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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赎了暴戾太子 第51节

    一向与人为善的赵玉堂处于人群中,和旁人争得面红耳赤,但毫不退让。
    旁边的书生咄咄逼人:“那信白纸黑字地写着,哪容人错认?你这样帮着定远侯府说话,一味护着侯府名声,不会是与那定远侯府沾亲带故吧。”
    第58章
    ◎你不配提起她。◎
    在这茶楼谈论诗文的毕竟都是读书人,即便争吵起来也不像市井百姓那般争得面红耳赤。气性上头,至多拍一拍桌,不至于打起来。
    可他们虽未动手,嘴上却不饶人,脸上那轻蔑嘲讽的神色叫人看得清清楚楚。
    定远侯从前名声极盛,又与皇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百姓赞颂其功绩,民间传颂大长公主的善举,名利皆收于囊中。
    而一出事,便是如此丑事,惹得物议沸腾,文人学子当中也炸开了锅。
    沙场征战之人,竟把人命生死视作儿戏,将胜负视作加官进爵的筹码,不顾士卒的身家性命。这还是那万人敬仰的大将军么?
    一时间,群情激奋。往日对定远侯推崇备至之人更是捶胸顿足,痛骂自己曾经看走了眼。
    赵玉堂本就是外地进京,与这些进京备考的学子早有往来,凭着他的真才实学交了几位好友,在这群学子中占有一席之地。
    这些年轻的学子,尚未踏足官场,怀有赤子之心,一喜一怒都发自本心。就定远侯密信这事争论起来,个个都不甘示弱。
    赵玉堂借居京城赵家,比旁人多了门路,对定远侯与华琇长公主在西疆所做之事了解得更为清楚。且他受过舒沅恩惠,心内感激,哪能看着旁人在眼前污蔑他的恩人。
    能教养出舒沅那般心性纯善之人,定远侯如何能是那等追名逐利,不顾手下将士生死的贪婪之徒。
    赵玉堂鲜少与人争论,如今为了维护定远侯,腰板挺直,下颌微扬,声色俱厉。
    “好了好了,你们坐下来喝口茶。这朝中的诸位大人都还没查个明白,你们各执一词,能吵出什么来?”赵玉堂人缘颇好,不多时,便有人出言从中调和。
    赵玉堂站着没动,咬了咬牙:“今日的争议哪能管得到过往的事上?你非得说从前侯府那些善举都别有用心,真是连好坏也分不清了。那要是为了名声故意为之,那天底下贫寒之士大约也盼着这样的人再多些。”
    下一息,赵玉堂不经意间看到窗外的裴见瑾,便从学子中挤出来,一面整理衣衫,一面快步朝裴见瑾走来。
    赵玉堂一看到裴见瑾便冲出来,怕他一时冲动和人争辩起来,裴见瑾可不比他,这里面的学子文人,裴见瑾一人也不认识,吵闹下难免会失了和气。
    赵玉堂步履匆匆地走出来,慢慢才回过神来,裴见瑾从来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是他想多了。
    赵玉堂脸上绯色未退,尽量自然地跟裴见瑾搭话:“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大将军一片赤诚,能说出这些诋毁言语,是他们一时糊涂,叫猪油糊了眼。”
    裴见瑾神色淡淡地点头。
    赵玉堂看他没有怒气上头,稍微放了心。毕竟裴见瑾受了舒沅颇多照拂,和定远侯府牵扯更深。裴见瑾除了定远侯府几乎没什么倚仗,若一时冲动和那些前途无量的学子结了仇,往后怕是不好过。
    赵玉堂和裴见瑾以往只在进璋书院见面,仅有的几次交谈,也都局限于诗文古籍上头。
    这会儿并肩而行,赵玉堂笑道:“若我没记错,你是跟着夫子学画?在街巷里多走一走,看看这人世百态,兴许有些用处。”
    裴见瑾眉心微皱。他不喜欢画人,不如绘景画物。
    “我就不行了,天生便没有这执笔作画的那份天资。若将画技磨练好,便可将喜爱之景皆留于纸上。”赵玉堂叹道。
    顿了顿,赵玉堂又言:“我曾在尊长书房中见过一副西疆山水图。辽阔壮美,与京城很是不同。边境艰苦,若真如他们所说,定远侯何不居于京城,偏要到那等苦地去?”
    说话间,茶楼中又出来一人,正是方才从中劝说的那位学子。
    赵玉堂的肩膀被来人拍了拍,赵玉堂惊诧地扭头看去:“你怎么过来了?”
