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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陈岭笑了笑,不说话。
    山上的工人们忙忙碌碌,一抹纤细的身影经过,朝着山的另一边走去。
    张晓霞拎着一个竹篾编成的小篮子,里面放着香蜡纸钱、烧鸡、一瓶果汁和一把糖果,径直朝着小宝的坟头走去。
    “张姐。”陈岭从背后叫住她。
    张晓霞回头一看:“陈先生。”
    “来看小宝?”
    “嗯。”张晓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篮子,手指将里面的东西每一样都摸了一遍,低声说,“我跟我老公商量好了,月底就去他的城市,一起打工赚钱,等个一两年,我们再重新要个孩子。”
    陈岭给了她一张平安符:“小宝我会帮你们照看,清明时节记得给他烧点纸。”
    “我们会的。”张晓霞感激的握着三角符纸,眼眶微微发红,“谢谢你陈先生。”
    “不谢不谢。”陈岭从篮子里取出三炷香插在小宝坟前,别过张晓霞,顺道上行去了江域的坟前。
    坟上光秃秃的,只有一层松软的泥土,泥土边缘新冒的草芽吸引了他的注意。
    青草的生命是很旺盛的,只需要一点微薄的雨水,就能快速的拙壮成长。按照现在的势头,不出半个月,老祖宗头上就会长满绿草。
    也不知道当事人知道这件事后,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陈岭因为这件事,一晚上心情都很好,晚饭后就钻进自己房间卖力学习,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
    夜深人静,其余人都睡了,他揉着干涩的眼睛,又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打算去厨房找点东西垫垫胃,免得睡不着觉。
    路过黑洞洞的厨房时,管道里有流水声,这个点了,谁会在这儿用水?
    陈岭停了一下,扶着门框看进去,厨房里漆黑一片,没有人,他皱了下眉,继续往前。
    与厨房挨着的是公共淋浴房,它被一堵厚实的木门挡住,长年下来,门上的边角腐朽剥落,总是湿哒哒的。
    握住门把用力推开,心脏猛的一跳。
    高大的黑色人影立在中央,浓稠的血腥味迎面扑来,陈岭条件反射般第一时间按亮电灯。为了不被突如其来的危险袭击,在强光突现时他努力睁着眼睛没有闭上。
    也正是这样,他看见男人转身之前,后背上一闪而逝的深红色符咒。
    江域赤身倮体的站在地上,身上挂着水珠,凉意从他身上一阵一阵的扩散出来,见青年一脸呆傻的望着自己,他淡定的走了过去。
    直到眼前多出一堵人墙,陈岭才猛地醒神,眼珠子左右转动,就是不肯直视前方。
    他咽了下口水,着急道:“你在里面怎么不开灯。”
    租下小院后,在房主的同意下,陈岭和赵迅昌的房间都隔了一个小卫生间出来,而原有的淋浴房就被闲置了,目前也就吴伟伟在用。
    三个都是大男人,就是不小心撞见也没什么,反正你有我有大家有,门上的插销坏了也就没人急着去买新的来替换。
    谁知道一时偷懒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男人身上散发着寒气,坦荡的立在跟前,再如何避讳,余光也能瞥见一点模糊的皮肉轮廓。
    江域的胳膊撑住门板,稍一用力就给合上了。
    陈岭傻了,浑身汗毛炸开,紧跟着就看见男人抬起一只手伸向自己。
    潮气萦绕过来,他警惕的偏开头,耳尖刚好跟那只手紧挨着错开,随即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江域穿上从门上挂钩取下来的衣服,慢条斯理的扣上,自背后夜空照来的月光轻柔的蒙在他身上,柔和原本冷冽的气质。
    第26章 雕刻室08
    陈岭终于敢直视前方了:“没以为什么。”情节之下胡乱找了个借口, “你快走,我要洗澡。”
    未免被闯入,在合上门后特意把角落的凳子搬过来抵住门板。
    门外静悄悄的, 没有传来脚步声。
    陈岭把耳朵贴到门上,屏气凝神地听。
    “咚”地一声在耳道内炸开, 他捂着被突然惊住的耳朵后退半步, 门外响起轻柔笑意的声音:“偷听我?”
    “我没有!”陈岭赶紧跑到喷头下打开水,好让哗啦啦声掩盖自己的尴尬。
    等他装作洗澡完毕再出来, 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吃宵夜的心情彻底没了, 被困意取代,月光将青年的影子拖长,安静的随着行走摇曳。
    夏日的天气雷雨总是来得突然, 好好的清晨,被一道惊雷打破了平静。
    陈岭正做梦呢,一下子就醒了, 直愣愣的坐在床上。
    抬头看向紧闭的窗户,雨水被大风打过来, 沿着窗户缝隙流淌得到处都是。他撑着床沿下床, 发现床边的拖鞋位置不对。
    陈岭有个习惯,上床时会把拖鞋的后跟朝着床这面摆放整齐, 因为如果鞋尖朝着床,半夜里阴物会爬上床。
    可眼下, 两只拖鞋歪歪扭扭, 显然被人动过。
    警铃大作,他转身看向自己的床,三清铃一如既往的躺在枕头边, 而另一边薄被下的床单却并不平整。
    陈岭一时拿不准,究竟是自己晚上翻过去弄乱了床,还是真的有东西爬上来过。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昨晚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陈岭带着疑问去洗漱,刚把牙刷放进放进杯子里,就被身后突然出现在洗漱镜中的人吓得一个踉跄。
    吴伟伟一脸精神:“陈哥早啊。”
    “……”陈岭按住噗通个不停的胸口,“下次别突然站在背后吓人。”
    吴伟伟“哦”了一声,兴奋的指着外面说:“江盛行江先生到了,专程来送资料的。”
    江盛行一个财团大老板,从未像今天这样对人殷勤过,他此时坐在院子里,看难得早起的赵迅昌打太极。
    慢悠悠的动作却带着无法言说的张力和力量感,令人称奇。更让人惊叹的是,旁边的墙头上站着一只大体型的紫蓝鹦鹉,就跟锯嘴葫芦似的,非常安静,完全没有话唠的毛病。
    他错开眼,看向靠近转角,背阴的那间屋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前去问候一声。
    房间里光线晦暗,走近便感觉到凉意扑面,江盛行定住脚,不敢透过门缝窥视,垂眉耷眼地看着地面。
    “您起了吗?”
