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晗脸上的笑容一僵，他把《论语》合上，然后把书塞到了桌底。
    甘雪这时候叫他哥哥，他完全没有调笑的意思，只觉得这声哥哥带着点微微的讽刺。
    他突然有点想拿着这本书去请教教书先生。
    ……不，他完全没有学习的意思，他不过就是想知道这篇到底讲的什么。
    “哥哥回去问问教书先生，再来告诉我呀。”甘雪看出谢晗的尴尬，也不逼问。
    像谢晗这样的人，从小被宠着长大，逼地厉害了反而会起反作用。像这样暗搓搓地激起谢晗主动学习的念想，是最好的。
    谢晗笑着应下，心里已经在想到底找哪个教书先生问，虽然他不爱学习，但是既然要用就要用最好的。
    两人接下来就没怎么说话，谢晗观察宴会上的人，甘雪埋头吃小甜点，两人倒是有那么一丝默契在里面。
    “阿雪也来啦？”甘雪刚刚吃完最后一盘桃花糕，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
    是萧月，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身边的丫鬟还是那个紫苏，此刻正用极其不善的眼光看着甘雪。
    “嗯嗯。”甘雪敷衍地点了点头又埋头吃桂花糕。
    讲道理，她上次在绣春阁狠狠地打了萧月的脸，萧月现在对她一定是咬牙切齿，但她在萧月的眼里并没有看到敌意。
    反观旁边紫苏的目光，那才是正确的发展，想到这里，甘雪朝紫苏笑了一下。
    乖巧中又带着挑衅。
    紫苏气的眼睛发红，但是又不敢胡来，现在是在夏日宴上，甘雪是京城第一纨绔谢晗的未婚妻，是今年状元甘沐的妹妹，她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
    看到甘雪冷漠的反应，萧月柔柔地笑了一下道：“我能同阿雪坐在一起吗？”
    甘雪拿着甜点的手一顿，掀起眼皮看了萧月一眼，才道：“好的。”
    她来着夏日宴是来玩，来吃好吃的，不是和人吵架的，既然萧月没敌意，她自然也不想和人闹矛盾。
    “那我可以坐小世子这边吗？”萧月朝谢晗笑了笑，温婉动人。
    任何男子看了都会心动。
    “不行，你走开吧，这里没位置了。”
    但是有的人就不为所动，比如谢晗。
    谢晗摘了一片叶子在手里把玩，他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萧月。
    眼里带着警告。
    “阿雪，能劝一劝小世子吗？”萧月尴尬的笑了笑。
    没想到小世子如此不解风情。
    “这，我做不了主啊。”甘雪都要被萧月逗笑了。
    突然跑到这边来，做出和她很熟稔的样子，看着谢晗的目光中处处都带着勾引。
    这是打算把她当做跳板勾搭谢晗吧？
    讲道理，谢晗在原书中就是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纨绔，怎么突然这么多人都来接近谢晗了？
    “阿雪你不是特别喜欢我吗？帮帮姐姐。”萧月被甘雪的这一顿操作搞得迷迷糊糊的。
    甘雪之前在绣春阁一直夸她，不就是喜欢她吗？
    怎么她的这点要求都不答应？
    她长相漂亮，但也只有漂亮，和太子的身份地位相差太大，如果当不了太子妃，那也可以当个世子妃。
    之前看甘雪那么喜欢她，等以后他们两姐妹共侍一夫，矛盾必然很少。
    “姐姐你还是快去参加夏日宴吧。”甘雪擦擦嘴边的碎屑，起身朝外走。
    比起和这些人勾心斗角，她还是喜欢一个人散步看景。
    “小世子……”看甘雪离开，萧月觉得碍事的人终于走开了，她温温柔柔地朝谢晗行礼。
    但是谢晗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伸腿从小桌上跨过去追甘雪了。
    萧月僵在原地。
    她作为京城第一美人，长这么大，没被人这样忽视过。
    她凭借着自己的美貌，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奉承她，捧她的话。
    但是今天谢晗两次忽视她，而且都是因为甘雪。
    甘雪是长得比她漂亮，但不过是个傻子。能比得上她吗？
    “小姐，您息怒，这夏日宴有好多人看着呢。”看到萧月脸上的表情不对紫苏立马提醒。
    他们小姐在外的形象一直都是温和的大家闺秀，现在突然发火，名声可就不好了。
    萧月深呼吸几口气，柔声道：“嗯，我知道的。”
    第32章
