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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选

    南光已有许久没见着南昱了,自己回屋时,南昱未归,清晨醒来时,早不见南昱身影。虽同住一院,可就是遇不上,他都怀疑南昱说不上宿在了梅苑,可又不敢进去探个究竟。
    只能抓着小黑鼠解闷:“小黑,你说公子到底每日在梅苑做什么啊!”
    “还能做什么,修炼呗!”小黑不以为然:“你给我带肉了没!”
    “带了带了!”南光慌忙从怀中掏出块树叶裹着的肉喂给小黑:“你为何不跟着公子去?你跟他身边,我也好知道他的行踪啊。”
    小黑嚼着肉含糊不清:“我也... ...想啊,可竹海布下了结界和阵法,我们兽类进不去的。”
    南光一直觉得小黑把自己当个兽这件事荒唐可笑,见它煞有介事又不忍打击,再说每天有这老鼠陪着,一个人在这安静得出奇的竹林也没那么惧怕了。
    “还有什么喜欢吃的,告诉我下回给你带。”
    “这入秋了,我想吃石榴。许久没吃了。”
    石榴,你不是只吃肉吗?南光觉得这肯定不是一只正经灵兽。
    入秋之后,夏日的炎热消散了几分。
    这天,明朗脚步匆匆步入梅苑,忽然眼前身影一晃,吓得身形还没站稳不稳,已被南昱剑指鼻尖:“明师兄,大意了啊!”
    明朗对此似乎已不奇怪,对蒙眼的南昱笑道:“南师弟还是那么顽皮,师父呢?”
    “屋里,看书呢。”南昱道。
    明朗一惊,他如何得知风之夕所在的,连举止状态都知道?望着南昱风驰电疾的剑影在院子飞舞,这般身法和内力,别说宗门十甲,问鼎法谈会都不无可能啊!
    “师父,这是今年秋选的弟子名册,父亲说给您过一下目。”
    风之夕放下书,拿过名册随意翻阅了一下,见南昱的名字已在其中,便放下了:“没什么可看的,你们循旧制便好。”
    “南师弟进步神速啊!”明朗的话语中透着一小股子酸涩,自己在南昱这个年纪的时候,师父也是这般教导的,可天资高低不同,今日南昱的修为不是当初的自己可以比拟的,也就服了气。
    “嗯,他底子不错。”
    明朗心想,除了底子不错,怕是师父也没少操心吧,珍藏的星石剑都传了,自己当初可没有这个待遇。
    虽然父亲和师父皆言自己将来是要接任宗主之位的,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不平。
    出了房门,蒙眼的南昱遮不住一脸笑意:“明师兄要走了吗?”
    明朗看着他阳光般的笑容,顿时心中怨气散得无影无踪。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潜移默化中改变了这里,往日冷清得只听得见树叶掉落声的梅苑,如今竟充满生机。而别人不知的是,在明朗的眼中的师父风之夕,不知何时起,开始变得愿意说话,甚至愿意与弟子们一同在食堂用膳,那长年冷峻的脸上,竟然开始有了笑容。
    而这些,恐怕是风之夕自己都未觉察到吧。
    尤其是阴月之事,无论他用了什么方法,风之夕少受苦这一点,明朗是真心感谢南昱的。有他的存在,这梅苑,甚至整个内门,多了很多笑声,也多了很多烟火气。
    明朗走后,南昱又在院中练了一会剑,被风之夕唤进了屋。
    “再过半月便是秋选了,你准备一下。”风之夕道。
    “怎么准备?”南昱擦着汗。
    “秋选皆是按法谈会赛制模拟出来的,分文试和武试,文试比的是阵法符咒,药理和铸造也会考一些,占分不多;武试比什么你知道的。”
    “嗯,我明白了!”南昱点头:“我会勤加练习的。”
    “自明日起,你入竹海里练习吧!”风之夕将桌上几张符纸递给南昱:“我在林中模仿了法谈会阵法,布下了百邪阵,这几张符纸你放身上备用,你若能从那阵中出来,十甲无忧。”
    南昱收了符咒揣进胸口:“师叔什么意思,那要是出不来呢?”
    “那说明你无用!”
    “师叔好狠!”南昱笑看着风之夕:“可有奖励?”
    “什么?”
    “若是弟子进了十甲,师叔可有什么奖励给我?”有人的脸皮又厚了。
    “没有!”