    声音落下许久也没有听见脚步,就在江盛行打算放弃的时候,恍然发现隙开的门缝突然变大了,眼前多出一双长腿。
    愣了下,他低头问候:“我来是想问问,您昨晚休息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江家供奉着一位老祖宗,这事儿内部上下都知道,可若是老祖宗有什么需求,第一个知会的只会是嫡系子孙,旁系别支全都得靠后站。
    是荣幸,也是恐慌。
    昨天上午,江盛行难得偷懒没有集团办公,他揉着疲惫的眼睛撑起脸,陡然发现不远处的沙发上多出一个陌生的男人。
    明明对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他却从对方安静的坐姿和微紧着的双唇中感知到令人战栗的威慑,和足以让他吓的晕死过去的恐怖。
    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就是江域,是他们世代敬畏的老祖宗。
    “很好。”江域的声音将沉浸在回忆中的江盛行唤醒过来,“没什么需要的。”
    说完想起什么,他又轻笑一声:“你派人把院子里淋浴房的门修一修。”
    “我马上差人去办。”江盛行不敢有任何怠慢。
    江域应了一声,越过江盛行往院子里走,赵迅昌已经打完一遍太极,正抱着水杯大口喝水,余光瞥见临近的身影,淡定地放下杯子,打了声招呼。
    经过一夜的沉淀,他对这只老鬼已经没那么忌惮了。
    按照江域和自家小徒弟的关系,没准哪天就得尊他一声师父。
    做长辈的能忌惮小辈吗?当然不能。
    江域并不介意这份随意,他微微颔首,目光很快就被另一个人吸引了。
    陈岭跟男人对视一眼,曲指弹了弹凑过来的鹦鹉脑袋,小家伙最近安静得不像话,仔细一想,似乎是从给老祖宗顺利迁坟那天开始的。
    无声地朝江域又看了一眼,他蜷起手指,将注意力落到江盛行身上:“江先生,劳烦你还专门跑一趟。”
    “不麻烦。”江盛行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
    陈岭接过手,翻开。
    繁星雕刻室的前任主人,名为祝鹏,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从夹在文件中的生活照片来看,祝鹏这人跟艺术实在不搭边,更像是暴发户,穿着土气,十张照片里有七张都是在夜总会。
    陈岭把照片拿走,正面朝下的放在石桌上,抽走手时停顿了下,他又重新拿起照片。
    很快,他抽出最中间的一张,指尖在上面点了点,对吴伟伟说:“这是周文慧。”
    吴伟伟没见过那具尸体,也没见过周文慧的照片,茫然的歪着头盯着看了几秒,反问:“你怎么知道?”
    “她眼角的痣。”陈岭指尖移动,指了指照片上女人的鼻子和唇角,“我那天看到的尸体虽然面部浮肿,但骨相不会改变,她下凹的鼻梁和下撇的嘴唇和照片上的女人一模一样……不过最好还是先找丁先生来确认一下。”
    “丁先生在你起来之前就走了,说是回去换身衣服。”吴伟伟想起丁骏远那一身皱巴巴的,还带着血迹的衣服,啧了一声。
    陈岭看向江盛行:“江先生,能查到这个女人吗?”
    江盛行先看了眼江域,随即点头道:“能。”说完就把照片发了出去,让人立刻去查。
    陈岭接着往下看资料。
    资料显示,祝鹏年轻时是个二混子,长相还算过得去,再配上新潮的打扮,总能吸引不少小姑娘,其中就有他后来的太太,一位富家小姐。
    富家小姐热爱绘画和舞蹈,跟祝鹏坠入爱河后不久,便不顾家庭反对,跟他结婚了。
    婚后两人家庭幸福,没多久就有了孩子,而富家小姐的家庭,也因为孩子的出现,渐渐改变了对祝鹏的看法,甚至开始提供经济帮助,希望以此改善女儿和孙子的生活条件。
    因为妻子热爱艺术,加之祝鹏又机缘巧下结识了一位艺术投资圈的朋友。资金到位后,他就开了一家名为时光回廊的艺术廊。
    早在十几年前,艺术廊在本土城市还没兴起,北城更是只此一家。不少年轻情侣、摄影爱好者、艺术爱好者都喜欢上这儿来。
    后来随着网络点评的热潮,这家艺术廊被推上了本地非历史景点的第一名。
    祝鹏与时俱进,大搞网络营销,开设艺术咖啡厅,租借给剧组拍摄等等,每一项都给他带来了不菲的收入。
    照此发展下去,这栋三层小楼又该想办法扩建了。可就在两年前,他突然提出要转手。
    转手原因令人心生同情,失去爱妻,无心经营。
    祝鹏的妻子是淹死的,死在市内一座公园的湖水中。
    这件事给祝鹏的打来了很大的打击,尤其是下葬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一惊一乍,给周围人带来了不少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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