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拥有你了吗……爸爸。”
肖照山全身上下绷着的劲儿瞬间散了。
肖池甯仰望着他,低声追问:“你终于肯爱我了吗……”
不知为何,喉咙突然跟泡了一晚上醋似的酸涩,肖照山觉得自己好像才是需要回答的那一个人——是不是只要承认爱肖池甯,肖池甯就不会想着毁灭自己?是不是只要爱得再热烈一点,他就会想要活下去?
这哪儿是生了个儿子?这他妈是生了个祖宗,得顺着哄捧着疼,得大声重复很多遍在乎,才能唤醒他快聋了的耳朵。
肖照山叹了口气,把他从车门上拉起来,一边替他拍落后背看不见的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肖池甯,我希望你懂得,事实是,人和人之间,根本谈不上拥有。我们所谓的你有我、我有你,不过是在排列顺序。”
他牵起肖池甯微微出汗的手往电梯间走去。
“谁是我最想优待的,谁是我最愿意陪伴的,谁是我可以晚些时候再关心的,谁是我视而不见也不可惜的。诸如此类。”
他抬手想按上行键,却在反光的按键板上意外瞧见了肖池甯朝向他的,专注的脸。
和小时候要抓住他食指才肯不哭不闹乖乖睡觉的模样有异曲同工之妙。
肖照山背着他笑了笑,短暂忘却了今晚遗留的问题,忘却了岳则章仍在暗中窥伺,忘却了池凊的自私漠然,忘却了和肖池甯的还需化解的矛盾,意外察觉到了幸福。
是,听起来好像不太够格,但心中不足为外人道的柔软与欲吻的冲动,分量很重。
“肖池甯,是这样的。”趁电梯还没到,他转过头把自家小孩儿拉到身旁,半开玩笑半做承诺地说,“你现在排名第一了。”
第四十三章
肖池甯从小到大就没拿过第一。
以往在学校里,他属于那种不会过分招老师注意的差生,成绩长期稳定在班上倒数第十左右。
他唯一一次比较接近第一名,是七年前参加杭州某个市级儿童绘画比赛,拿了个全区二等奖,在组里排名第三。
裘因为此还骂了他一通,觉得他既没遗传到肖照山的天赋异禀,也没继承到池凊的聪明勤奋,不然全市金奖非他莫属,怎会成为别人家小孩的囊中之物。
十岁的肖池甯晚上躺在被窝里悄悄掉眼泪,不是为自己与金奖失之千里,而是为裘因随口说的那句:“你到底是不是你爸妈的儿子啊?”
他不是肖照山式的天才,肖池甯一直都知道。
他对于如何把合适的色彩涂抹在合适的地方并不在行,纯靠熟能生巧才在同学和老师面前装出了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小升初之前,他每天放了学的课外活动,除了在裘因的监督下完成家庭作业,就是一个人呆在和练笔,基本不出门玩。
同龄人在看动画片,他在看油画相关的专业书籍,同龄人聚众养电子宠物,他独自伏案练习色感和构图。
如此日复一日,直到初中他决定舍弃油画。
小时候他尚且认不全书上的字儿,理解也仅限于知道有某个定义某种派别的存在。两万字的著述,他愣是花了整整一周,对照着牛津英汉词典和新华词典,把它艰难地啃了下来。
和跟着电视烹饪节目学做菜一样,哪怕没有同伴,没有玩具,没有蝴蝶停在操场的秋千上面[1],他也丝毫不觉得苦。
因为十岁出头的他尚且憧憬着长大,憧憬着回到父母身边。
到时他精通厨艺和绘画,完全可以不容他人置喙地说:“我肖池甯,是池凊和肖照山的儿子。”
事情是如何走到今天这步的,他是怎么变成如今这样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就这么不可抗地长大了。
他看着肖照山,就像在看未来盛年的自己。坦率,从容,又令人捉摸不透。
他不清楚是自己做出的哪些努力,让他在肖照山的心中升到了第一名。他有理由怀疑这句话是反讽是戏谑,是一个坦率从容神秘的人下放的怜悯,唯独不会是交心。
电梯门打开,他仍大睁着眼睛,动也不能动地观察着肖照山的侧脸,企图看出真相。
肖照山一身轻松地走进轿厢,回头见他没有上电梯的意思,便挡住感应器把他带了进来。
“没个消停,你不困我也困了。”
指责的语气被他说出了放纵的味道。
肖池甯呆呆地立在他旁边,扭头定睛望住他。
他们为什么仍在相爱 完结+番外_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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