    南昱嘟嘴皱了一下眉:“师叔真小气,那若是我不仅进了十甲,还在法谈会一举夺魁,师叔可不可以赏赐一物?”
    “你想要什么?”风之夕只当南昱又想讨要什么灵器法宝。
    “师叔可否将你腰间的香囊赐给我!”
    风之夕一愣:“你要这个做什么?又不是什么法宝,你若想要,我叫人给你做一个便是。”
    是啊,干嘛非要这个?
    “我只想要师叔这个。”
    ... ...
    “好不好嘛!”死皮赖脸开始了。
    “不好!”
    南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风之夕腰间那个香囊情有独钟,就是觉得每当风之夕靠近自己时,香囊中飘来的那一股股梅香甚是让人心旷神怡。
    反正就是想要,就是喜欢那个味道。
    蒙眼修炼这些时日,他也是凭着那梅香味辨别风之夕所在,五识非凡的他只要闻到竹林小道上远远传来的幽幽梅香,便知道是他回来了。
    比起康都绣房那些用上好绸缎和丝线绣制的香囊来说,风之夕自己缝制的这个可以说材料普通,绣工粗劣,里面所装的风干的梅花瓣和药材也都是驱寒所用,并不特别。
    或许他想要的就是那个独一无二吧。
    南昱平日里虽喜好打闹,没个正行,可重要的事还是极其认真仔细,熟读咒语心法的他,知道以风之夕的严苛,定不会在竹海布下一个容易的阵法。
    这几个月的修炼就可见一斑,他都是什么难受就让自己做什么,往死里折腾,好在自个儿耐磨经造,换一般人,早就被他整的没了半条命。
    入了竹海深处,阵法开启后,南昱还是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原来百邪阵是这个意思啊,劈头盖脸各路妖邪幻像就给南昱来了个见面礼。
    师叔你对我真是好啊!
    南昱挥剑与空中邪物纠缠,可那邪物就像影子一般,砍不死刺不灭,不休不止呲牙怪叫,甚是寒栗恐怖,南昱历来不信鬼神邪魔,心里自然无惧,可就是烦得紧,毫无章法乱砍一通后,累得毫无成就感,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任由那些妖魔鬼怪的幻影在自己头上和周围龇牙咧嘴,闭了眼,眼不见为净。怀中三张符纸,此刻若是用了,后面还会出现什么厉害角色尚未可知,还是先留着,潜意识里南昱觉得师叔不会轻易让自己出去,索性耗些时间再说,静观其变。
    阵法外的风之夕正端坐桌旁,看着眼前的阵图上:南昱正闭目靠在一棵树旁,他在干什么?
    这阵法有三关,百邪骚扰才是第一关,此关只要心志坚定,并不难过,第二关才是关键。突然图上的南昱睁开眼,朝着自己说了几句话,因阵图只能观其景,不能闻其声,风之夕自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见南昱起身对自己展颜一笑,看口型像是在叫师叔,后面的话便看不明白了。
    嬉皮笑脸!风之夕心里骂了一句,还是忍不住觉得这小子这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在布局,算他聪明。既然如此,我便不控阵了,风之夕撤去法术,那便是个死阵,只有过了最后一关打赢那阵兽,才能从他身上取得通关符文,你好自为之吧!
    入夜,明朗为风之夕送来膳食。
    “师父,南师弟还没破阵吗?这都一天一夜了。”
    “嗯!”风之夕自顾吃着,脸上毫无情绪。
    “师父布的是什么阵啊!”
    “百邪阵。”
    明朗大惊失色,师父这么下得去手啊!
    这百邪阵可是上回南谷法谈会时所用的阵法啊,当年能破阵之人也寥寥无几,虽最后第一名还是被西原夺了去,可四宗弟子无不在此阵法面前一筹莫展,甚至全军覆没。
    当年自己参加秋选试验,师父也没用这个阵法。
    明朗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抱怨他的师父对自己不够狠。
    “师父不控阵吗?南师弟第一次入阵,又是这么凶险的阵法,我担心... ...”
    “正因为是第一次,无知者无畏。能过此阵,他才有资格参加法谈会。”心大的人轻描淡写,听的人胆战心惊。
    又过了一夜。
    清晨,风之夕的房门被人咣一声推开,只见南昱气喘吁吁,抚着门框定定的看着他。
    他只花不到两日?
    风之夕暗惊,要知道当初这个阵法可是把数十名宗门弟子困了三天三夜!