    吴柯朝裴见瑾友好地笑了笑,回道:“怎么。许你生气,不许我想躲个清净?”
    赵玉堂无奈道:“自然可以。”
    赵玉堂从中简单介绍两句。裴见瑾和吴柯便算是认识了。
    吴柯今日将茶楼里的争吵听了个遍,眼下虽说是出来躲清净,一开口还是说了定远侯的事。
    吴柯叹道:“那封信一出。如今定远侯在边疆做的事,便也惹人议论,有口都说不清了。”
    裴见瑾身形微顿,朝吴柯投去一眼:“吴兄似乎对定远侯了解颇深。不知这背后是有什么渊源?”
    “近几年,边疆偶有战事,但同九年前那场大乱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九年前那场战事,折损了许多将士,其中有一位同定远侯有生死之交,与侯府关系匪浅。那人名叫周兴,周将军被敌军俘获,折磨数日后失血过多而死。”
    “后来这些年,西疆的局势僵持多年。有几次丰国派人来讲和,都因各种事件搁置下来。周将军和他随行的数十位士兵,便一直在那群丧心病狂的疯子手里,没能回归故土。”
    “若那封信是定远侯的本意,撕破了那张虚伪的表象,那又如何解释大将军近年在西疆耗的心血?那战亡的周兴将军的故土,定远侯在那里费心经营,在当地颇受爱戴,这些难道都能一笔勾销么?”
    赵玉堂低叹,许久才道:“那周兴将军,在军中经营多年。听说在他战死前,原本是要结亲的。对了,我记得还有……”
    吴柯抿了抿唇,补充道:“周兴将军,是沈老尚书府上小公子沈彻的义父。对沈彻有救命之恩。”
    赵玉堂续道:“这些旧事。提起来叫人心里难受。定远侯的生死之交,沈小公子的义父,原本有大好前程,就这样死在了丰国,尸骨也找寻不见。”
    先前在茶楼,吴柯还算冷静,此时提起那叫人伤怀的旧事,吴柯忿忿不平,坚定道:“定远侯重情重义,我不信他是视人命为儿戏之人。”
    赵玉堂拍了拍吴柯的肩,笑了下:“你怎么也急了?先会儿不还冷静稳重吗?”
    吴柯敛了神色,撇了撇嘴:“那是。我冷静我稳重。怎么会跟那几个人一般见识。”停顿两息,又道,“就算不想听又如何,定远侯府名声在外,出了这档子事,到处都有人议论,难道还能把每个人的嘴都封上?”
    赵玉堂唇边的笑滞了滞,缓声道:“学子当中论起此事,俱是有凭据地争论。在市井百姓口中,说出来的话恐怕就不怎么入耳了。”
    “我们几个还是未入仕的学生。但官场上的事,往往没有明面上那般简单。这事能在外边惹起这些议论,恐怕有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
    吴柯展唇一笑,挥了挥手:“行了。天色已晚,找个地方吃饭吧。定远侯府根基颇深,京中人脉也广。自然有像我们一般信任定远侯的人在,哪轮得到我们操心。还有人说那病弱的舒小姐大约经受不住这般打击,我看人家倒不缺能安慰她的贴心人。”
    *
    夜间,安国公府。
    门扉一开,烛火轻跃,投在墙上的暗影也随之晃动。
    迎雪上前禀道:“在几条街上细细看过,确有几人神色激动,言之凿凿,在四处散播定远侯的事。这头议论刚停,又去了下一个地方将旧事重提。”
    裴见瑾目光微动,直直看向迎雪。
    迎雪颔了颔首,续道:“属下叫人去跟了。看起来是有好几家都在暗地里作乱。”
    庆仁沉默半晌,看了看迎雪,还是垂首回道:“在那些人里面,属下看到了两个行踪诡异的男子。这两人,主子您也认识。他们除去大肆宣扬定远侯的不妥之处,还在坊间造谣,说了些对姑娘不好的事。”
    迎雪接话道:“是方英和田七。我与庆仁未见过这两人,但也听董大哥提过他们的名字。他们先前对主子不敬,如今又掺和到侯府的事中,属下便自作主张,将人抓了绑起来。”
    裴见瑾颔了颔首:“人在何处。带我去见这两人。”
    生意兴隆的小酒馆中一派热闹。旁边的私宅则是一片昏暗,破败又安静。
    柴房中,方英和田七被绑了手脚,浑身瘫软无力,在地上缩成一团,形容狼狈。
    屋中伸手不见五指,除了两人外,什么也没有。
    方英体格健壮,孔武有力。醒来发觉自己被人绑了,也挣扎过,但毫无用处,身上一分力气也没有。
    田七还懵懵懂懂不知自己得罪了何人。而方英周身颤栗不止,已经陷入了恐慌之中。
    一句话不说便把他们绑到无人处。今日不断条腿大约不能善了了。
    良久,屋外传来一阵清晰可辨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似乎踏在方英心尖上,让他心底的惧怕翻涌不止。
    待门从外推开,一盏昏黄的灯笼在地上投出朦胧的光。方英借着这光亮,眼皮颤了颤,咬着牙抬头,看见了一张他十分熟悉的脸。
    是那个曾经无助无力的六公子。那个只能待在枯寂小院,无人关心的六公子。
    方英看向裴见瑾身后两人,并不是把他们抓来的人。
    六公子手中究竟有多少能用之人?裴二爷会对他这般慷慨么?