    人群的喧闹声渐渐远去，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鸟叫声，大片大片的花朵开放，甜蜜的气息处于一呼一吸之间。
    “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谢晗快步追上甘雪。
    他年少的时候把曲江当成了探险的地方，知道很多隐秘好玩的地方。
    “……好。”甘雪轻轻点头。
    刚好她也无聊。
    她小时候和奶奶住在农村，她经常去森林里探险。
    谢晗在前，甘雪在后，二人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绿色的森林在眼前展开，不时有小动物急速掠过的声音响起。
    知了在树上奋力地鸣叫，有刺眼的阳光从树木的枝丫照射下来形成一道道耀眼的光柱，细小的灰尘飞舞于其中。
    恍惚间甘雪觉得自己来到了小时候的那片森林。
    那时候她被寄养在乡下的奶奶家里，童年的回忆全都在森林里，钓鱼爬树掏鸟窝，样样在行。
    “吱吱吱。”刚刚想到掏鸟窝的事情，甘雪就听到了一声细微的鸟叫。
    微弱稚嫩。
    两人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一只小鸟正张着嘴巴在地上叫。它的羽毛丰满，使劲扑棱着翅膀，但是无法起飞。看到甘雪和谢晗来了还歪了歪小脑袋，过了几秒之后就叫地异常凶恶，似乎在驱逐甘雪和谢晗。
    奶凶奶凶的。
    “这可能是不小心掉下来的。”谢晗把扇子放在额头阻挡强烈的阳光，他向上看去。
    在不高的枝丫上有一个鸟窝，鸟窝里有几只蠢鸟张着嘴在叫，没有看到大鸟的身影。
    这只小鸟很危险，大鸟不在，不能飞下来救他，它不能飞，也上不去，森林里随便一只动物都能把他欺负死。
    “哎呀，没办法，谁能爬那么高呢？”谢晗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蠢鸟的小脑袋，“看你那么可爱，多给你加点调料吧。”
    甘雪：“？”
    原来谢晗是这样的人吗！
    蠢鸟：“吱吱吱！”
    似乎是被谢晗的指头给戳生气了，蠢鸟用黄色的小嘴巴使劲戳了戳谢晗的手指。
    谢晗吃痛，立马把手指移开。
    “咳咳，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开玩笑的。”感到甘雪异样的视线，谢晗咳嗽两声。
    他不过是觉得气氛过于压抑，想说个俏皮话调节一下气氛而已。
    “能把它放上去吗？好高。”甘雪也抬头看了一眼鸟巢。
    目测有十米左右，正常人上去也下不来。
    “还行吧，之前曾经和父亲还有哥哥去边关呆过一段时间。”
    谢晗把扇子和防身的匕首递给甘雪，开始整理衣服袖口。
    这颗树的树枝多，宽大飘逸的衣服很容易挂住。
    谢晗整理好之后，把一直“吱吱吱”叫个不停的小鸟给踹到胸口，那鸟一进去就开始剧烈地挣扎，还啄谢晗的胸口。
    “蠢鸟，安静点。”
    谢晗把小鸟抓出来使劲戳了一下它的脑袋，然后再把小鸟放到胸口。
    这次小鸟似乎学乖了，在谢晗的胸口缩成一团。
    谢晗开始爬树，他手脚灵活，不一会儿就爬到了离鸟巢不远的地方。
    鸟巢在一条较细的分枝上，枝丫大概有成年人的两个手掌和握那么大，而且枝丫看起来很软，谢晗如果到枝丫上去，可能会有危险。
    谢晗首先是伸手试了试他是否能够到鸟巢，但是他伸到极致也还差了半米。
    鸟巢里的小鸟吱吱吱地叫着，似乎在欢迎自己的兄弟回来，藏在谢晗胸口的小鸟也努力伸出头来，吱吱吱地回应。
    小鸟急切地扑棱着翅膀，但是无奈不能起飞，谢晗害怕这鸟掉下去，立马把这鸟塞回了胸口。
    如果想把小鸟成功送回鸟巢，他可能需要爬到分枝上去。
    微风拂过，树林中响起沙沙的声音，也撩起谢晗耳边的发。
    “谢晗，如果不行就算了，把这小鸟带回去，你不是喜欢养鸟吗？”甘雪在下面看的心惊胆战。
    那条枝丫看起来实在是太软了，一看就承受不住谢晗的体重。
    谢晗不必为了一只鸟而去冒生命危险，古代的医疗条件不好，谢晗若是不慎掉落，那他这辈子就毁了。
    “没事，我马上就下来了。”谢晗摸了一下胸口鼓起的一小坨。
    温热，柔软，还吱吱吱地叫。
    它的家人在巢中等着他。
    甘雪见劝阻不行，也只能在树下干着急，在心里祈祷谢晗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