    “师叔,给口水喝。”南昱显然已经没有力气了。
    风之夕起床为他倒了水,递在他手上,南昱却不接。
    “手没力气!”南昱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仰着头:“师叔,可不可以,喂我!”
    风之夕差点没摔了杯子,见他是真的累坏了,可这撒娇劲真让人受不了,端着杯子未动:“喝不喝?”
    “喝,喝,喝!都要饿死渴死了!”南昱抱怨着伸手接了一口饮下,举起杯子:“还要!”
    风之夕拿他毫无办法,只好又倒了一杯。
    “师叔,最后那个怪物也太凶悍了吧,我原本以为是个虚影,三张符咒都用完了,谁知道一点动静都没,反而激怒了它,我上剑一刺,居然是个有血有肉的真家伙!师叔你从哪找来这么个灵兽啊,那体型足足有半山那么高,那些竹子就跟草似的被他一脚便踩断,唉,你有没有听到动静?就那叫声,怕是整个南谷的人都吵得睡不着吧!”南昱润了喉咙,开始绘声绘色描述自己的遭遇。
    “听不见,睡得挺好!”风之夕道。
    南昱心想你就装吧,我知道你在控阵观察我,不是因为你看着,我才不会死撑着跟那怪兽搏命呢!
    “那是阵兽,只在阵法中出现。”风之夕淡淡说道:“外面看不到,也听不见。”
    ... ...
    南昱想了半天才明白,换了笑脸:“那师叔觉得我,如何?威不威猛?”
    风之夕皱眉看着一脸谄媚邀功之相的南昱,愣了半晌才道:“过了便好,也算你没白用功。”
    风之夕,你夸我一句会死吗!
    南昱情绪低落,与那阵兽大战三百回合后,拖着满身伤痕来到梅苑,不就想让你第一时间看到我么。
    “你受伤了?”风之夕惊觉到南昱背上的血迹。
    你终于看到了!南昱心里委屈,闷着声音倔了一句:“死不了!”
    风之夕已经取了药瓶,示意南昱坐下:“把衣服脱了!我为你上药。”
    “哦!”南昱不情不愿,心里却又乐了:“师叔还是心疼我的,对吧!”
    对于这样的话,风之夕永远不知道怎么接,只当此刻他是个撒娇邀功的孩子:“怎么不小心些!这么深,恐怕要留疤了。”
    南昱感受到了风之夕语气里的担忧,顿时心情昂扬:“留疤更好,这是我第一次入阵,还斩杀阵兽,当留个纪念。往后遇到人数起这身上的伤疤来,每一道都是一个故事,甚好!”
    南昱是真心不在意,可风之夕却并不这么想,看着他背上被阵兽利爪划伤的血肉翻起,心里就一紧,回身再见他胸口留下的箭伤,有些难过。
    半年不到他便受了两次伤,都因自己而起,风之夕心里顿觉愧疚。
    “师叔别放心上,我真的没事!”南昱见风之夕表情沉重,安慰道。
    “以后一定要小心,切不可再受伤了,打不赢就跑,这不是你常说的吗?”风之夕嘱咐道。
    “知道了!可这是师叔给我试验的阵法啊,我要过不了,岂不是丢了你的脸,怪那阵兽阴险,居然趁我不备,偷袭我!不然不会吃他一爪的。”南昱笑道。
    风之夕此刻说不上来的滋味,用百邪阵来试验他,是否太急于求成了!
    “师叔,我这水平,能进十甲吗?”南昱显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修为。
    “能!”风之夕肯定道。
    “真的!”南昱满心欢喜:“那我若是拿了十甲之首,师叔可否将香囊给我?”
    怎么还惦记这个啊!
    风之夕无语,这孩子就不求点别的好吗?看着南昱期待的眼神:“再说吧!”
    转眼秋选之日到来,不出风之夕所料,南昱凭一把夕无剑力破群雄,勇夺十甲之首,算是头角峥嵘,一鸣惊人,在宗门里顿时声名鹊起。
    除了风之夕,这个结果也在明朗的意料之中。
    可见到第一个出阵夺冠的南昱左顾右盼,一脸自我怀疑,又忍不住想笑。
    “明师兄,我是第一名吗?”
    明朗点头,见南昱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又笑了:“恭喜南师弟!”
    “明师兄我跟你说,这阵法也太小儿科了!”南昱摇头吐槽道:“比起师叔困我那百邪阵真差太远了!”
    你才知道啊!
    明朗心想,也许这以后,南昱让自己刮目相看的地方还多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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