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低垂着头,“是,爹爹!”说完,便直直地转身往大厅的门口而去。
苏世彦皱眉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不过是片刻之间,自己的小女儿竟变了神采。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司徒漠便不再理会。
“苏爱卿!”
“臣在!”
“朕今日听闻了一件关于苏爱卿的事,朕想听爱卿亲自告诉朕!”
宽敞的大厅,只有三个人,司徒漠,立在司徒漠一侧的闇,还有便是苏世彦。声音一落,便冷冷地、幽幽地在大厅内打旋,顿时有几分冷寒。
苏世彦怔了一怔,而后砰地往地上跪去,“皇上请说,臣必定如实禀报。”
低眸冷笑地看向他,司徒漠淡淡地说道:“爱卿似乎知晓朕将问之事为何。”
“回皇上,臣愚钝,并不知皇上所指。还请皇上明示。”苏世彦低垂着头。
“不知么?”司徒漠轻笑地单手撑着下颚,目光阴闇,“朕今日听闻,南方水患长久不得治理,竟与苏爱卿有关。爱卿不曾听闻么?”
苏世彦不及先答话便是将额头往地上磕去,接着便是声声喊冤,“皇上,臣冤枉!”微停顿,听上方未有半分声音发出,他又接着道,“臣虽不知此谣言自何而来,但臣相信,那人必定是欲置臣于死地。皇上,您是了解老臣的,臣一片衷心,怎会做出那般有阻于水患治理、又损于我朝江山根基之举?望请皇上明察!”
话音落,大厅内便是一片寂然,苏世彦低着头未抬起,司徒漠则只勾着冷笑看着他。半晌,他才淡淡地开口:“爱卿一颗向朕之心,朕自然是了解的。只是这坊间有此传言,众人也皆怀疑爱卿之心,朕也着实是困扰之极,不知该该如何为爱卿还一个清白。朕虽贵是九五之尊,然所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朕却不能独断地命令百姓子民不再对爱卿毁誉,否则朕如何稳江山,保万古安平?故而,朕实为头疼……”
“这……皇上,”苏世彦微微抬眼,“如此,臣的名誉该如何保全?臣请皇上为臣洗刷这冤屈。”
“苏爱卿,方才朕已说得极为清楚了,朕也着实无招,这……”司徒漠皱着的眉倏地松开,转而挑眉看向一旁的闇,轻笑地开口,“闇,你也来出出主意如何?”
苏世彦转而抬眼看向司徒漠身后站立的男子。他自然是认识他的,他乃是眼前这年轻皇帝的贴身侍卫,亦是他的影子,司徒漠所到之处,他几乎都在身侧。这个人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从未见他对任何人笑过,更永远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只衷心于司徒漠一人。
“皇上,属下只知保护皇上,不知要如何……”闇微有几分诧异地开口道。
“朕命你说出一个主意来,无论对错。”司徒漠断然地截了他的话。
“……是,皇上!”闇抬眼,看了看苏世彦,而后才道,“属下以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此次关于太尉大人的谣言起于洪灾,便最好能在洪水救灾上做些文章。只要太尉大人表现出衷心于皇上,有心于救灾,如此,谣言也便不攻自破了。”
“嗯!不错,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司徒漠闻言便是忙称是地点头,旋而轻笑地看向苏世彦,“苏爱卿,你以为呢?”
“井琰护卫说得在理。”苏世彦抬眼看向闇亦即是他口中的井琰,“臣亦觉此话在理。臣乐意捐出一万两黄金以救助此次洪灾。”
“好!苏爱卿好气魄!”司徒漠轻笑着站起了身来,“如此一来,苏爱卿的名誉也算是保住了,朕也可对全天下的人宣布,本朝的太尉大人绝对是个一等一的忠君爱民之臣!”
“谢皇上!”苏世彦继续低着头。
司徒漠垂下眼睑,眸中闪过一丝冷冷的笑意,不为别的,只为目及所见的苏世彦那紧攥在袖间的拳头。
“苏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苏世彦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而后微微抬头,看向桌子,“皇上,茶已经凉了,臣再命人给您再泡上一杯。”说着,便要吩咐人。
“不必了,苏爱卿有心了。”司徒漠淡淡地阻止,“夜也快深了,朕该回宫了。苏爱卿尽快为令千金布置好一切,明日,不,三日之后,朕便会命人来迎她进宫。”
“是,皇上!”
司徒漠点了点头,随之便往门外走去。苏世彦忙跟了上去。到门口,轻轻地一拉开门,便传来一阵细细的脚步声。
这三个是何等敏锐之人,只一眼,便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皇上请恕罪!”苏世彦忙低头,“小女尚不懂事,还请皇上莫要责怪!”