    方英早已经将眼前这人得罪透了,也就不怕了。
    方英咬紧了牙,挤出一丝讥讽的笑:“六公子从哪找来这些能干的随侍。是定远侯府暗中授意的?原来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侯府小姐,也会在意这些流言。”
    裴见瑾眸色一沉,冷声道:“你这般脏。不配提起她。”
    迎雪上前,踩在方英手上,重重地碾了碾。
    方英疼得青筋突起,咬紧牙才没喊出来。
    方英笑了笑:“是。她干净,怎么不干净,被我们裴六公子捧着护着的人,自然是好的。六公子要巴结人家,可不是得赶紧,如今侯府出事,往后还不知如何呢!”
    裴见瑾冷冷地看着方英:“是你的命太短了,看不到定远侯府往后的模样。”
    第59章
    ◎怎么能让她心烦呢。◎
    方英瞳孔放大,心如擂鼓,抿紧了唇。
    混混沌沌的田七这会儿也略微清醒过来,他是个骨头软的,把性命放在头一位,当即痛哭流涕地求道:“六公子仁厚宽和,放小人一马吧。从别庄出来,无处可去,好不容易找到活干,这主家安在头上的差事……只能照办。”
    裴见瑾垂眸看他这可笑模样,纤长眼睫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了眸底神色。摇晃的灯火映照在他侧脸上,愈发显得俊逸清朗。
    裴见瑾勾了勾唇角,神色极冷。
    “好生想一想。你们只犯了这事?”
    田七浑身发抖,身体的无力也将他的骨气带走,侧脸贴在地上,蜷成一团。田七嗓音嘶哑:“都是……都是方英的主意。”
    “他记恨舒小姐在别庄护着您,又,又把我们打伤了赶出来。这才猪油蒙了心,在宣扬定远侯丑事的时候,顺带散播了些舒小姐的谣言……这些都和我没关系啊六公子。您就绕我一回吧。”
    “他是怎么说的?”
    田七不管方英的瞪视,扭了扭身子试图坐起来,但没成功,只好继续卧在地上,声音有气无力的:“方英他……他在外边乱传。说定远侯只图名利,成百上千的士卒性命都舍得,侯府从根子上就是烂的。说舒小姐病了这些年,侯府没少花银子去寻求灵药。”
    “舒小姐的身子总好不了。那寻来的名药猛药,恐怕,恐怕也不敢直接给她吃。侯府大约要为了保全她,在暗地里找一些年纪相仿的孩子来为她试药。”
    “背地里不知又把这些孩子折磨成什么样子。是死是活也知道。指不定她身上也背了几条人命呐……就是这些了。方英是这样说的。”
    裴见瑾提步走近,居高临下地凝视二人,轻叹一声,而后道:“她是这样的人?”语声轻缓至极,似在沉思似是感叹。
    田七还没忘记他们被抓来的缘由,跟前这位哪是要听他们说侯府不好的,田七当即改口:“不是,不是。舒小姐广施善行,宅心仁厚,那瞎了眼的才说她的不好。”
    方英攒足了力气,狠狠踹了田七一脚。方英呼吸急促,恨恨地瞪向田七:“你以为说这些就能讨好他,能留条命?叫他看笑话罢了。”
    裴见瑾轻轻笑了笑,点头道:“田七说的话,的确没一个字能入耳。”
    田七愣了愣。他开口都是在夸舒家小姐,怎么还有错?
    裴见瑾从庆仁手上接过一个素瓷瓶,指腹在其上轻轻摩挲。
    方英目光落在那瓷瓶上头,眼皮轻颤,心中急跳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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