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舟珩沉吟一阵,又道:“除过九月十一,还有甚么时间是钟不归要求往京城运粮的?”
“十月初三,就是今日。”林晚照答,“只有内部官员才能知晓这个具体时日。”
听林晚照这样说来,晓舟珩便可分外肯定,那个通风报信之人,定是在运送时间上做了手脚,不然流寇也不觉自己被耍,从而选择报复。
等等!时间!两次运粮的时间点!
这下晓舟珩全都对上了,哪有甚么变来变去,说到底,不过还是我无尔诈,尔无我虞罢了,不过还是差点将晓舟珩都蒙骗了过去。
一念收起,晓舟珩心中也有了他自己对流寇劫道这整件事的看法。
晓舟珩自嘲了一声,心下道:景椿被何人所杀还尚不明晰,怎么反倒想清楚流寇劫粮这种诳时惑众,诬污鬼神的闹剧来了。
“恕汀你要做甚?大道在那边!”见晓舟珩抬脚似乎要往前走去,林晚照吓得不轻,忙将晓舟珩抓得更紧,“那边是姜府!”
“我是要去姜府。”
“你你你……难不成要去救人?”林晚照意急心慌,汗下淋漓,抬手一擦,汗血混合,成了一张花脸谱,“恕汀,你又不是钟不归的人,这一去不是白白送死吗?况且你孤身一人,如何使得?”
晓舟珩摸了摸下巴,目光在林晚照身上停了一停:“有理,此番贸然确实不妥。”
只见林晚照拉着晓舟珩袖边的手一僵,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回看向晓舟珩,张了半天口,发不出一声来。
也就在此刻,晓舟珩忽觉自己无形中模仿了李终南的言语方式,不知不觉也多了几分玩味在其中。
看着眼前林晚照那张既像迷惑又像是纠结的脸……估计当李终南那样调戏自己时,自己在他眼中也是这样无措。
不过也不一样,毕竟,自己可要比林晚照的模样风流多了。
林晚照自然不知此刻面色沉静的晓舟珩正在想着毫不相干的事,于是在孤疑中自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他,正当酝酿劝说之词时,晓舟珩的声音又传了来:“林大人,据你所知,守军还有多久会到?”
“估计……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晓舟珩末语先笑,像是听闻了甚么天大的好消息:“居然有一炷香么?足够了。”
“足够什么?”
“自然是足够林大人逃命啊。”晓舟珩嘴边的弧度更大,将自己的袖边从林晚照手中抽了出来,“林大人,你现在务必火速回报路级,让守军定要保住今日去往京城送粮的队伍,提防沿路流寇再次埋伏劫道。”
“甚……么?”
“是的,不必让守军来此,本官以人头担保,流寇之事,会解决。”晓舟珩侧头略一思忖,猛地抬手一指远处,“还劳烦林大人,跑快些,去那边的乐馆多寻几名会打鼓的汉子,一炷香时间过后奏一曲《行军令·破阵子》。”
“这……”林晚照瞧见晓舟珩眼角经停着的一点点光彩,只觉一别数年,似乎自己面前的晓舟珩真的与以前那个文弱的书生好生不一样了。
可能“文弱”二字本就不是骨子里的他,他也并非单单只是那个绝艳余采晓舟珩。
他是那个在殿中撑直着身板,目光如炬间吟出“但得身殒鼎镬臣,不落媚颜归生骨”的晓恕汀。
这也许就是……圣上与关逡枫选择他的理由罢。
“林大人,这两样事很难办到么?”晓舟珩的声音将林晚照拉了回来,让他忽觉寸心似翦,飘荡愁觞,恍然也是明白了——自己终其一生,都不能成为像晓舟珩那样的嵚崎磊落的人了。
林晚照只觉此刻的自己,唇齿间攥着一腔难以表明的心绪,满身惭色中,只能摇了摇头。
“那就快些去罢。”晓舟珩道,“本官虽是棋子,但也是分量极重的那颗,若是出了事,估计钟大人也保你不能。”
“少丞大人,下官……领命。”林晚照行了一礼,虚着步子,一脚高一脚底转身走了。
见林晚照远去,晓舟珩收起了笑,眯眼看去远处的云海天涯,忍不住暗骂了几句姜恻,这人真是过于奸邪诡诈,将流寇算计了一次,又设计了景椿一次,加之景椿将流寇的那一军,等于说,流寇被耍了两次。
这个姜恻到底要做甚么?他是奉了钟不归的命行事,还是在自作主张?
一边想,晓舟珩一边向前行进了几步,不出一会儿,这厢便猛然发觉几名身着官服的衙役倒在树边,于是忙俯身去探,这时他才发觉几人皆是中了刀伤。
见倒地几人神情怪异,衣饰完好,再加之刚才与林晚照言谈之时并未听见附近甚么异声响动,晓舟珩再次凝神细看,这才注意到倒地衙役喉部那根细丝状的伤口,这……不就是屈夜梁的丹阙剑法吗?
原来在自己与李终南走后,李韫奕还是把屈夜梁供了出去,然后屈夜梁就这么逃了。
他们二人在这件事中又扮演了甚么角色?晓舟珩想不明白,看来这件事是越来越复杂了。
罢了罢了,关于李韫奕与屈夜梁之事以后再议,先阻了流寇再说,晓舟珩起身继续向前走去,果真再行几步,就听到了伴随着打斗的阵阵擗踊哀嚎之声。
眼前接近七十号人,各个刺枪使棒,身强力壮,举着家伙向路人劈去,遭遇横祸之人来不及看清,就匆匆归了西。
风遣楹 完结+番外_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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