“苏爱卿说笑了。”司徒漠轻轻一笑,抬眼看向那拐角处还露出的一抹粉色,“朕怎么会责怪?朕欢喜还不及呢!”
说完,只见那粉色的一角竟倏地不见了。司徒漠不禁微微勾动了唇角,而后转头看向眼前。
“臣替小女多谢皇上不罪之恩!”苏世彦忙是说着。
司徒漠没有多说,抬步便往眼走去。不消片刻,几个人的身影便往了大门而去。
在拐角处,正是司徒漠所注意的那已抹粉色,正靠着墙,蹲着身子,一颗颗泪珠从脸颊滑落,击打在地面上。
她仍是不明白,为何原来那个会逗她开心的大哥哥突然就不见了,突然就那么陌生了?为何她在他的眼里见到的只有满满的厌恶?她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啊!
她真的不明白……
当苏世彦在门口送完司徒漠回到府里,特意到拐角找她时,见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
“小云?怎么哭了?”苏世彦满是诧异,忙是扶起女儿站起,“来,给爹爹说说。”
“爹爹——”苏云抬眼泪眼,望进苏世彦的眼中,几分可怜兮兮地唤着。
苏世彦哪里见过小女儿露出这样伤心欲绝的神情来,又哪里听过她如此惨然地唤自己,顿时是又是诧异又是紧张,“这究竟是怎么了?来来来,爹爹扶你进屋,外头冷,当心着凉!”
“不,我不要进去!”苏云猛推一把想将苏世彦的手甩开,却不像被苏世彦牢牢地抓住,于是乎,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愈加地清晰可见,“爹爹——爹爹——”这一声声的呼唤让听者心酸,让身为父亲的苏世彦更是觉得心疼。
“你这个孩子!”苏世彦说着,便将苏云揽进了怀里,安慰着,“好了好了,爹爹在这,爹爹让你放心地哭!”
不说不要紧,这一说,苏云的眼泪便顿时如滔滔江水地奔泻而下,像是那拉开闸的水库,眼泪像是哭不完似的。这一哭便是昏天暗地,也引来了众家丁仆人,自然少不了的还有她的娘亲和姐姐。
“这是怎么了?”娘亲永远都是最心疼女儿的,一见了这阵势,顿时有些愣了,很快便皱眉询问了起来。
此时的苏世彦才略微放开了苏云,对着自己的夫人摇头,“哎,不知呀!唤了我便开始嚎啕大哭。”
“这……”苏云的娘亲看了看他,又转头看向那眼泪还在拼命往下掉的小女儿,接着略感疑惑地问苏世彦道,“老爷,皇上走了?”
苏世彦点了点头,“我刚将皇上送出去、”
苏云的娘亲立刻点了点头,“那么,该不是皇上对小云说了什么吧?”
说了什么?
苏世彦愣了一愣,而后皱起眉,“皇上也未曾对小云说过重话,我想应该不是因为这个才是!”
“老爷……”
“不,爹,一定是因为皇上说了什么,小云才是如此难过的!”一旁的苏袖看着他们无比坚定地说道。
听到大女儿微带冰冷的声音,苏世彦这才严肃地思索了起来,他向来知道自己的大女儿从来只用坚定的语气说无比肯定的事。
苏云还在落泪,她的娘亲与苏袖则是满怀希望地盯着苏世彦。然而,半晌之后,他仍是皱眉摇头,“我想不出有什么是值得她难过的。她心心念念了这些天要嫁给皇上,今儿皇上亲自来告诉我,三日后便将迎小云进宫,她本该是高兴才对,可现在……”说着,便是叹了口气。
“三日之后?”苏云的娘亲近乎惊叫了起来,“怎会如此匆忙?”
苏世彦正了正脸色,“皇上日理万机,如今南方水患,皇上能在此时迎小云进宫已是不易,不可多加强求!”
“我知道,只是……”苏云的母亲皱着眉,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哭得可怜的小女儿,“这孩子……你叫我怎么舍得?她还没有长大呀!”
“娘亲,我嫁时也只比小云大一岁。”一旁的苏袖冷冷地开口,脸色有几分阴沉。
“可是她与你的情况不同!她是嫁入宫中,而你是嫁入将军府。一入宫门深似海,小云这样单纯,哪里能学得来皇宫里后宫妃子间的阴谋算计,只怕是会受人欺侮,只添我心疼啊!”
苏袖有些诧异地看着娘亲倏地也落下泪,她从不曾见自己的母亲落过泪,在她出嫁的那日不曾见到,那时,她的脸上甚至只有淡漠,而此刻,她却像是要被割去一块心头肉。难道……
苏袖静静地看着,静静地思索着。
第19章:深陷皇权迷云中(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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