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我！”月颖坐到对面，“你经常一个人奕棋？”
    “武尊和仙尊常来陪我，猿将军也是这里的常客。前儿猿将军过来送圣酒，借你的天雷劫承福之后，他聪颖过人，话说得甚是顺溜。”
    父女俩下了一盘棋。
    月颖走到观景台上，看着脚下翻涌的云雾，“猴儿们入不了这里？”
    “此处设有结界，别说猴儿，就是飞禽也进入不得。”
    月颖张着双臂，能感受到风从耳畔拂过，耳边有音乐灵草的声音，“父亲，我好像能听懂音乐灵草的话了，它在说，秋天到了，秋天到了，我好像听到了落叶的声音，还有百姓们忙碌丰收的笑声……”
    闭上眼睛，能闻到瓜果飘香，能闻到秋菊的花香。
    魔神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儿，长得越来越像妻子月仙儿了，可又不是那么完全的相似，她的额头、眉毛，分明是随了她，那眼睛、鼻子、嘴唇和下颌，又是另一个月仙儿。
    这是他们的孩子，她像了他们夫妻俩。
    月仙儿生前，是最心疼这个女儿，舍不得让月颖受半点委屈，就是一句重话也不会说。
    “父亲，好像还有喜乐的声音、鞭炮、锣鼓的声音……”
    魔神坐在观景台的石杌上，静静地眺望着脚下的风景，外头看不到这里，他却可以看到外头的一幕幕，远处有一个村子，一队送亲的队伍正吹吹打打把一骑花轿送往村中一户张灯结彩的人家。
    “今日是黄道吉日，山下成亲的百姓不少，你二师兄已令名剑峰的弟子将贫困少女们的嫁妆派发出去了。但凡年满十四岁，整个百里县又尚未领取过五两嫁妆的姑娘都能领取五两嫁妆，由里长监督，这银钱只作嫁妆用，不得作他用。”
    月颖回眸笑了一下，笑意甜美，“父亲，人为什么通过修炼就能变身成龙成仙呢？”
    魔神没想她突然问到这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月颖得意地笑道：“我就知道你答不出来，其实这天地间尚有许多未解之谜，就当是挖掘人的潜能变身，也权当唤作异能。”
    “又是二十一世纪的说辞？”
    月颖扮了个鬼脸，“猿叔那儿的灵果是不是熟了？我去摘些回来。”
    “他上次来还在叫苦，说宗主、谷主、峰主、林主、观主都与他讨灵果，以前只供冷月峰，现在人多了，个个都想得一些，没尝过的想吃，吃过的还想再吃，没完没了，他烦得不轻，便给了他们一些灵果树苗，让他们自己种植。”
    “宗主……”
    月颖有些意外，她好像睡了一阵子，怎么就有宗主了。
    “第一任名剑峰主韩临天，上任宗主，打理本宗上下大小事务。名剑峰主由他的大弟子接任，名剑门主为他的三弟子，他二弟子襄助他处理本宗事务。
    你三师兄收了定波候老候爷阳荣为三弟子，任外门执事一职。外门弟子中出色的十个弟子亦都拜了师，狂刀、霸剑入了名剑峰，又有几人入了栖霞观，随你入宗门的秋燕进了毒王林。”
    月颖好奇地问道：“父亲，现在的你是真身，可火焰井里的那个蓝色人……”
    魔神的脸微微一沉，“现在的父亲不好？”
    “好，好，当然好了，可是那个人是……”
    魔神冷声道：“你记住了，在他的面前休要提我，在我面前也莫要提他。”
    “为……”
    他摇了摇头，“不要问为什么，你照做就是。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会伤害任何人，更不会伤你；而他许会伤害所有人，却唯独不会伤你。身为父亲，对你的疼爱是一样的。”
    父亲不是只有一个，为什么一个美好如仙，一个却像恶魔，出现在火焰井下。
    魔神吐了口气，“你在这里陪了我半年之久，若是烦了，可以出去走走。”
    他蓦地转身走了，脚步很快，月颖只觉一阵莫名。
    魔神进了庭院，走到墙壁前，启开机关，地下出现一条秘道石阶，沿阶而下，到了一个静寂的石殿，殿中是一个巨大的石像，足有三丈高，石像刻不是人，不是神，而是一条盘踞的蛟龙，巨蟒的周围似有无数的灵魂在飞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走到那一口烈焰深井前，静静地站立，里头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武元，武元……”
    “我是神武元，你是魔武元，正邪不两立，你休想再融合我。”
    “你自称为神，为了镇压我，你害死了多少人？你如何配称为神？”
    “他们是你作崇害死的，若没有《巫月图谱》的谣言，他们不会死。”
    “我说过，那谣言不是我放出去的，不是……”
    四十多年前来，神武元从未相信魔武元的话。
    “除了你，不会有人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魔神看着烈焰井下游走的蓝影，他是痛苦的，想脱离这烈焰，却又一直挣脱不开，那一尊偌大的蛟龙像将他死死地压在这里，一旦强行离开，就会承受灰飞烟灭之苦。
    他若灰飞烟灭，魔神最乐意看到。
    从此，不用再担心自己被心魔困扰。
    魔神，半魔半神，亦魔亦神，可谁能想到，原本是正邪一体的两人，却化成两个部分，象征着正义，神的这部分，占据了本身，而魔则化成了一个黑色的影子，被他封印镇压在烈焰井之中。
    “你连死人都没放过，将那么多尸骨焚化成泥，塑了这尊蛟龙来镇我。”
    神武元查看了一下大阵、塑像，确定没有任何松动、缺撼，这才离开秘室回到庭院。
    武尊送来一箱子衣物首饰不见了，就连月颖也没了踪迹。他进了给月颖预备的房间，衣橱里整齐的叠放着衣裙，妆台间的锦盒里有满满一盒的奇珍异宝，他正瞧得认真，只听空中一掠，月颖凭空出现，怀里捧着一只酒坛子：“这次调的酒好像比上次的更好，给父亲一坛子尝尝鲜……”
    魔神定定地看着月颖，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上次也是这样。
    月颖忙道：“我……我……刚才去调酒了……”
    是不是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