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不过须臾,烘烘火起,烈烈烟生间,焦糊之味扑面,陶白钱庄俨然是是无间地狱。
韩铁衣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地踏入了那片回禄之灾*里。
“这他娘的……咳咳。”韩铁衣将放在某处的双斧一取,烟气入了喉,咳嗽了两声,眼睛迷得也逐渐看不清了,抬脚迈过一处倒下燃烧着的木梁,“佩芷,你别怕,我来了,我来了。”
一片红光中,端坐于堂中的李韫琋一抬眼,见了那昂藏隐天的男人立于门外,启唇嗔道:“你怎就回来了。”
韩铁衣笑得坦然,那一点惆怅不得在见到那人无恙后就遁逃而去:“我要与你同葬。”
“痴心妄想。”李韫琋仰首大笑一声,手从已经发烫的木椅上撤下,“我这种恶人,死后必会是食肉寝皮*,哪里来的茔地?”
韩铁衣走至李韫琋面前,微微俯下身子,抬手抚上李韫琋的脸,他的手安心至极,有长年持斧磨出的厚茧,与周遭的神焦鬼烂可谓是万枘圆凿*:“我以骨为低,以筋肉为壁,做你的四块半*,如此一来,这一世你是逃脱不能了。”
“甚好。”李韫琋任由韩铁衣把玩自己鬓边青丝,一偏头,露出一排贝齿,“东叱,我也没想着要逃。”
黑烟更浓,余下房梁也似有不稳,摇摇欲坠,韩铁衣单手将李韫琋一把揽过,这厢就往里屋走去,脚一踹,那雕花窗便落了一半去。
韩铁衣小心护着李韫琋从那空隙中挤身而过,只听怀中人道:“东叱,咳咳,你可知那窗有多贵么?”
“贵?”韩铁衣笑了一声就收了,只因他觉得李韫琋喑哑,喉咙定是被熏坏了,“佩芷啊佩芷,你都要把这钱庄烧了,还与我讲起这来。”
“可不,我烧是我烧,我自个儿乐意;你毁是你毁,你自然要负责。”李韫琋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眶,“怎么你不愿意?不过区区三百贯,你就舍不得了?”
“我的仙女。”韩铁衣忍俊不禁,终于是寻到了那边灶房台上的碗,随即新打了一份水送至李韫琋唇边,“这世上我就只是舍不得你。”
李韫琋忙接了碗喝下水,掩了那份不自然,以及他那通红的耳根。
“这下山之路出过那一条,可还有他处?”韩铁衣道,“我怕有人正在赶来,虽说阿蒙与恕汀选的那条,但终归还是能脱身,也算给你我二人一些时间。”
李韫琋手微微一停:“你知他不是李府八少爷?”
“嗯,他是江山玉医李贤槻的徒儿,曾有几面之缘,不过他们也过分相像了。”韩铁衣接过李韫琋手中的碗,将剩余的水仰头喝下,“当年与铸剑少主不打不相识,被他伤后我在铸剑山庄住过几日,那几天,便是得了江山玉医的医治。当年阿蒙还分外青涩,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
水饮毕,那头火势已是难控,二人便忙寻了另一条山路,那道没得石阶,分外难行。
四周黑黝一片,杂树蔽目,似要挡二人住去路,李韫琋眼前模模糊糊,不甚清楚,这厢便问:“你之双斧如何?”
“青绮录可曾听得么,我曾留名于那之上,自然是拿得出手。”韩铁衣道,“就算不如何也不会教他人伤了你。”
“你还真是……”李韫琋一时半会儿还是不能适应韩铁衣张口闭口的肉麻之言,这厢嘴角一扬,“只怕是陶白钱庄构造如何,覃昭那个狗贼已是摸得清了,还有劳东叱杀开一条血路来。”
自二人刚来到这后面,便感受到面前压迫而来的不详——动作也真够快的,那个画屏还真是忠心耿耿,李韫琋自嘲一下,连自己也有被人心蒙蔽的时候。
“自然。”韩铁衣将袖口翻上,扭头冲李韫琋笑了笑,“若我赢了,可得佩芷一吻么。”
“韩……东叱!”
听着李韫琋这一声娇斥,韩铁衣又是大笑两声,一左一右将双斧拿稳了:“嘶风与翻月甚久不得饮血,好生寂寞,韩某亦是有些个饥渴难耐。美人想看韩某杀人造业,清五方浊世,自然不能让美人失望。”
李韫琋一眯眼,夜风欺竹间,那转过身去直面那些鬼怪恶徒的,是他眼中那位最俊的儿郎。
作者有话要说:腲脓血:痴肥无用。犹脓包。
回禄之灾:火灾。
食肉寝皮:割他的肉吃,剥他的皮睡。形容对敌人的深仇大恨。出自《春秋左传·襄公二十一年》。
万枘圆凿:方枘装不进圆凿。比喻格格不入,不能相合。
四块半:棺材。
开了防盗,最好还是不要跳着看,要不然真的看不懂啊。
第56章
韩铁衣一时间不能判断来者是何人,心下自觉是穆王府派来的护院与杀手。这下也不再犹豫,全心迎战。
春恼秋悲,那堪几番风雨,又轮几番霜雪,自笑人如许。
他占据高地,也不知是穆王下的幌子还是如何,那些人畏他那双斧,有几个大胆的,还未近到身侧,已是刀丢手断,跌下山去,余下之人畏畏缩缩,惊惧之下自然也是再不敢上前。
风遣楹 完结+番外_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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