念俱灰，死了也没法变成鬼，要保住你们戚家一脉，只有你。”宗廉说完倒在戚蔚然身边，和他一起躺着大口喘气。
    “要不因为政委对我有抚育之恩，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兄弟，你以为我会帮你？逆天改命是要折寿的，起码少活二十年。”
    宗廉比戚蔚然大，二十九了，少活二十年等于直接从中年步入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