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元三楼东边的阳台黑漆漆的,从楼梯间上去,楼梯间挤满了自行车,放在这里是为了避雨,但楼梯间的声控灯也坏了,人上去的时候需要小心翼翼,这时候比平常更容易磕着碰着。
一前一后的上楼,钥匙打开房门,推门进去先看到俩闪着诡异光亮的眼珠子,圈圈热情的迎上来。
余湘拉开灯,敷衍的揉揉狗头,换掉鞋子,往门外看了一眼。
宁勉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外,嘴角有擦伤,垂在身侧的右手似乎在打颤,余湘犹豫了一下,上前拉住他的手。
“进来吧。”
幸好对门没有被他们的动静吵到,他们在走廊手拉手也不怕被人看到。
门关上,只剩他们两个,两把滴水的雨伞挂在门后不停地滴水。
圈圈好像很好奇全身湿透的宁勉,但看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同,就像知道爸妈吵架了的小孩子,怯怯的看着宁勉。
“圈圈,去睡觉吧。”
汪。
圈圈很听话的回到狗窝。
宁勉想起小乌龟还在手上,弯腰放下,受惊小半天的小乌龟蜷缩在壳里,半天没动静,宁勉眸中闪过一抹厌恶,踢开它,换鞋子。
余湘衣服湿的不多,卫生间热水不多,她拿了宁勉换洗的衣服,放过去。
“你去洗澡吧,我们待会儿再谈。”
宁勉抬眸看她,动了动唇角,慢腾腾走过去,卫生间很快响起水声。
余湘松口气,跌坐在沙发上,胸口的吊坠仍在不停地发热,现在的感受还不如站在雨中,最起码能好受一些。
吊坠在提醒余湘挽回这一切。
余湘扯开嘴角,笑容嘲讽,想要摘下吊坠的时候,刚刚碰到,手心便被吊坠灼热的温度烫到,这种痛不像是火烧或者蒸汽烫伤,皮肤完好无损,但那股灼热深入骨髓。
她轻轻抚摸与吊坠接触的那块皮肤,温度依旧烫人。
“长风,你到底想怎么样?”
【长风:“不能告诉他真相!快点想办法转变他的想法,就说余露是个神经病!”】
“长风,你现在的模样也和神经病差不多。”
【长风:“如果你违逆我的要求,我便会违背承诺,让你灰飞烟灭!”】
余湘不以为意:“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不必这么着急。”
短短几句对话,余湘额头便有汗水渗出,她懒得责骂长风翻脸不认人,起身去厨房打开水龙头洗了个脸,刚要擦脸想起毛巾不在厨房,抹掉脸上的水准备出去,却见刚洗澡出来的宁勉站在身后不远处,眼底是未散的慌乱。
又有水滑落下来,余湘上前一步,宁勉将手里的毛巾递给她,手指修长漂亮,手背有一片红肿。
“你去洗澡。”
“嗯。”
重新干净清爽的坐在客厅沙发,宁勉头发半干,余湘洗澡出来头发**的,她拿着毛巾慢吞吞的擦,身边带着一股凉气。
雨天凉爽,客厅里的电扇并没有打开,宁勉察觉到余湘身上的凉气,习惯性的伸手想要一探究竟,但还未碰触到便被余湘敏锐的躲开。
宁勉一怔,僵在空中那只手渐渐握起来,收回来垂在身侧。
余湘抿唇,起身拿了平时用的药包,家里用药的时间不多,多数居然是余湘擦伤时用过的,里面有紫药水和双氧水,她放到桌上。
“你处理一下吧。”
宁勉右手有不少擦伤,他闭了闭眼,拿起药水胡乱涂了涂。
余湘继续擦头发,偶尔借这个动作擦掉额头冒出的冷汗,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客厅里一片寂静,停在门口好一会儿的小乌龟终于露出头,默默朝前爬,直直走到圈圈的狗窝,停在那儿,仿佛很安心似的,窝在那儿渐渐睡着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
余湘揉揉头发:“去睡吧?”
宁勉压抑到了极点,终于忍不住问:“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
“说——”
宁勉忽然顿住,要说什么?他深深吸气:“我只想听一句,你说余露是神经病,她胡言乱语那些只是为了干扰我们。”
余湘心内叹气,转回身说:“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
往日媚气十足的眼尾,此刻没精打采,黯然失色。
向来清隽文雅的男人对她温柔十足,耐心包容,但话落音,他眼中酝酿出黑沉沉的风暴,勉强压抑着不冲她发出来。
“余湘湘,我们不是在开玩笑,余露是个精神病,这些事都和我们无关……”
他声音里藏着期待和哀求。
余湘迎着他的目光,摇头:“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自己应该知道吧?”
