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颖进了大殿,未寻到魔神,她沿石阶而下,经过一层又一层的宫室,往事历历,浮光掠影般地涌出记忆的大海,那时她还是月尊,她以医术济世……
然而,这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人,散了。
留在这里的唯有父亲与这些猴子。
冷月峰在神舟之上,他们将永永久久地伫立在这儿。
她没在峰中的宫室里寻到魔神,就连半山的庭院亦没人,难不成还有她不知道的地方。
月颖疑惑间,只听一声石门的开合之音,却见魔神却从一处暗室里出来,神色有些落漠,离开那么多的人,他的心里到底是痛楚不舍的。
待魔神走远,月颖站在石门前,开启破妄眼,辩出了机关,转动玄关,石门开启,她沿着石阶而下,竟到了一处大殿,大殿上有数丈高的雕像,一口深井之中喷出浓浓的魔气。
“此地……怎会有魔?”
她看着雕像,这是用真人骨肉炼制而成的人像,摆放此处,更像是在镇压什么?
难道这镇压的其实是井下的魔。
月颖运出净莲天火,对着井下大喊:“魔鬼,你给我出来!你不出来,我就用净莲天火将你给灭了!”
父亲留在此地,难不成就是为了看护这东西。
如果她将他给灭了,父亲就不用再看护此魔。
轰——
魔火喷射,一个乌黑的魔影出了井底,魔看着面前的少女,“小颖,不错嘛,许久未见,就成神族了。”
“你是谁?你为什么认识我?”
可她不记得自己认得此魔。
“你真不认识我?”
魔化成了一个漆黑的身影,露出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庞,这五官分明是年轻时候的父亲,“啊——”月颖一声尖叫,连连后退,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疼惜,他不会伤害她,可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为何会与父亲生得一般无二,不过是比父亲更年轻些。
“你……”她开启破妄眼,一定是有人变成了父亲的样子,可这魔的真身居然就是这模样,她依稀看到了一团黑色的心脏,难道这是父亲的心魔所化。
父亲的执念化魔,还变成了如此强大的魔。
有执念化魔者,除非心魔消散或飞升,否则他亦无法飞升。
不是圣界不让父亲飞升,是父亲无法飞升。
父亲深晓这一点,所以甘愿继续留下。
他渡不了自己的心魔,他亦化不了心魔。
月颖很快弄明白了原由,这就是父亲对她瞒下的秘密,“我怎么称呼你?”
“你看着吧!”魔无所谓地答道。
月颖纠结了一番,若是知晓父亲的执念是什么,也许,能助心魔飞升也不一定,“阿爹!”
这娇滴滴的一声“阿爹”,惊得魔险些从空中跌落下来,他结结巴巴得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你……你居然会唤我阿爹,你不是应该只认他,而不认我的。”
“可你,是我父亲的一部分,他是父亲、是爹爹,以后我都唤你阿爹。”
虽是心魔,可他待自己也有慈父之心,就凭这一点,唤一声阿爹又如何?
月颖唤出之后,她看到魔的黑色没有那么厚重,反而带了一缕蓝色,魔应是蓝色的,若有怨念才会转黑。
“阿爹,我助你飞升好不好?”
魔立在月颖的面前,化成了真人大小,一袭浓黑的袍服,唇角溢出一丝满足的笑,“我不飞升,你娘在这里,我要陪着她。”
“我娘……”月颖张望着四周,除了人像,就再没旁的东西。
魔拉着她的手,“你娘在井底冰室之中,我带你去。”
她闭上了眼睛,听到了耳畔呼啸的风声,落到井底时,就看到了一处冰潭,冰潭之上有一张冰榻,榻上躺着一个美貌的少妇,这与她梦中的少女融为了一体,年轻却难掩神色中的悲伤。
“娘——”
她跪在榻前,静静地捧起母亲的手,这是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手。
魔道:“她是太累了,她一直睡,我怎么唤她,她也醒不过来。她一定还在怪我,怪我一心修炼,却忘了陪她,忘了给女儿治病,忘了为女儿寻找壮大灵魂的神药……”
“都是我的错,是我忽视了她,是我害她长睡不醒。”
“我没想到白辰会利用此事,会让她以为,我娶她,只是想和她生一个血脉高贵的女儿。我是真的喜欢她,否则不会带她离开南疆……”
“我错了,我后悔了,可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为了保住女儿,竟然用自己的精魂喂养女儿,害得她自己魂飞魄散。”
月颖注意他说的关键词,“阿爹是说,娘亲的精魂在我身上?”
“你娘的精魂喂给你的灵魂,再也没有了,没有了……”魔蹲下身子,悔恨地想要与妻子一道寻死,“她临终前,再三叮嘱,一定要我保住你。我想救她,我……愿意把自己的灵魂给她,没想到……没想到最后却变成这样了……”
他只记得想拼命地把精魂精魄逼出来,用同样的方法喂食给妻子的灵魂,没喂多少就失忆了。
直至魔神武昌飞升成仙,在天雷之下,明明是一个人,却化成了两个,一个是魔,一个是仙。
武昌为了封印他,取了巫月氏满门的尸骨炼成了这些人像,用来束缚他、镇压他,他与武昌本是同一个人,可武昌不明白,他的妻子在这儿,他哪儿都不会去,就算没有塑像,他也不会离开。
女儿长大了,他只想陪着自己的妻子。
他唯一的愿意就是陪着妻子,不再让她独自承受所有的痛苦。
如果他一点醒悟,就不会留下这么多的遗憾,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啊。
以前,他想的是,只要师徒在一块,只要保住爱徒白辰的性命,叛出医族就叛出了,可最后他怎么就忘记了最初呢。
他生来便是医神族,要他所求,不过一个平安。
“娘子,你怎么不明白呢?我拼命修炼,就是为了保住女儿,你怎就听了白辰挑唆,干出这等傻事,为什么不听我的,我也在努力……”
月颖的心一阵酸楚,“阿爹,娘还有魂魄留在世间吗?”
“我身上还有你娘的魂魄,那是她即将魂飞魄散时,被我用精魂缚住的几缕。”
第575章 得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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