她想起什么,踱步去了书房拿出那支铜包纯金的簪子,握在手心里递过来。
“我们可以一点点回忆,你当初宁愿通过姜睿匀跟我买这支簪子,都不愿意主动出面,宁愿出高价,不就是为了避免我们之间的纠缠吗?”
簪子仍旧是买回来的模样,上一次在书房拿出来把玩,是甜蜜玩笑,她似真似假的抱怨,他躲避的心虚,打闹之后还可以做夫妻乐事。
可此刻揭开那一层甜蜜的面纱,只剩下纯粹的事实。
“……不是。”
宁勉很努力的不让自己那么卑微,他宁愿没有发生今晚的事。
余湘竟然笑了笑:“你当初很讨厌我,我要接近你只能另辟蹊径,不能缠着你,只把你当成一个普通邻居,让你对我产生好奇,那时候你应该觉得我还不错吧?不然后来,也不会对我和颜悦色。”
宁勉沉默,似是默认。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讨厌我吗?我离开燕城的时候,咱们并不认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恨不得我从眼前消失,对不对?”
“那是因为……”
余湘歪头轻笑:“你是想说因为有人跟你说了我的坏话,你才提前讨厌我吗?宁勉,你说过,你不会再骗我的。”
所以在接到余露电话说她在乡下有个未婚夫时,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宁勉有些狼狈的别过头:“可是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们是从结婚后才正式认识彼此,这些并没有什么妨碍。”
“可是——”
宁勉迅速扭回头,直勾勾看过来,坚定的说:“余湘,我堂堂正正的说,我很喜欢你,我爱你,尽管我们结婚的原因并不正常,但对我们以后的日子没有影响,你讨厌余露,我可以想办法让她消失,她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好吗?”
余湘退后一步,按了按心口:“可是如果婚后的时间,也是因为有人要我对你好呢?”
客厅里寂静到了极点。
宁勉自嘲一笑,良久才问:“是谁?”
余湘深吸一口气,颤声说:“正如余露所说,我得到的信息是如果我不想重复前世的命运,就得和你在一起。”
吊坠在一刻灼热到极点,她不能说出口。
前世的命运……
宁勉手抖了抖,笑容很难看:“是吗?”
“你从我们一见面就知道我会做什么吧,所以才对我避如蛇蝎。”
“……是,我当时并不想让你来扰乱我的生活。”
“对不起。”
宁勉走近一步,余湘慢慢后退,她后背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
“余湘,如果我当时并不吃你这一套,你会怎么办?”
可笑,到了这一刻,他脑海中还能回想起她当时的一颦一笑,古灵精怪招人喜欢,和梦里一点都不同,那时候,他为她开解,认为梦是假的,婚后的她,他更是每一样都喜欢,现在却告诉他,都是假的?
余湘想了想:“我不知道,你假设的情形今生并不存在,或者说,存在于前世。”
前世,‘余湘’用了下药的方式,最后糟糕的一塌糊涂。
宁勉握紧拳头:“余湘,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生气?你随口糊弄两句就能哄好?”
余湘绕着手指,老实低头:“我知道不对,不该对你的生活为所欲为。”
宁勉喉结动了动,眸子里的光亮几乎没有存在的痕迹,他仍是颤声问了出来:“那之前呢,我们这一年,你就没有什么喜欢我?”
“我……”
宁勉忽然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算了,我不想听。”
如果不是早有预谋,何必从不回应他的感情,他不是没有脾气,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她,但从未想过会换来这样的结果。
“你和祁韬……你没别的伤吧?”
她拖到此刻才问。
宁勉只觉得面对祁韬时的坚持像个笑话,淡淡道:“和你无关。”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宁勉大步去了次卧,从去年开始两人已经很少分房睡,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去次卧。
余湘精神不太好,推开主卧房门,直接瘫倒在床上轻声叹气,她感觉整个人都快熟了。
因为力竭,所以几乎是躺在床上那一刻,她便睡了过去。
窗外的雨渐渐停下去,余湘睡的不大安稳,稀里糊涂的做了很多梦,竟然先梦到了祁韬。
梦里就是今晚的场景。
余湘到达操场时刚好碰上祁韬离开,他脸上有有一片擦伤,眼圈乌青,看起来相当狼狈,周身气息孤寂淡漠。
远远地看到彼此,余湘停住脚步,看祁韬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路上行人不多,祁韬走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低声道:“余湘,对不起。”
余湘淡淡一笑:“如果我们不是老乡就好了。”
那么,对彼此的了解停在祁韬回城,此后天涯海角各不相见,留下的印象只是观感不错、曾经认识的过路人。
谁也没想到会再相遇。
祁韬苦笑,微微颔首示意,什么也没说,向前走远。
第1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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